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书说到做到。
过了不该看的就放开。
电影里最缠绵悱恻的那些片段，钟心一眼都没能多看。
可这并没有减轻她为这电影、这环境、为她脑袋里的想象和身边朋友的举动，而产生的奇怪的，难以言喻的身体反应和心理感受。
她整个人都很不对劲，明明穿的已经够凉爽了，可是手脚和胸口都在隐隐发热，脸颊的温度更是根本就没下去过。
电影里是航行的风景，她脸红。
电影里两位女主非常正经的谈话，她脸红。
抬手去抓爆米花，不小心碰到了徐锦书的手指，她脸红。
光影晃动之间，钟心不敢再去认真观看大荧幕里李施情的脸。
她也不敢偏头去和身侧的徐锦书说话，她怕对视上徐锦书那双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真相的锐利的眼睛。
电影后半段的剧情到底讲了什么，钟心的脑袋瓜里一片混沌。
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李施情演的很好。
她再一次在自己的专业上有了显而易见的质的飞跃，她将声形体表运用到了极致。她可以吸引所有观众的注意力，让大家轻而易举地就爱上她演的角色。
电影结束时，前排有人站起来鼓掌。
钟心认出来是之前碰到过的李施情的粉丝，她立马也举起了手。
掌声起初零零散散，很快就连成了一片。钟心脸蛋红红地去看别的观众的神情，发现也有很多人跟她一样，有些羞涩和拘谨。
钟心呼出一口气，心想，或许这就是艺术作品的魅力吧。
她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转头去看徐锦书。
啊……徐锦书或许并不是文艺电影的受众。
她此刻的神情和她进电影院之前，并无任何不同。简单来说，就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没表情的时候，便显得冷厉。立体度极高的脸在明暗交杂的光线里，有种生人勿进的严肃氛围。
钟心把自己那些异样的感受，和即将脱口而出的欢呼都压了回去。
她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尽量露出一个正常的笑容：“情儿偷偷告诉过我，这部电影没彩蛋，我们可以出去啦。”
徐锦书回望她，勾了勾唇角：“好。”
人流拥在了狭窄的出口，徐锦书个子高，又是一张极冷淡的脸，仿佛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
钟心抬头望着她，借着有人挤过来的劲，偏了偏身子，挨着了徐锦书的衣袖。
睫毛眨了眨，抬手抓住。
这一点细微的动作，并不会被徐锦书忽略。
她的视线很快落过来，目标明确地集中在钟心攥着她衣袖的指节上。
“让我挽一下啦。”钟心像只跟随小狗一样恳求道，“人多。”
徐锦书的视线上移，凝聚在她的脸上，嘴唇没动，只从喉间发出一个沉闷的音节：“嗯。”
钟心扬起笑脸，赶紧又把自己往徐锦书跟前靠了靠，大大方方地挽住了她整个胳膊。
两人在人流中凝结成为一体，即使徐锦书再怎样处于世界之外，也得挂上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出了电影院，钟心的手还没松。
周围没有什么人了，她要和徐锦书好好聊一聊。
“你刚才捂我眼睛的时候像我家长！”钟心噘着嘴，“我是成年人了，别人都能看，为什么我不能看？”
徐锦书的目光落过来，轻松扔出一句：“因为你害怕。”
“啊？”这答案完全在钟心的意料之外。
“你害怕。”徐锦书有理有据，“背僵了，身体直了，手不动了，体温上升，眼神呆滞。”
钟心：“啊……”
当时太混乱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会是这个样子。
“不是不让你看，不能接受的东西就缓看，慢看，一点点看。”徐锦书的目光正直而温柔，有谆谆教诲的意味，“就像以前我们看恐怖片，我不捂你的眼睛，你也要把你的眼睛凑到我的手心里来。”
“啊……”钟心彻底理解她的意思了。
并且脑袋内十分有画面地回忆起了小时候和徐锦书躲在屋子里看恐怖片的场景。
两人围着一台小小的笔记本电脑，钟心最开始故作坚强，还拍着胸脯说要保护锦书姐姐。
结果很快就被吓得脸色惨白，直往人家身后躲。
那时的徐锦书，也的确和现在一样。
关心她的状态，在她需要的时候一定会来保护她。
轰隆隆的恐怖音效里，她将钟心整个拉进怀里，踏踏实实地用身体圈住她，她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在危险即将来临的时候，捂住钟心的眼睛，给她一道安全的屏障。
这样的回忆让钟心心里升起一阵强烈的怀念和愧疚。
她把徐锦书的胳膊抓得更紧了，觉得自己刚才的质问真是大错特错倒反天罡：“呜……对不起锦书，谢谢你锦书……”
“嗯。”徐锦书全都坦然应下。
钟心蹙着眉头，眼神诚恳：“我是真的很感谢你，我知道你肯定对看电影很没有兴趣。但施情的片子点映，我很想有认识的朋友一起看……”
“你是唯一的选择。”钟心望着徐锦书的眼睛，“也是最好的选择。”
