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行进了许久,楚云嗵嗵不停的心跳终于平静下来,又独自靠在马车上等了不知道多久,也没见黎安回来。
就算是皇后留她叙家常,这会儿也该结束了?
他掀开马车帘朝跟随的侍从问:
“公主呢?”
小丫鬟早得了春儿交代,回:“楚云公子,皇后娘娘留公主同乘了。”
轻不可闻的“嗯”字从楚云喉咙推出来,像被浇灭的火苗,他缩回了马车里。
·
紫极寺就坐落在京郊不远,还不到正午,祈福队伍就已经到了山脚。
黎安虽然是别有目的才定下这教习之事的,本想就借着装傻囫囵过去,只为了让自己和谢怀安的羁绊更深。
可越是听他讲话,黎安也越是正视起这件事。
“谢大人博古通今,甚至比起从前我同皇兄们一起读书时的夫子,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何不入翰林院?”
马车渐渐慢下来,她合上书本,由衷地问出这个问题。
黎瑄和谢丞相既然那样看重他,就说明他不是毫无选择的。只要他愿意,以黎安这两次“上学堂”的判断,他进入翰林院做个讲官也是绰绰有余。
且翰林院相比御史台来讲,既能更接近圣意,又更能在朝堂上独善其身,实在是一步好棋。
他也曾自述自己由私塾先生养育长大,又一口应下黎安的教习请求,一举一动都似文人,却独独不像政客。
一路上的时间,谢怀安早恢复了平日里的正经模样:
“微臣自知心性浅薄,恐失本流俗,惟有记得‘筑室道旁,三年不成’的道理。”
他语气平静地回答,可他面前的黎安还不过是个表面草包,他说这样文绉绉的话,也不管黎安听不听得懂。
黎安看他答的淡然,脑中翻覆着这句话。
是说正是因为翰林院太过接近中心,担忧自己被迷了眼,才选择在更能“兼听”的御史台吗?
说着自己浅薄的话,其实却是不愿意受制于人的傲气和自信。
黎安打量着,难道这谢怀安真是老天爷送来的,注定要让她挖墙脚的那一个?
“公主,该下轿了。”
春儿小声朝马车内传话。
黎安胡乱点点头,装作不在意刚刚谈话的模样:
“谢大人记得将帽檐压低些,你这样俊俏的一张脸,很容易就露了馅!”
谢怀安如梦初醒一样捏了捏自己稍紧的衣袖。
第一次“大逆不道”,他有些紧张,可如今已经算是上了贼船,跑也跑不掉了。
祈福队伍由卫淑容带着进入庙中,也正问起黎安的踪迹。
“宝宁呢?”
刘嬷嬷摇摇头,又笑着:“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公主吗?想是早坐不住了,又自个儿跑去玩乐了。”
卫淑容面上无奈,却也宠溺道:“索性今日仪式她也算过了场,罢了,不管她了。”
而楚云,只能孤零零和带刀侍卫们守在庙外亭子里。
他眼神快速寻找着黎安的身影,却没在皇后身旁发现。一排排看过去,眼见队伍的尾巴已经快消失,他仍旧没寻见黎安。
最后,只看到三个低着脑袋的内侍跟在队伍最末尾,看不清面容,显得有些奇怪。
楚云看着几人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疑惑地盯了很久。
“紧跟着我。”
带头的黎安已经一只脚跨入庙门,朝身后的谢怀安又叮嘱一句。
谢怀安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只是亦步亦趋。
左拐右绕了许多条回廊,三人才走到了一间后院的禅房前,一个小和尚正守在门前。
黎安轻抬了抬帽檐,小和尚看见她的脸,“阿弥陀佛”一声,便取出怀中钥匙打开了禅房门。
这些动作并没掩饰,谢怀安看到了,进门第一句话便是:“公主早就预备好了?”
若是早早准备万全了,如何今晨才临时将他骗上马车?
黎安解下帽子,自然懂谢怀安想说什么,又是理所当然地回望过去:
“若我提前说了,谢大人今日可还会跟着来?”
自然不会。
谢怀安绝对会闭门谢客,充耳不闻。
春儿已经退下去传素斋,禅房们又紧关着,谢怀安刻意和黎安保持着距离,只远远坐在门口。
房内安静地有些尴尬,外院传来了礼官唱喝的声音,是祈福仪式就要开始了。
谢怀安看黎安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只能开口提醒:
“公主不去主殿随皇后娘娘一起祈福吗?”
黎安把玩着桌面的素盏,头也不抬地回:
“无所求,自然也没必要去。”
话落,黎安眼珠一转,又说:“谢大人以为今日众人来此,是祈些什么?”
