梦醒之后,天才刚刚蒙亮。
枝桠被昨夜不知何时而起的大风,吹掉在这间已经破败的客栈上。睁眼,是雾气潮湿,还有脸上粘得很紧的树叶与难得一见的没有一丝杂质的阳光。
只是很微弱。
沉眠看见这客栈破了好几个口子,那几束阳光就从这几个口子里打进来,照到沉眠的脸上,于是她被各种触觉唤醒。
她利落下床,往昨晚逢昭坐的那地望去,一尘不染,好似一直都是这副光景。
他不在。
他在外面练剑。沉眠很喜欢听这种声音,她边用着逢昭准备的东西洗漱,边听着逢昭剑的呼吸起伏。
要不说人家厉害,睡得那么晚,起得那么早。沉眠抹了把脸,如果是她,十年如一日大概有些困难。
“起了?”逢昭迈进门内,并未再进几步。他站的位置正好是其中一个口子下面,微弱的阳光全部堵在他的发上,好似镀着一层又一层重叠的暖光。
“逢昭,时隔多年,再加上我刚跑出来就被柳丛那东西带走,我好像记不清位置了。”
沉眠尴尬地盯着鞋面,她之前还夸过海口要带人家回去,自己都想好埋哪个地方,现在却摸不准位置。
“这朵芳菲。”
逢昭没有生气,拿出那朵依旧鲜艳的芳菲花,小幅度地在沉眠眼前晃晃。
“什么?”
“这花是芳菲独有的,对吗?”逢昭点到为止,把花收了进去,眼神停留在门外。
门外一片凌乱。
那些闪烁的火星点子,树上深陷进去的掌印,沟壑交错纵横,各种或是衣屑或是血迹的东西乱七八糟。
满景萧瑟破败,东倒西歪,还滞留一股浓烈香气,这一切都在显示着这里不仅仅是刮过一场大风。
对于逢昭来说,是有一个小偷来过。
“我怀疑当时石门大开的时候有人出去,我当时看见一个身影,就像是人。”
沉眠回忆起那道神秘的绯色身影,她当时昏昏沉沉,还以为是错觉,但那身形隐约的一点模样又确确实实像是一个人。
还是一个女子,一个皮肤极其白皙的女子。
“我当时看那擂主挂着一个腰牌,纹样印记独特,且这种材质只出自一家。”
“是皇城一家豪华的官铺,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用的,他与自己那些手下讲话时,讲到了一个人,说的是方言。”
沉眠顿了顿,在脑中筛查了一下有用的信息。
“但我听懂了。”沉眠奔波各地,很多方言都进过耳,多多少少能记住几个熟悉的词。
在这之中,对于皇城话最是熟悉。东方芝的母亲在皇城待过许多年,东方芝也经常说皇城话,她也就听得多了点。
那方言意思是:燕王妃爱养花,芳菲花也是她所培育。
单从培育芳菲花这一点,沉眠就可以确定她一定跟芳菲有关系。芳菲里的花,一些外边有,一些却是芳菲独有。
而芳菲花就是独有里面的其中一朵。它不会腐烂,还有一神奇之处——若将芳菲花种在一地,照料仔细精致,便可用一朵衍生出数朵花。
沉眠不确定那绯色身影和这燕王妃是否为一个人,但首先她得去皇城。就算那芳菲花是别人所献给燕王妃的,她目前也只有这个线索最为清晰。
若燕王妃的确和芳菲有联系,那就再好不过。若不是,就只能顺藤摸瓜,必要时采取一些强硬手段,反正她有逢昭。
“逢昭,我们得去一趟皇城。”沉眠运转了一下内力,竟出乎意料的充沛,前几天她还尚在恢复,今天竟有意外之喜。
先不管有没有蹊跷,就算是有她也可以应对。恢复以往的实力最好,她本就身法不俗,定不会拖逢昭后腿。
沉眠信心满满,堆积数日的郁气一扫而空。
“好。”逢昭淡淡应答。
*
皇城外,几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们未配修武,看起来又柔柔弱弱,嘴里却尽喊着打打杀杀。
“一定要把那毒妇砍了!”
粉衣女子长相最好,脾气却最是暴躁。她口中的“毒妇”不知何许人也,她应该恨这人至极,“毒妇”在她嘴里已经用各种死法死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杀,你当她天天只吃饭,没有一点武力?”
黄衣女子面露不耐,对粉衣若有若无的含着一层鄙夷,又接连刺了她几句。
“你说你,自己吃饱了撑的,非要跟我们过来。”
“过来也就算了,你起到一个什么作用?”
“我看你干脆——”
“都不要说话了,别人等下会听见的!”此人话一出口,粉衣黄衣都不再做声,她们难得安静下来,等那人继续发话。
“我们杀不了那毒妇,但有人可以。”那人长相俊气逼人,气质也很是舒服独特,明显在几人中地位最高。
粉衣女子听到这话猜测片刻,惊恐地瞪大眼睛,“小鸾飞,你要去勾搭逢昭?”
