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术看着卫疆，欲言又止，倒是把卫疆的胃口钓个十足，卫疆催促道：“林伯但说无妨。”
林术呼出一口浊气，低声道：“姑爷可是平日服用着什么药物，老夫观其脉象搏动无力，气虚血亏，身子已经被掏空。现如今只能将养着身子，慢慢补回。”
卫疆皱着眉头，问道：“身子虚弱到咳血的地步？”
林术也神色凝重：“姑爷如今的身子若是再不修养，怕是……”
送走林术，卫疆面无表情的坐在床塌边，给乌言诊上了脉。方才乌言突然咳血，当真是把她吓得慌不择路了。
乌言虽未习武，可到底身子骨是个寻常男子该有的，莫不是上次染上疫病，落了病根。
边把脉，边胡乱猜测着，卫疆突然想起早在去巫咸时，乌言便有时不时咳嗽的症状，那时她以为可能是染了风寒，毕竟乌言冬日冷风萧瑟时，也并未放弃手中的折扇。
线索一帧帧串起，卫疆唤进青松，要来了乌言平日里随身带着的那把折扇和荷包，而后坐在矮几前轻轻嗅闻。
仔细辨别着荷包和折扇上的气味，卫疆总觉得隐隐有些熟悉之感，可又说不清楚这股药味儿是在哪闻到过。
拖着腮静静的看着这两样东西，卫疆有些出神。
良久，一阵轻咳，卫疆才回过神，起身倒了杯热茶，细心吹凉，递给清醒的乌言。
“不老实交代吗？你对你的身体做了什么？”
卫疆侧坐一旁，眼睛死死的盯着乌言，这下该是乌言心虚了。
乌言双手捧着那盏茶，小口抿着，眼神不敢看向卫疆，眼神瞄着在杯中胡乱漂浮的茶叶，心中盘算着如何让卫疆转移开注意。
奈何卫疆压根儿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是怨我不关心你，今日之后你的起居饮食都由我负责，包括去了哪。”
乌言听闻此话猛然抬首，手指用力攥着茶盏，神色里是满是易于往日的兴奋。
“若夫人执意如此，为夫当是全力配合的。”
见乌言有精神言七言八，卫疆抬手按在了乌言手腕处把脉。
察觉着脉象恢复了往日那般强健有力，卫疆暗暗讶异，明明昏迷时的脉象还是虚弱异常，可此时却是健康的不得了。
乌言的身子骨和他目前所做之事，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使得乌言宁可惹恼了她，也未曾吐露半分。
既如此，那她便自己查。
“搬来我营帐，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包括青松。”
既然乌言配合，那她就做的更过分些，等到哪天熬不住了，马脚也自然露了出来。
“好。”乌言脸上并未有半分被限制自由的恼怒，全然是对卫疆此举的满意。
压抑着心中不安的情绪已多时，他怕再难压制以至于伤到卫疆，可如今，是她自己送上门来，那便别怪他不客气了。
嘴唇因干涸变得干燥异常，同时燃着的还有心中的那把火，乌言舌尖轻轻舔过嘴唇，润湿着，眼神凶狠盯着卫疆。
侵略性极强的视线毫不遮掩，卫疆被看的有些发毛，站起身准备去找江云飞谈事，即便城外的敌军此时未有丝毫的攻击意图，她也还有很多事要做。
刚准备起身，手腕便被床上之人一把捉住，适才能把卫疆吞吃入腹的眼神顷刻变换，装出一副体弱多病的虚弱模样，眼神湿漉得看着卫疆。
“不是说好寸步不离？”
见乌言此时如同那摇尾乞怜的幼犬，卫疆略微停顿，思索片刻说道：“我去同江云飞谈些事。”
本想拂下乌言的手，可却被捉的愈来愈紧，两只手都被捉住，而后在卫疆想挣脱的一瞬，乌言一把用力将人带入怀里，动作之间碰洒了茶杯，弄湿了被褥。
茶杯被乌言拾起丢进床里，双手怀抱住坐在怀中之人，感受着怀中的娇软与芬芳，乌言将头埋进卫疆怀中，声音嗡嗡道：“你已经两日未曾休息了，就当陪我，可好？”
意料之中的阻挠却令卫疆心情大好，一番试探令卫疆明白，乌言已经忘记昏迷前时所说的那些话。
此时乌言暗戳戳的吃醋，倒是令卫疆心中似被羽毛轻拂，痒意难忍。
“好。”
卫疆的答案远在乌言意料之外，突如其来的欣喜令乌言忍不住环的更紧，生怕下一秒怀中之人反悔逃跑。
在乌言怀中寻个舒坦姿势，卫疆当真闭上了眼。
卫疆确实十分困倦，紧绷几日的神经得到放松，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徒留心中思绪万千的乌言，抱着怀中之人兴奋异常。
乌言此时被檀木的香气包裹，夹杂着卫疆身上丝丝独有的气味，让他止不住的嗅闻。
这招式果真屡试不爽，只要他适当的展现出几分脆弱，便能得她些许关心。
可若说之前他还能靠着这些理由慢慢靠近卫疆的心，可卫疆身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他却嫉妒的发狂。
二人婚约，如今只能勉强算作一纸契约，哪怕是消耗着儿时的情感，乌言也没有把握令卫疆爱上他。
卫疆侧窝在乌言怀中，如今只需轻轻低头，便能看见卫疆随着呼吸轻煽的鼻翼，狭长的睫毛遮住了往日令他心跳加快的那双眼睛，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唇此时微张，诱惑着人去采拾。