“我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和你说，你不会在意别人的身份地位和关系，你就事论事，我和你聊天是最坦诚和舒适的。”
徐锦书的眉梢轻轻扬起，方才在人群里时的冷厉孤傲，水一样化开。
钟心：“你还比我厉害很多。有时候我碰到新的状况大脑宕机，你会教我怎么做。你会帮我开拓出一条新的思维道路，简直就是我的指路明灯！”
徐锦书：“我也不是任何时候都公平公正的。”
“诶？”钟心眨巴着眼睛。
“我也分亲疏远近。”徐锦书俯身，又用那种极近的距离，专注地盯着钟心，“只是我近处的东西太少了。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钟心的心脏紧跳了两下。
这样的对话，总是会让人好奇，那我呢？我距离你有多远？我是不是你近处的那个东西？
可要真这么想了，又觉得自己太过自恋。徐锦书的世界很宽广，徐锦书每天都过手着上亿的流水，徐锦书的生活里，最重要的，肯定不是和朋友一起出门玩。
能成为她娱乐放松的一部分，也很好了。
能跟这样的人接触到，并且成为好朋友，已经是钟心的幸运了。
手掌下滑，钟心攥住了徐锦书的手腕，晃了晃。
她傻呵呵地笑笑，对徐锦书道：“那希望你的亲和近越来越多，希望你在事业成功发大财的基础上，还可以幸福快乐。”
“好。”徐锦书眉目舒展。
钟心歪脑袋：“那我可以和你讨论一下身外之物的这部电影吗？我有好多感触呀……”
“可以。”徐锦书握住了她的掌心：“潮玩店还去逛吗？”
钟心：“逛！”
徐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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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逛边聊。”
钟心：“好好好！”
这可真是太好了，这就是钟心最喜欢的相处模式。
逛一些没有什么目的的街，聊一些没有什么目的的天。放下所有的压力和负担，享受生活和友情带来的快乐。
这次的约会，钟心很满意，很开心。
她安排的所有的活动项目，徐锦书都和她一起参加了。她们手牵着手在商场里晃悠，就像小时候会手牵着手去城郊的田野里玩一样。
钟心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而徐锦书，也嘴角上扬了很多次。
约会结束时，徐锦书再一次将钟心送到了家门口。
她从车上下来，看着钟心往里走。
蹦蹦跳跳的步伐突然之间停住，钟心转身又奔了回来。
她张开双臂冲到了徐锦书面前，不容反应，不容拒绝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知道你会觉得这样很肉麻。”钟心的声音闷在徐锦书的风衣里，语调却高高地扬起，“但是对不起啦，就是想抱一下嘛~”
说完，自己也脸红了，拥抱也结束了。
一个转身噔噔噔地又跑了，直到要进楼门拐弯了，这才回身又和徐锦书挥手。
“拜拜~锦书~下次见！”
徐锦书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直到属于钟心的楼层亮了灯。
她抬手，掌心贴在胸口向左处，那里，是钟心刚刚停留的地方。
这一晚的云层不厚，残月如钩，挂在空中，莹莹朦朦。
丰富的周末活动让钟心精力耗尽，洗漱过后，刷了会手机，便趴到了床上沉沉睡去。
梦里有一些电影的场景，晃动的深海，摇摆的船只。
看完电影，她想写一篇很有内涵却又不乏商业吸引的影评，怎么措辞呢？怎么去描述呢？大脑千回百转，在即将抓住灵感的时候，又飘忽忽的晃到别的地方去了。
钟心愁眉苦脸，趴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攥着没有答案的试卷。
倏忽间，那试卷的纸页泛黄，字体也变成了竖排的毛笔。她握着笔杆，在一盏昏黄的灯光下，不知该如何落下。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柔软纤长的指尖，只在顶端有一点鲜嫩的粉红。
光滑的皮肤，微凉的温度，让人生出水波荡漾一般的情绪。
钟心侧头，看到了极近的一张脸。一张做着民国打扮的绝美的脸，眼波流转，眼尾勾魂。
她这是穿到了电影里吗？
这样的思绪还没来得及整理起来，靠近的身体就已经将一切打乱。
纤薄的背，细软的腰肢，蛇一样攀爬上来的手臂，旗袍侧摆的分叉开得高，露出白莹莹的腿。
“施情……”钟心想叫她的名字，想告诉她不要再离自己这么近了。
她对女孩子的身体有反应，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就像心脏被挖了一块，就像有蚂蚁爬满了全身。
痒。
怀里的人不听她的话，四周的场景开始轮番变化。
刹那间在晃动的电影的船身上，刹那间又在极其现实而具体的会所包间里。
“施情，施情……”钟心连连唤着她的名字。
视线被一双手捂住，而嘴唇也被人堵住。
濡湿，柔软，馨甜。
啄吻，含弄，长驱直入。
这感觉太让人舒适而沉醉，钟心的身体在极尽配合地享受，大脑却在不断地发出质问。
谁在吻她？而她又在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