谢怀安虽是初入京中,却也听说过年中祈福的惯例:
“皇后娘娘率六宫、命妇,为天下女子祈福,自然是求风调雨顺、家门和顺、身心康泰。”
黎安转头撑着脑袋,点点头:
“我母后是一国之母,性情温良、慈爱天下,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自然应该主持祈福礼。
可我资质平平、性情乖张,谢大人觉得,我能为天下女子求些什么?”
黎安语气说得很是漫不经心,眼神里却能看出认真,等待着谢怀安的回答。
“公主很好。”他一本正经地否认了黎安对自己贬低的评价。
谢怀安不明白黎安问这个问题的缘由,却还是顺着本心说:
“臣虽非为女子,但也知晓世人之所求,常常不过是‘希望’二字。
皇后娘娘作为国母能求天佑大家温饱不愁,而公主活得肆意,自然也可以以自身为表率,祈愿她们能够随心而为。”
听起来像是拍马屁的话,但从谢怀安嘴巴里说出来,却让人感到十分诚心。
可这回答没踩在黎安设好的陷阱里。
黎安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又问:
“所以谢大人是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咯?”
他们此刻人已在寺庙里,站在“神明”的地盘上,黎安却毫不忌讳地问出这个问题。
迟钝如谢怀安,也听出了黎安的刻意引导,这一次竟没顺着答,而是反问道:
“公主是想问臣什么?”
黎安喜欢看着别人一步步走进自己的圈套里,可不代表她喜欢自己将圈套摆出来。
这话戳破了黎安的恶趣味,她霎时间没了继续讨论的兴趣:“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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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口问问。”
她语气下沉,没再等对面人的回答,谢怀安也没敢接话。
他自小寄于私塾长大,虽说先生待他很好,可总也有几分寄人篱下的小心思,轻易便捕捉到了黎安的情绪突然间下落。
是他那句话问错了吗?
谢怀安总是搞不懂黎安的心思,偶尔她出言调笑时来的太快,今日失去兴趣又太匆忙。
“公主,斋饭来啦!”
春儿身后跟着几个端着饭菜的小和尚鱼贯而入,为首的那个,就是刚刚开门的小师父。
瞧起来年岁尚小,面容清俊,开口确是沉静的气质:
“公主,方丈交代说,希望公主……手下留情。”
小和尚磕巴的样子有些像谢怀安。
黎安瞅瞅小师父,又看看谢怀安,脑子里没由来地想着,谢怀安这张脸若是剃度出家,寺庙的香火该是不用愁了。
谢怀安不明所以,加上小师父一番话,更是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去回了方丈,本公主有分寸得很呢!”
小和尚眼中满是不相信,还是低头喃了一句“阿弥陀佛”后退下了。
谢怀安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该问,只能默默吃着眼前的斋饭。
他好像在黎安泄了兴致后也跟着变得小心翼翼,只夹着面前最近的一盘清炒时蔬。
黎安突然出声:“谢怀安!”
谢淮安转头,迎面就看到一双筷子上夹着不知名的物体朝他嘴边飞来,他下意识张开嘴巴,等看到黎安眼角嘴边挂着的笑,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公主竟然又用自己的筷子夹了菜喂到他嘴里!
而他竟然又这样张开嘴巴吃了进去!
上一次在沐恩居被公主喂菜时,他被羞赧冲昏了头脑没来得及阻止,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可是这一次,他竟再一次犯了同样的错误!
谢淮安紧急想要做一些什么动作,来弥补自己刚刚走神后犯下的大错。
可偏偏对面黎安快速眯起了眼睛,眼神里满是警告的意味,大有若是他吐出来,便会把他大卸八块的意思。
“好吃吗?”又是这个问题。
谢怀安不负黎安所望,只能硬着头皮咀嚼,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除了面前这盘蔬菜,其余的都不爱吃呢!”
黎安眼睛里是刻意装出来的困惑:
“还是说,是我喂给你的,你才觉得好吃了?”
“咳咳……咳咳……”
谢怀安被呛到了,他转头拼命咳着,还用手一下一下锤着胸口,但怎么也缓不过来。
黎安站起身想要轻拍谢怀安的背,刚走近,手掌都还没触碰到衣料,却听他咳地更大声。
门口的春儿闻声赶进来,将茶水递至谢怀安手边,眼神却看向黎安,表情好像在说:
“公主,别把谢御史给玩儿死了……”
等谢怀安好不容易缓过了神,面色脖颈都已经被呛成红色,原本梳得板正的头发也垂落几缕,衬得他一双劫后余生的眼睛更加茫然。
黎安将斟满的茶杯塞进谢怀安手中,自己也举起一杯,主动碰盏:
“谢大人今日受罪了,一会儿请你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