他做的还不够，不够让他取代其他之人在卫疆心中的地位。
只有当卫疆身边可利用之人的价值远远小于他，他才能同卫疆走的更近。
夏盈恩年纪尚小，手腕魄力不足，能牵制夏储休的还需是夏倚卿，毕竟皇子之间的争斗，愈是激烈，棋子折损的概率愈大，届时几败俱伤，才是他最想看见的。
他的珍宝，只能由他珍藏，任何想染指之人，只有死路一条。
手臂不自觉用力，扰了卫疆好梦，唇中溢出一声轻哼，配合着微皱的眉头，令乌言瞬间紧张，放松了力道，生怕卫疆此刻苏醒。
可卫疆到底还是没能睡上一个时辰，天微微亮时，前军斥候来报，姜国敌军隐约有撤退之意。
即便姜国敌军在同巫咸那战时折损颇多，可全数围攻夏中，夏中应付起来也颇觉吃力，如今免了被灭城的风险，卫疆心中安定几分。
虽是坐在怀中，可这半个多时辰的睡眠已经令卫疆生龙活虎，浑身上下没一处酸痛。
站起身，卫疆传令整顿，欲带着前军追击，届时进可同巫咸两面夹击，退也有息阳的卫兵赶到驰援，年前的两城，是卫疆心中一直的疙瘩，卫疆便更不会放过如今的机会。
边穿铠甲，卫疆便偷瞄乌言，看着偷偷转动酸痛的肩膀，面上却一脸无事的乌言，卫疆心里偷偷发笑。
早在不知不觉中，视线的停留开始变得长久，可是二人都并未意识到。
厚重的铠甲压着肩膀处还未好全的伤口，带着几分隐隐的钝痛，翠竹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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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着的脸上满是心疼。
此次追击，卫疆留下了佐冬暗中盯着乌言，包括吃喝用度，全等她回来一应报给她。
乌言只在卫疆穿上铠甲后，才慢悠悠的穿上鞋，拢着大氅走到卫疆面前。
“我等你回来。”
乌言并不想让卫疆此时去冒险，敌军再无战意，可黑压压的人数仍是不容小觑，更何况巫咸，不一定就同真的说好那般配合卫疆。
若是巫咸反悔，被两方夹击的便是夏中，毕竟从未有永远的朋友，长存的，不过是利益博弈的较量和妥协。
可乌言没有出言劝告，对于卫疆来说，无论是前世因卫疆失的两城，还是今世被卫忠失的两城，都成了卫疆心中的两个疙瘩。
他能做的，无非是替她守好这身后之地。
“好。”
二人都默契的未曾言语，无论是昨晚彼此的对峙，还是心中未言明的担忧，都浓缩在了两对黝黑发亮的瞳仁中。
……
“国土沦丧，难苟安！姜贼侵扰，恶滔天！今誓师出征，复河山！凡奋勇杀敌斩敌首级者，赏银百两，升授品阶，荫及家眷！凡临阵退缩、贻误战机者，依律斩立决！”
“此行纵马革裹尸，亦要让夏中龙旗重插疆土，教来犯者知晓：犯我夏中者，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
振奋人心又慷慨激昂的陈词燃烧着军营中每一个人的血液。
普通士兵不会在意头顶的官换了几人，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军功加身荣耀而归，也无非是在激烈的战事中活下来。
纵然马革裹尸，可疆土被侵犯的怒火燃烧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若他们再退，身后所守护的家人便再也有能安居乐业的生活。
他们，不可再退！
战鼓隆隆作响，旌旗被早风吹的猎猎，牛角中传出沉闷的鸣叫，是黄土之上的人，来夺回属于他们的土地和百姓。
因着巫咸的发兵，姜国的撤军不算缓慢，可卫疆未曾犹豫和挣扎分毫，便立刻整军追赶。
两日前还似虎豹豺狼般凶猛异常的姜国，此时却更似被虎狼围堵的硕鼠，只可仓皇逃窜。
这场翻身仗打的确实漂亮，打得姜国屁滚尿流的跑走。
赵冲逃跑被弃的里阳另外两城因着被姜国霸占时日尚少，城中百姓在知府的带领下，竟同卫疆的军队来了个里应外合，顺利的夺回两城。
至此，姜国偃旗息鼓，卫疆亦恰好就收。
里阳的两城小，且不是什么要塞之地，姜国放弃的干脆，可曲阳的两城，便不是这般好夺回的。
更何况卫疆并未受皇命出征，粮草筹备不足，根本难以开战。
想到曲阳的两城，卫疆紧攥拳头，总有一天，夏中的疆土都会回来。
“胜！胜！”
城中百姓夹道欢迎，欣喜和激动遍布百姓的脸上，知府行礼拜见，迎卫疆上宾。
卫疆带军整顿一日后，便开始着手安排驻军。此时，距离卫疆离开丰阳，已过十日。京中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绷，乌言和夏盈恩被旨意昭回了京。
卫疆战胜的消息也被绑上了信鸽，快速传进宫中，传入皇帝的耳朵里。
圣上大喜，急召卫疆入宫封赏。
可无论是进京之路，还是京中，都有着深不可测的危险，在等着卫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