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特级床位”“心理疏导”“营养强化输液”……
名目五花八门,加起来比一个轻伤住院还贵。
“这哪是磕了脑袋,这是把脑袋磕进金库里了?”
他气得一拍桌子,抄起电话就要找医院纪检科问个清楚。
“说是把医院能做的检查全做了一遍,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天。光是抽血就抽了五六次,心电图、胸透、B超,甚至连脑电图都做了,项目多得数不清。他还天天让食堂给他开小灶,专门做病号餐,顿顿有鸡蛋炖肉,香得整个楼层都能闻到味道。”
小陈无奈地摊了摊手,叹了口气。
“现在这些费用全算在咱们研究所的账上,财务那边催得紧,得您亲自签字才能报销。”
“签什么签!那是宋建华他爹妈的事,又不是公费医疗的项目,跟我批什么批?跟我有什么关系?”
胡所长皱着眉头,语气不耐烦。
“我可不能替这种私事背锅。对了,宋建华是不是今天放出来?人到底查清楚没有?”
小陈点了点头。
“医生那边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什么实质性的问题。说是轻微神经衰弱,建议注意休息,其余一切正常。昨天已经口头警告了一下,说他小题大做、浪费医疗资源。按流程,今天应该就能走了。”
“不过宁王墓考古项目那边还等着他呢,之前一直是他负责数据采集和记录,没人接得上他的活。”
胡所长眉头皱得更紧了,脸色阴沉。
“这种人也能搞重点项目?数据这种关键的东西,不能再让他碰了。扔去爆破组去!让他天天背炸药、扛雷管,干最累最危险的活。哦对了,上个月那家企业不是来咱们所要技术支持吗?项目又脏又远,派他去!这些折腾出来的检查费、餐费,全从他工资里扣!”
小陈连忙点头答应。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保证按您说的办。”
宋建华被关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他可真是尝尽了人间百味。
国安局的人翻了个底朝天,连他家祖宗三代都查得清清楚楚。
不仅把他从小到大的档案翻出来。
连他爷爷当年在村口给一个站岗的解放军战士偷偷塞了俩鸡蛋的事,都被翻了出来。
他吓得晚上根本不敢合眼,整夜整夜地坐在床边发抖。
听见走廊一点脚步声就以为是来提审他的。
好不容易在第三天下午,听到工作人员说“情况排除,可以走了”。
他整个人才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半天动弹不得。
终于获释时,他站起身来,两条腿软得像面条,走路都打飘。
他心里一阵后怕。
幸好他们家祖宗八代都是老实巴交的贫农,没出过什么成分复杂的人。
要是换个别的人家,真经不起这么翻来覆去地查……
他站在国安局高高的铁门口,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眯起眼睛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随后宋建华转身询问门口的门卫。
“同志,有没有人来接我?我爱人……她应该会来的。”
他前一天就托人辗转带了话给姚瑟瑟,千叮万嘱让她来接他。
身上的衣服已经三天没换,又脏又皱,领子都发黑了。
他还特意让带件干净衣服和刮胡刀过来。
总不能顶着这副狼狈相晃回家吧?
邻居大多都是研究所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太丢脸了。
“你自己不会看?”
门卫头也不抬,正忙着看报纸,语气冷冷地回了一句。
宋建华只好讪讪地退到一旁,靠墙站着等。
他等了整整两个小时,太阳从斜照变成当头暴晒。
可一直没见到人影。
最后他彻底死心,掏出兜里翻来翻去。
只摸到两个发皱的烟盒,连个坐车的零钱都没有。
无奈之下,他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家走。
等他终于踉踉跄跄地走回家时,已经下午三点多。
阳光西斜,影子拉得老长。
家门口紧闭着,门锁得好好的。
屋里静悄悄的,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喊了几声:“姚瑟瑟?家俊?”
没人应。
他心里一沉,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
“哎哟,这不是建华回来了吗?可算出来了?”
这时候,隔壁的邻居陈婶正好路过。
看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站住脚。
宋建华不敢抬头,脸憋得通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句。
“嗯……回来了。”
“回来就好,往后安分点吧,别总惹事。你这岁数不小了,该懂点事了。”
他没反驳,也没解释,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就是啊,就因为你,咱们军研所的人都被叫去问话,别再拖我们下水了!”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
那人双手插在裤兜里,斜眼瞥着宋建华。
周围几个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宋建华能感觉到他们的目光黏在自己背上。
他咬了咬后槽牙,喉结上下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他知道,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局面更糟。
宋建华站在自家门口,手指抖了抖,才从裤兜里摸出那串沉甸甸的钥匙。
咔哒一声,门开了。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去。
到了晚上,姚瑟瑟和姚家俊还是没影。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路灯昏黄,照得小巷子影影绰绰。
他坐在自家沙发上,眼睛盯着墙上的挂钟。
等了快两个小时,电话没响,人也没回来。
他越想越不对劲,猛地站起身。
连外套都没穿,转身就往楼下跑。
寒风灌进领口,他却感觉不到冷。
他气喘吁吁地赶到父母住的那栋老楼,三步并作两步爬到二楼。
门虚掩着,他推了一下,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漆黑一片,窗帘拉得严实。
他伸手去按墙上的开关,咔嗒几下,灯没亮。
“停电了?”
他喃喃了一句,心里却越来越慌。
屋内空荡荡的,连平日里常听的收音机都没响。
桌上还摆着半碗凉透的稀饭。
筷子斜插在碗沿上,显然人走得匆忙。
房东一见他回来,立马迎上来。
“这房子还租不租啊?水龙头开着人就走了,水白白流了三天!这笔钱算谁的?”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还拎着一把拖把。
她一看到宋建华,立刻像见了债主似的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