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离九也未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至少从明面上看，她与冯天机并无利益冲突。
万一激怒了对方，惹来灭口之祸，岂非又要平添波折？
冯天机小声嘟囔了一句，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两人行至一处隐蔽角落，只见一道极窄的木梯盘旋而立，仅能容纳一人通过。
冯天机在木梯前驻足，抬首望向顶端，“这道木梯应能通往第二层。”
石离九凝望着这平平无奇的木梯，“这木梯上有禁制？”
冯天机犹豫片刻才答：“不知是禁制还是阵法，我曾试图攀梯而上，可不论我如何前行，都在原地徘徊，始终摸不到第二层的门槛。”
还有如此诡异之事？
石离九顿生兴趣，轻轻拨开挡在身前的冯天机，迈步踏上第一层阶梯。
脚方落下的瞬间，她便觉得周遭空间骤然凝滞，原本从阁楼天窗缝隙漏下的斑驳天光忽然被一双无形之手揉捻，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在她周身旋转。
她抬脚上行一步，却见木梯旁冯天机的身影渐渐模糊，连带着书籍纸页的摩擦声都被隔离在外，与外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变得模糊不清，整道木梯空间在她抬脚的霎那悄然扭曲。
有意思。
石离九并未急着破阵，而是脚步放缓，每一步落下便分出一缕神识，细细感知藏于阶梯中的灵力波动。
当她行至第三层台阶时，眼前忽然浮现出层层叠叠的虚影。
有尸横遍野的战场，有森森白骨的无间地狱，有深海游曳的庞然海兽……似在警示闯入者莫要再前行。
以幻象扰人心神，再借折叠空间阻人前行，倒是个巧思。
石离九指尖涌出一股灵力，顺着台阶深入木梯缝隙。
灵力与阵纹相互碰撞的瞬间，她眼前的虚影化作无数星点飞散，而脚下的阶梯竟开始缓缓旋转，原本笔直向上的木梯竟开始扭曲起来，仿佛要她卷入阵法深处。
冯天机在木梯旁看得心惊肉跳，只见“连翘”的身影在扭曲的木梯上忽现忽隐，好似随时会被空间吞没。
她忍不住喊道：“若不可为，还是先退下来吧！这木梯诡实在异得很！”
石离九反而阖上双眸，任由神识顺着木梯的震颤向外蔓延，她感受到了阵法深处藏着一枚暗金色的阵心，正是这枚阵心在不断制造空间扭曲。
她猛地睁开眼，指尖虚空一点，灵力精准刺向木梯某处。
咔哒一声轻响，如同锁扣松开的声响，扭曲的木梯骤然停止旋转。
石离九顺势向上迈步，这回，她的身影不再停滞，而是稳稳朝着第二层靠近。
当她右手触及第二层门槛时，木梯上泛起的灵力波动彻底消散。
冯天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石离九安然立于第二层门槛前，“这是……破解了？”
石离九回头望了一眼立于木梯旁的冯天机，抬手拂过木梯扶手上雕刻的图样，“并非破解，是它已朽。”
这阵法兀自运转了数千年，阵心仙石早已消耗殆尽，仅靠着幻神殿中的灵气维持。
石离九强大的神识恰好捕捉到了其间破绽。
话音刚落，第二层的大门竟自动开启，一道柔和的白光从门内溢出，照亮了石离九的侧脸。
她低声道：“上来吧。”
冯天机望向恢复笔直的木梯，踌躇片刻，终是抬步踏上了台阶。
见木梯未再未出现异样，她紧绷的心弦才松懈下来，脚步轻盈地蹦至第二层。
石离九则先她一步踏入藏书阁第二层。
第二层与第一层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这里的穹顶与墙面皆是整块玄晶打磨而成，表面光滑如镜，能清晰地映出人影。
石离九的身影在墙面上勾勒而出，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书架被固定在墙面之上，每一层都被分割成无数个大小均等的格子，每个格子里都静静躺着一枚玉简，格子外则浮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光幕。
她目光扫过一排格子，忽然停在一枚泛着青色光泽的玉简前。
那枚玉简竟隐隐透出一股熟悉的气息。
她心念微动，抬手将腕间无痕针对准那枚格子。
冯天机见状，快步上前，神色凝重地拦在她面前，摇摇头，“不可！”
石离九疑惑蹙起眉头。
冯天机接着解释道：“书架上设下的禁制都带有毁灭性质，若强行动手，则有可能触发禁制，引起爆裂，里面的玉简瞬间便会化成齑粉。”
石离九缓缓垂下手臂，扫了一眼书架，“那要如何解开？”
