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楚听完,满脸激动,双手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要是真能找到那座母墓,那宁王墓的价值可就翻了不止一倍啊!不说别的,光是陪葬品的数量和规格,肯定比现在已知的部分多得多!这可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还能上省级考古重点名单!”
“可问题是。”
薛念云却皱了皱眉。
“现在想进那座母墓,恐怕没那么容易。当初发掘主墓室时,就已经险些出大事,塌方、毒气、机关触发,差点就有人搭进去。既然母墓没有建在主墓室内部,而是单独另藏,说明这位老太妃身份极为特殊,而且极可能生前就布下了层层防护。她的墓,藏得深,机关也必定更加复杂。”
孙子楚一听,立刻追问,眼中闪着迫切的光。
“你不是以前研究过不少古代机关术吗?对这类结构应该不陌生,有没有什么思路?哪怕是个方向也好!”
薛念云微微一笑。
“我听说,这案子您打算交给省里和首都的专家来全权接管,咱们市里压根就不参与了,是吧?既然是这样,那自然会有更合适、更有资历的人来处理后续的研究工作。我们这边也不用再费心费力,更不必操那份多余的心了。”
孙子楚的表情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随即缓缓露出一丝苦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好啊,你这是早就等在我这句话上了。我还没开口,你就已经把后路都堵死了。”
“不敢不敢。”
薛念云依旧语气温和。
“但我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宁王墓是我们本地挖出来的,从勘探到发掘,每一步都凝结了我们市博物馆同仁的心血。可现在呢?所有文物、资料,甚至连最基础的档案都被打包带走,一点残余都没留下。这对我们市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而且,这不光是资源分配的问题,更是脸面的问题。我们这么多人,日日夜夜守着祖宗留下的珍贵遗产,可到头来,连一个研究项目都保不住。那我们平日里拿的工资,干的这份工作,又算什么?心里能踏实吗?”
孙子楚愣住了,眼底的神色渐渐变得复杂。
“你这张嘴啊,真是利落得很,说得头头是道,让人一点退路都没有,真是没法反驳。”
薛念云轻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
“孙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我不求别的,只求一份公平。您要是铁了心不让我们市博物馆参与后续的研究工作,那接下来关于母墓的线索,我也只能敬谢不敏了。毕竟,既然不被信任,又何必自讨没趣?”
孙子楚沉默了片刻,眉头微蹙,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
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缓缓开口道:“那要是调你去省博物馆?我知道你现在还是临时工,没有编制。可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保证给你争取一个正式名额,待遇、职称、研究资源,全都会跟上,绝不会让你吃亏。”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旁听的江展宏顿时急了。
“孙老,您不能这样!薛念云是我们市博物馆的人,她为这个项目付出最多,凭什么现在要把人挖走?这不公平!”
孙子楚却不急不躁,笑呵呵地看着他。
“怎么?你着急了?那你能给更好的条件吗?省里的平台更大,资源更丰富,研究团队也更专业。她要是去了,前途可比留在这里明朗多了。你拿什么留她?”
江展宏一时语塞,脸上浮现急色,连忙转过头,目光焦灼地望向一旁的姚馆长。
“姚馆长,您说句话!这事不能就这么定了!薛念云要是走了,我们整个团队都得塌一半!”
姚馆长脸色紧绷,嘴唇微微发白。
他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重重叹了口气。
“薛念云,只要你愿意留下,市博物馆也可以给你办正式编制!我们会立刻启动程序,绝不会耽误你一秒钟的前途!”
江展宏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
随即眼巴巴地盯着薛念云,目光里满是期待。
薛念云没想到孙子楚会抛出省博物馆的橄榄枝。
她原本的打算,仅仅是通过一些努力,让这个宁王陵的考古项目能够留在本地进行。
她深知,只要项目不挪走,自己就有机会参与其中。
哪怕只是担任一个普通研究员,也足以令她心满意足。
然而,孙子楚的提议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不是仅仅留在本地,而是直接邀请她前往省博物馆任职。
去省里……
这个念头一下子把她拉回了过去。
多年前,她的祖父还健在,是省里文物界的泰斗级人物,家中收藏丰富,人脉广阔。
为了给她谋一个稳定的职位,祖父不惜动用全部人脉,甚至变卖了不少家藏文物。
可最终,换来的,只是她在县城文物局的一个普通编制。
家族也因此不得不从省城迁到这个偏远的小县城。
门庭冷落,风光不再。
如果那时能留在省里……
如果祖父的努力能再多一分成果……
也许,薛家的命运就会完全不同。
而她的父亲,或许也不会在郁郁寡欢中早早离世。
父亲生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继续从事考古研究。
被迫转行做了小学老师,一辈子与泥土为伴。
她没立刻回应,低着头思索。
江展宏见她犹豫,心里有些发慌。
他看得出,薛念云对这个项目倾注了太多心血。
省里条件确实好,机会也多,谁不想往上走?
省博物馆资源丰富,项目不断,研究员待遇优厚。
还有更多晋升和学术交流的机会。
对于任何一个考古工作者来说,这都是一次难得的跃升。
可他也明白,薛念云不是那种轻易被利益打动的人。
看着她沉默的样子,江展宏忍不住轻声提醒。
“念云,这是个机会,值得好好考虑。”
但他终究没再多说,只是默默退后一步,把决定的空间留给她。
回到办了公室,薛念云还在发愣。
窗外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她肩头。
脑海中不断浮现父亲临终前的眼神。
她忽然觉得,自己肩上扛的,不仅仅是这一次项目的去留。
更是两代人未竟的遗憾与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