林鸾飞面色黑沉,奇怪地瞟了粉衣一眼,才忍住不撬开她的脑子看看。这粉衣姐姐究竟是怎么长脑子的,她怎么勾引逢昭,靠蛮力?
“你个哈货,小鸾飞意思是说她要引逢昭杀那毒妇。”黄衣磨牙凿齿道。
“可我们不是只会勾搭,怎么引?”粉衣不明所以。
“我自有办法,你们先走。”林鸾飞将二人招呼走,运起轻功,攀上了皇城的瓦。
自然是暗中观察,寻找机会。
*
“皇城果然富贵乡。”沉眠拿起一个面具在逢昭脸上比对比对,瞧着还不错顺便就买了下来。
没办法,沉眠与逢昭的脸很好记。那群人既然见到了“魔头妖女”的容貌,他们自然也不能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总会有麻烦。
谁不想除他们而后快?怕闹的不得安生,沉眠于是只能乔装打扮一番。
逢昭扮丑,沉眠则是扮作一个男子。她身形高挑,练武多年又不属于瘦弱那挂,因此并不突兀。
皇城和青山城不一样,这里修武者明显很少。估摸是这几年朝廷武林关系紧张,沉眠路过那条“磋武街”时,一眼望过去很是萧条,门庭冷落。
“昭昭,你吃辣么?”
沉眠自然还没有和逢昭关系熟到那种地步,他们赶来皇城不过花费十余日。途中毫无进展,甚至还不如之前。
之前,逢昭还会同她讲话,会有一点生动的样子,现在却是寡言少语,冷漠疏离。
沉眠看着他的一边侧脸,冷白又莹润,像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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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琢好的冰,明明那么漂亮,却散发着寒气,也不肯收敛自己的冷硬。
至于为什么只能看到侧脸——那是因为逢昭只给沉眠看侧脸。
他不加掩饰地抗拒沉眠的靠近,一点一点杀掉她的热情。不过沉眠还是努力调整过来,她本来就目的不纯,面对逢昭又多是巧言令色,而世间的爱,唯有以真心换真心。
所以沉眠决定,就先把逢昭看成一个不爱说话,冷僻需要人哄的弟弟。
“都行。”
逢昭没有抗拒她这个称呼,这让沉眠信心倍增。
她体贴地擦了擦逢昭底下的凳子,示意他坐下来,转头对着店小二点菜,“要个溜鱼片、爆牛肉,青菜辣点要猪油炒,饭么,我们俩都爱吃硬饭,先就这么着吧。”
“好嘞客官,小店有免费咸菜自取,菜肴待会就上。”
“这家的爆牛肉特别好吃,我们吃完就去递拜贴给燕王府,好不好?”
沉眠接过逢昭给她烫的碗,喝了口茶,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暗器袋。
逢昭看着她的动作,眸中晦暗一瞬,那抹深色汇集在眼里,像弥漫冷霜的灰雾,它浓郁、颓废,最后作成阴霾。
一直看着他的沉眠自然没有错过,她不明所以,但不受控制的地迫切冒出一个想法。
想帮逢昭拨开那片云雾。
她希望他的眼睛可以一直是澄澈的,像以前那样什么东西都走得进去,但什么都不会停留在意。
这样的逢昭不必顾忌世间任何事,他就是自由的。
但沉眠毕竟选择了一条这样的路,这代表逢昭的眼底必须多一个她,她要被逢昭在意,要占据他的目光,要剥夺他的自由。
沉眠承认她就是自私,就是不计后果,就是不愿放手,她此刻只执拗的希望他们共死,她要与逢昭纠缠不休。
所以…沉眠看着逢昭的眼睛,迫切希望这团阴霾快点消失,永远永远不要回来。
让她止步不前,让逢昭如此难受。
但沉眠不知如何下手,她总是会在他面前感到不知所措,感到苦惑与自我厌恶。
她能读懂逢昭大多数目光,却唯独窥不透这种过分直白,真情袒露的每一次。
她见过几次,一开始似懂非懂,到最后发现完全不懂,她并不知道逢昭的心中所想,明明他的眼眸这么澄澈,她还是不懂。
到底是不懂,还是不敢再进一步?
她不敢细想。
“昭昭,求你,不要这么不开心。”沉眠感觉到眼睛发酸,像是要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是她,不敢再进一步;是她,只敢固步自封。
是她那廉价又不被人需要的爱意,是她那腐烂发臭的模样与心。
所以逢昭你要一直开心,不能被我这种人影响心情,也不要难过,永远都不要难过。
“沉眠,你不要难过。”
沉眠听见他说。
时间在这一刹那暂停。
沉眠那颗泪还聚在眼里,不退不进,酸痒发涩。逢昭一动未动,还是刚才那副劝她开心、不要难过的样子。
他们四目相对,沉眠还是将那颗泪退了回去,声音还有些发黏,“昭昭,你现在怎么还是难过的样子。”
“因为你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