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警鸣像一双有力的大手，轻易撕破了这份维持在表面的虚假平静，以绝对的威压震慑着不安分的人。
三人被一同带上了警车，回到警局接受询问。
这是蔺唯当了二十二年乖乖女以来，第二次因为闹事争端来到警局。她在警方的问询下条理清晰地讲清事情经过，包括毛尹龙对她说的话和行为全部都精准复述。
蔺唯脑子其实有点空，但本能仍没缓过劲，对刚才那一幕印象极其深刻。
做完笔录，她跟对面的女警打了个招呼，出去外面给卫岚和卫恭明各打了一个电话。
这件事她不打算私了。
她不是爱计较的人，哪怕有时候别人伤害到她，她也习惯以忽视说服自己不计较不争辩，为的就是免除麻烦。
但这件事踩到了她的底线，如果今天轻飘飘地揭过，那她未来每一天都会不安，会一直活在恐惧当中，生怕某一天毛尹龙会再来报复她。
所以，他得付出代价。
蔺唯打完电话回来时，帅哥邻居正在做证人笔录。
“姓名。”
“舒敛，收敛的敛。”
“和报案人的关系是？”
“她…邻居。”
“你可以复述一下当时看到的情况吗？”
“好。”
蔺唯只听了一会儿他从电梯踹毛尹龙那脚开始的事情经过，思维飘忽地想着，原来他叫舒敛。
舒敛。
她又在心里读了一遍这个名字。
感觉很好听。
就是有点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他的名字。
蔺唯只觉得心头压着的大石头好像忽然被撬起一个支点，可以喘得上气了，她在旁边冰凉的长椅坐下，兀自放空等着卫岚他们赶来。
不远处，舒敛侧坐着，余光始终注意着这边。他正在接受警察的口头教育，他们不提倡以暴制暴的手段。
不过他到底也是见义勇为，没严肃揪着不放。
舒敛在笔录上签完字按了手印，问了一下饮水机的位置，去接了一杯温水。
蔺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感觉眼前一花，视线重新聚焦，才注意到了眼前的水。
舒敛顺着她旁边的空位坐下：“喝口水吧。”
不说还没觉得，一说蔺唯还真感觉嗓子有点烧，可能是被毛尹龙的手气熏的。
她有点想吐，先下意识去摸口袋找纸，摸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外套被毛尹龙扔了，现在里面就穿了件牛仔背带裙。
“是要纸吗？我有。”他又发挥了贴心邻居令人发指的观察力，从口袋拿出了一包手帕纸，还是那种带了印花的。
蔺唯惊讶他的细心：“谢谢，你也用这款啊，我用很多年了，这个牌子的纸巾质量最好了。”
他弯了弯唇：“朋友推荐的。”
她附和感叹：“你朋友品味很好。”
舒敛颔首：“我也这么觉得。”
她把纸巾摊开重新叠到合适大小，倒上水，把嘴这一圈好好用力擦了擦。
舒敛在旁边看着她擦，忽然注意到她抬起的胳膊，脖子上全部都是红痕，下巴那块儿也被人掐红了。在楼道里看不清没察觉，警局的白炽灯下却无处遁形。
他眸色暗下，捻了捻手指。
蔺唯擦了几遍，嘴都有点痛了才觉得差不多，开始温吞喝水。想起什么，看向舒敛：“今天谢谢你了，改天我…我送你一家特别好吃的餐厅团购券吧？这边应该不用再麻烦你了，我在这等我家人来就好。”
她说完，忍住闭眼的冲动在内心吐槽自己。
人家都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了，你竟然还扭扭捏捏连请人家吃个饭都不好意思提吗！还送团购券！
蔺小鼠你真的没救了！
气氛有一瞬尴尬。
好吧，是蔺唯自己觉得尴尬，她咳了声，想找补两句，舒敛就先开了口：“不麻烦，我陪你一起等你家人到吧。至于团购券套餐应该内容比较多，我刚搬来这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一个人大概率吃不完。”
啊，那怎么办？
蔺唯迟疑，总不能不送了吧，那显得她这人也太不上道了。
舒敛顿了顿，伸出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吃？做邻居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们似乎也没有机会正式认识一下，你好，我叫舒敛，舍予舒，收敛的敛。”
她眨眨眼，握上了那只修长漂亮的手：“蔺唯，蔺相如那个蔺，唯一的唯。”
舒敛很快礼貌松开她并夸赞：“唯一，名字很好听。”
她敛眸酝酿着轻声回夸：“谢谢，你也是，名字很衬你的气质。”
他淡笑了笑，没再接下去商业互吹。
—
卫岚先一步赶到警局，在了解完情况立刻勃然大怒，要查物业那边的失职。
警方让她稍微冷静一点：“女士我理解您的心情，不过还请您稍微冷静一些。我们已经调取了小区周围和里面的监控，那位毛先生带着花谎称自己是来看女朋友的，但南门保安把他拦下了。后来他又绕到东门，用一盒巧克力贿赂小朋友带他进的小区，进而藏进六栋蹲守。”
卫岚不想听这些：“我可以看监控吗？”
警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带她到了电脑前，把单元楼内部监控调出来给她看。
