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首都文物圈的头面人物,薛成炎确实有真功夫。
一步一景,移步换景,越看越有味道。
跟原作比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无论是笔触的浓淡、墨色的层次,还是细节的处理,都精准到位,令人叹为观止。
“还是薛会长厉害啊!远山如黛,峰峦挺拔,笔力苍劲,构图精妙,完全是大师手笔,令人叹为观止!”
“可不是嘛,会长一出手,其他人哪还有机会?这技法、这意境,简直无可挑剔!”
“你说那小姑娘,年纪轻轻的,连二十岁恐怕都不到,怎么敢跟这种级别的人较量?”
“纯粹是不懂事,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呗!”
……
薛成炎得意地看向秦老,嘴角微扬。
“秦老,您德高望重,见多识广,想必眼光独到。您觉得怎么样?”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秦老身上。
毕竟,大家夸得再好也没用。
真正有分量的评价,还得出自秦老之口。
秦老缓缓点头,神情平静。
“薛会长的技法,确实让人耳目一新。色彩大胆,构图新颖,颇具现代审美之意趣。”
薛成炎一怔,就这么一句?
心中顿觉不对。
“秦老,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眉头紧皱,目光骤然锐利,语气也明显不悦起来。
“耳目一新?您是说……它不像古人所作?”
秦老并未回避他的视线,反而指着画作,娓娓道来。
“您这幅画,云雾缭绕,层次分明,近景清晰,远景透亮,整体色彩明快,看着很美,宛如仙境一般。从视觉效果而言,确实赏心悦目。”
经他这么一点,周围人也反应过来了。
“哎,还真是,颜色太鲜艳了!红得太艳,蓝得太亮,哪里像一幅古画该有的沉稳韵味?”
“对啊,《汉宫春晓图》本来就是传世古画,讲究的是岁月沉淀的气息。山顶的云气本应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呈现出一种压抑厚重的感觉。哪像现在这样清清楚楚?”
“没错,这画得太‘新’了,干净得过分,连一丝旧痕都没有。可古人作画,历经风雨流转,怎可能毫无时间痕迹?这反倒是露出了破绽,太刻意追求完美,反而失了古意!”
薛成炎脸色渐渐发青,呼吸变得粗重。
他抬眼死死盯住秦老。
“到了这会儿,您还想帮那个薛念云?明摆着就是在贬低我的作品,抬高她!”
秦老皱眉,神色严肃。
“帮她?薛会长,你怕是搞错了我的意思。我只论画,不论人情。若我说得有误,大可指正。但若你因情绪用事,那就非我所能左右了。”
“行!”
薛成炎冷哼一声,拂袖转身。
“你要不偏心,那就一起来看看薛念云的成果!让大家亲眼瞧瞧,什么叫真正的修复水准!”
说完,他大步走向薛念云的桌位。
那幅画上面盖着一块素白细布,静静伏在檀木画案之上。
他带着怒气,猛地一把掀开白布。
“我倒要瞧瞧,”他冷笑出声,声音穿透人群,“你嘴里这个新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是不是真能一手回春,把千年古卷修复如初?”
薛成炎皱起眉头,回头一瞧。
只这一眼,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根本没有想象中的草稿或半成品。
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幅气势恢宏的《汉宫春晓图》局部。
光是扫一眼,就连身为文物保护协会会长的他,都差点以为看到了真迹!
不只是笔触细腻、色彩陈旧自然,连画布本身也看不出丝毫破绽!
那绢帛泛着淡淡的黄褐色,边缘微微卷曲,像是历经千年风霜的老物。
墨色沉稳,浓淡相宜。
每一处细节都精准到位。
无论是水波荡漾的纹理,还是洛神衣袂飘飞的弧度,全都栩栩如生。
薛成炎抓着白布的手微微发抖。
他用力眨了眨眼,又仔细看了一眼。
没错,眼前这幅画就是《汉宫春晓图》的片段,简直像是从原画上直接裁下来的一样。
山石的皴法、人物开脸的精细处理、云水之间的过渡层次。
每一处都达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
哪怕是业内顶尖的专家,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薛成炎的心里翻江倒海,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秦老走上前,认真端详了薛念云的作品,轻点了一下头。
片刻后,他语气平缓地说道:“不错。这孩子确实懂临摹的门道。”
“无论是运笔的手法、墨 色浓淡、色彩搭配,还是整体布局,都下了功夫。”
“她用的是宋代院体画风的传统技法,以细线勾勒轮廓,再层层罩染设色。”
“人物神态灵动,衣饰飘逸,构图疏密有致,节奏感极强。”
“不仅形似,连神韵都抓得极准。真和假,已经很难分清了。”
这句话一出,等于给薛成炎的作品判了死刑。
他的画,恰恰就差在这些地方。
与薛念云那幅几乎可以乱真的作品相比。
薛成炎咬紧牙关,脸色铁青。
“秦老,您这么做未免太偏心了吧?”
“难道薛念云早就备好了这幅临摹作品?”
这话刚出口,在场的几位专家顿时全明白了。
“怪不得啊!我还纳闷,短短五小时,怎么可能把《汉宫春晓图》局部临得这么像?”
“原来是提前准备好的!”
“就算是临摹高手,也不可能在一个白天之内完成如此复杂的绢本工笔重彩画。”
“别说五个小时了,就算是三天三夜,也未必能画到这种程度!”
“就算让她提前准备……这水平也比薛会长高出一截啊。”
现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一时间,专家们七嘴八舌,议论不止。
记者们纷纷掏出本子,打开录音笔,快门声咔嚓作响。
这条新闻要是爆出去,可是个大料!
秦老冷哼一声,目光扫过薛成炎的脸。
“薛会长,你这就有点输不起啦。”
薛成炎眼神一沉,胸膛起伏,声音压得很低。
“我薛某人不怕输。”
“但我输也要输个明白,输得服气!”
“秦老,我不清楚您为何处处护着那个薛念云,可国宝之事,绝不能掺私情!”
“若今日因偏袒放纵伪作蒙混过关,将来谁还信得过我们这批搞鉴定的人?”
秦老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坐在主位上的那位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