冯天机指尖轻叩书架边缘，目光随着流转的阵纹游走，“强行破除无用，这些禁制并非由单一的阵纹组成，而是以内外相嵌的形式构成。若破除外层阵纹，内层阵纹则会瞬间反噬。若先破除内层阵纹，又会引动外层阵纹爆裂。”
她顿了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半透明的罗盘，“需要找到内外阵纹之间的平衡点，分别用两股灵气灌入平衡点，让内外阵纹陷入短暂的平衡，再动手破除外层阵纹，便可取出其中的书籍。”
石离九看着罗盘上不停转动的指针，“平衡点？用此罗盘寻找平衡点？”
冯天机用罗盘递至石离九面前，“此罗盘名为‘阴阳枢’，能将你我的灵力融合，你将你的灵力注入罗盘左侧的‘阳槽’，我则将灵力输入右侧的‘阴槽’。”
石离九接过阴阳枢，指尖触到其表面时，感受到一股温润之力。
她将自身的灵力注入阳槽，冯天机同时抬手，手指触到阴阳枢右侧，一股灵力没入阴槽。
两股灵力在阴阳枢中央交汇，渐渐凝成一道柔和的白光，顺着禁制阵纹间隙缓缓渗入。
禁制的光晕时明时暗，当白光推进到纹路中央时，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咔哒”声。
冯天机眼睛一亮，“就是此处！快动手！”
石离九应声而动，右手高抬，对准外层阵纹猛地射出两枚银针。
白光骤然暴涨，阵纹先是微微颤动，随后光晕缓缓褪去，格子里的玉简终于显露出来，通体完好，无半分破损。
冯天机松了口气，抹去额角的汗珠。
石离九上前一步，掌心灵光一闪，那枚玉简被收入储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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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目光相触，冯天机问她：“继续？”
石离九轻轻颔首，她的目光定格在那枚泛着青色玉泽的玉简上，随即挪动步伐，停驻在那枚玉简前。
她左手举起阴阳枢，“我要这枚。”
冯天机点点头，抬手指向右侧最顶层的黑色玉简，“我要那枚。”
依循第一回的经验，两人转瞬之间便击碎了青色玉简外的禁制。
石离九隔空将那枚青色玉简摄入掌心之中，分出一缕神识探入其中，待看清玉简内记载的内容后，她心头狂跳，险些惊呼出声。
这竟然是《大同草木诀》的完整卷！
她昔年在天界修习的《大同草木诀》是石羽所增，不仅来历不详，且只有半卷，修炼起来总觉得晦涩难懂，久而久之，便渐渐萌生了放弃的念头。
如今有了这完整的《大同草木诀》，踏入金仙之境岂非指日可待？！
即使内心狂喜，她却仍面色平静地将这枚青色玉简收入储物袋中，看向冯天机，“我们去取那枚黑色玉简吧。”
冯天机欲言又止，犹豫片刻才开口：“那枚黑色玉简可否让我收下？”
石离九一怔，压低声音问道：“可是你师门遗失的功法？”
冯天机未料到她如此敏锐，略显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算……算是吧。”
石离九手中有了那枚青色玉简，对其余玉简自然是不甚在意，点头应允，“好。”
冯天机如释重负，才发觉这太平宗之人皆非难相与之辈。
两人移动身形，调整方位，将阴阳枢瞄准那处黑色玉简所在的格子。
又一道白光闪过，那枚黑色玉简外的禁制消融，冯天机迅速将黑色玉简摄入掌心，凝神屏息，分出一缕神识探入其中。
不多时，她微蹙的眉间舒展，唇角漾开一抹满意的笑意。
连续破除了三处禁制，两人的灵力都几乎耗尽，盘坐于地，取出几枚晶莹的灵石，开始补充体内的灵气。
冯天机攥紧那枚黑色玉简，倏然起身，“其余的玉简与我无用……那我便先告辞了。”
石离九巴不得她赶紧离开，她好独享此处珍藏，“嗯……不过，你要修习这玉简之中的功法？如今可只剩两日时间了。”
冯天机的脸颊因兴奋而泛起绯红，她指了指楼下，“左侧闭关室中时间流速较慢，外面一天，内里便是一年，我只需闭关两日，便相当于闭关两年。”
这幻神殿的原主人竟还掌握了时间法则？
时间法则与空间法则是修士最难领域的两种法则。
古往今来，无数修士穷尽一生追寻这两种法则的奥秘，却大多在半途便被法则反噬，或是迷失在时空乱流中。
实则，元婴期以上修士施展的“瞬移”与天仙境以上仙人运用的“挪移”皆是空间法则的浅显体现，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更有古籍记载，若对这两种法则领悟到极致，便能凌驾于天道之上。
原主人的身份，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见对方正陷入沉思，冯天机未多加打扰，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