楼道内是声控灯，画面一会儿亮一会儿黑，显得有点糊。好在摄像头有夜视功能，切换模式，在单元大厅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呈现。
卫岚看得手都在抖。
蔺唯长这么大，最叛逆跟她对着干的时候她都没舍得碰过她，这个毛尹龙是什么东西，还敢有那种龌龊的心思。
“畜生！”
她一巴掌拍在桌上，把几人都吓了一跳。蔺烽看到监控里的场景也很气愤，不过到底是警局，稍微拉了她一下：“你先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我现在没提把刀把他那废玩意剁了都算冷静的了！”卫岚懒得理他这人，“滚滚滚，少在我眼前碍眼。毛尹龙人呢？警官，我要见他！”
蔺烽无奈，卫岚这人什么都好，唯独性格太刚硬，说一不二。每一次情绪上头之后，是绝对不允许别人置喙自己任何的，这也是两人多年来总是吵架的原因。
警察：“我们已经通知他的家人了，他家人马上到，您这边还请冷静一些，到时候面对面坐下来商量一下看是走程序还是私了。”
蔺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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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躲在最后面，不想再跟着看监控，听到这句话，看着监控室里的一圈人，还是深吸一口气，攥着手开口：“我不要私了。”
卫岚听到她的声音，反倒冷静了些，拨开蔺烽走过去。
刚没来得及注意，现在才发现她身上到处都是伤，强压着怒气帮她理了理头发：“放心，这件事不会轻易算了的，别说你了，妈妈也不会同意跟他们私了的。他毛尹龙主意敢打到你头上，我不信背后没人支持！”
原本，蔺唯其实都没觉得有多大的委屈，但她这一安抚，蔺唯忽然觉得有点鼻酸。不过很快把情绪控制住，捱着点点头。
蔺烽在一旁叹了口气，转身去向警察咨询侵犯未遂最高能判多少年。
十来分钟后，一群人风风火火走进了警局，为首的卫恭明杵着拐杖满脸怒气，来的路上他已经多少了解了一点情况。
旁边的尹奶奶跟不上他的步子，他都没在意。身后跟着的毛家一群人也像个鹌鹑，根本不敢吱声。
蔺唯站起来，朝卫恭明扯出个勉强的笑：“外公，你来了。”
卫恭明看她这一身遮都遮不住的伤，心疼得要命：“唯唯，这，这怎么搞的？”
卫岚狠厉盯着身后那家人，冷笑：“爸，看了监控就知道了。看看你好吃好喝养了这么多年，养出了一家怎么样的白眼狼，看看他都对唯唯做了什么畜生不如的事！”
毛家爸妈跟卫岚向来不对付，毛妈性格厉，若放在平时还会跟她呛一呛，今天这事却是不敢吭声了。
卫岚带着卫恭明去看监控，尹婆婆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毛爸毛妈则是先去看儿子。
蔺烽陪着蔺唯在外面坐着，很快听到审讯室里毛尹龙口齿不清连哭带哀地嚎：“爸！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昨天跟那个卫娅一起骂我骂得很难听，我就是气不过一时鬼迷心窍，我说的都是气话！你们帮我求求情，帮我跟爷爷说说，我真的已经反省了，只要唯妹能原谅我，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做出这种事了！”
蔺唯抓住蔺烽的袖子：“爸爸，我不原谅他，他不会改的。”
蔺烽察觉到她情绪，及时握住她的手：“不会，你放心，就算你外公答应，我和妈妈都不会答应。别紧张，别去想这些，我们会处理好这些的昂。”
她艰难点点头，放下心来。
一旁，舒敛起身告辞：“既然你家里人都在，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这边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作证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蔺唯下意识跟着起身：“你要走吗？那，我帮你打个车吧。”
蔺烽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对面的年轻人身上：“小伙子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救了我们家唯唯，你等一下，我让我们家司机送你回去。”
舒敛礼貌道：“叔叔您客气了，像那样的情况站出来是应该的，能帮上一点忙已经很万幸了。不用送，我打个车就行，晚一点还有工作要处理，我先走了。”
话说到这份上，他们也不好勉强，蔺唯抿了抿唇，打住想送几步的念头，只朝他挥了挥手：“拜拜。”
等人走了，蔺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小伙子人不错，邻居？”
蔺唯点点头：“嗯，他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