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再强行打开,很可能彻底毁掉,连修复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而这种损伤,并不是时间久了自然形成的,而是人为保存不当造成的。
湿度过高、温度剧烈波动、甚至可能是有人曾经粗暴地卷收或搬运过这幅画。
秦老站在一旁,嘴唇微微发抖。
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人,眼眶竟然红了。
他低着头,却始终没有移开目光,死死盯着那幅画。
薛念云看见他的神情,突然懂了。
那种心痛,不是外人能轻易体会的。
之前看到秦老把那些古董瓶子乱丢在院子里,还以为他是不珍惜文物。
现在才明白,真正不懂珍惜的,其实是李院长这类人。
他们嘴里喊着“文物保护”,实则只在乎名利。
秦老那么做,或许只是发泄心中的气愤吧?
“秦老,我一定尽全力把它修好。”
薛念云低声说道。
“您放心,我会用最好的材料、最谨慎的手法,一点一点地救回它。”
秦老眼神颤动了一下,喉结滚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最终,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李院长脸色铁青,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发作,想大声呵斥薛念云不过是个年轻晚辈,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
可余光瞥见康老正和沈明轩站在不远处谈笑风生,时不时朝这边投来一眼。
他的气势瞬间萎靡下来。
“等等!”
突然,薛成炎站出来,一步跨到桌前,拦住了正准备继续展开画卷的薛念云。
薛念云慢慢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薛成炎。
“薛会长,你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薛念云,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搞砸了,后果是什么?”
薛成炎语气低沉。
“这幅《汉宫春晓》是国宝级的东西,价值没法估量。它是国家一级文物,别说你赔不起,就是整个家族倾家荡产,也填不上这个窟窿!”
他眼神冷峻,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给薛念云使眼色。
薛念云当然清楚,如果画在她手里毁了,会是什么下场。
《汉宫春晓》在文物圈的地位,属于国家珍品中的珍品。
真出了问题,谁都扛不起这个责任。
哪怕是康老出面保她,也无法平息舆论风暴。
可眼下这幅画已经岌岌可危。
它的纤维正在持续老化,湿度一旦变化,随时可能进一步崩裂。
再不抢救,下次打开的时候,可能就彻底报废了!
到那时,别说修复,连留存影像都做不到。
那才是真正的千古罪过。
看到她犹豫,薛成炎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眼神轻蔑地扫过薛念云的脸庞。
这么难的事,连他这位《麒麟藏》的主人都不敢碰。
薛念云居然敢接,纯粹是不知天高地厚。
秦老眼神一沉。
他看得出薛成炎是在故意施压。
可现在,他也帮不了薛念云什么忙。
作为见证者之一,他深知局势微妙。
若贸然出言维护,反而可能让薛念云陷入更深的舆论漩涡。
若沉默不语,则又怕她孤身迎战,承受难以预料的风险。
况且,如果薛念云自己都没把握,他也不可能硬推她上阵。
因此,此刻她尚未退缩,说明心中尚存底气。
而这,才是最让他稍感安心的地方。
短暂沉默后,薛念云轻声对秦老说:“秦老,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出了事,我自己负责。”
秦老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意。
薛成炎脸色一沉,声音冷了下来。
“薛念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了?你可以不在乎前途,不在乎脸面,但我不能看着你把北薛家的名声败光!”
这话一出口,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薛会长这么说,难道他和北薛家有渊源?”
“不是吧?刚才他还说这位同志有问题呢!”
“可他们俩都姓薛啊……”
姓氏相同,难免让人联想到血脉关联。
哪怕只是旁支同宗。
薛念云淡淡扬了扬眉,直视薛成炎。
“谢谢薛会长关心。但作为北薛世家唯一的传人,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且,我对咱们家的手艺,有信心。”
这一句话,立刻划清了界限。
她承认北薛世家的责任,却不接受薛成炎越俎代庖的干涉。
薛成炎眼神阴暗下来,手指暗暗攥紧。
“原来薛会长跟北薛家没关系啊,只是热心提点晚辈。”
有人在人群中半开玩笑地说道。
先前还觉得薛成炎德高望重。
如今看来,更像是借题发挥、打压新人罢了。
“这才是真正的前辈风范!”
在他眼中,薛念云临危不惧、坦然担当,才真正配得上“世家传人”的称号。
“就看这位北薛传人能不能顶住了。”
沈明轩虽然站在康老身旁,心却一直放在薛念云身上。
他早就察觉到薛成炎在刻意刁难她。
正想上前,却听见了她的回应。
他知道,此刻若贸然介入,反倒可能对她不利。
于是他选择留在原地,默默注视,任由她用自己的方式赢得尊重。
沈明轩抬眼看向人群,只见薛念云穿着一袭长裙。
她微微抬头,嘴角扬起,笑容温婉坚定。
那一刻,沈明轩心头一震。
那个曾在暴雨中跪守古器整整一夜的少女,又一次出现在他视线里。
他慢慢走到薛念云面前,缓缓从胸口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当众人看清照片内容时,现场陷入了一瞬的寂静。
紧接着,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秒,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张照片牢牢吸引,再也无法移开。
那是一幅唐寅年轻时的作品,名为《虚亭听竹图》。
据史料记载,这是他在十七岁那年所作,笔法虽未臻至巅峰,却已显露惊世之才。
此画不仅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更承载着明代文人画风演变的重要线索。
多年来,它在收藏圈里被传得神乎其神。
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幅消失多年的稀世名画,竟会在今日以这种方式重现人间。
“刚才薛会长问,万一修复失败,薛念云要用什么来赔。”
沈明轩开口了。
“那我想请问李院长和秦老,这张《虚亭听竹图》,够不够抵这件事?”
李院长一眼看到照片,瞳孔骤然收缩,眼神瞬间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