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论之为“好胜心”,濮怀玉全力以赴的过程其实相当沉静,不是一句“好胜心作祟”就能够概括的。简而言之,她有策略,也有能力。
不管旁人如何认为,如何觉得普通学生输给受过专业训练的体育生不丢人,她都把跑道上除自己以外所有人视作对手,谨慎地规划胜利。
“濮怀玉!濮怀玉!!”
秦紫怡呼喊到差点缺氧,连自己在哪儿都有点摸不清楚,更不用说为接下来的标枪比赛紧张到呕吐——她的肾上腺素跟濮怀玉交替出残影的脚步一起飙升。
卫殊扶着她:“嘿,你悠着点。”
但作为班主任的魏老师显然也不准备“悠着一点”,她组织班上同学一起为濮怀玉加油,把考验持久力的耐力跑喊出短跑冲刺的感觉。
她不懂什么是新意,但在她的组织下,加油声有如浪潮一般。
“濮怀玉——”
“加油!!”
“濮怀玉——”
“必胜!!啊啊啊超过了!!!”
喜欢她的,不喜欢她的,嫉妒她的,对她有意见的,此刻都得为濮怀玉欢呼助力,就连装出来的热忱最终都成了真心。只因少女身上迸发出的、最原始的生命力,那种不会被磨灭的向上的灵性,灿烂炽热到让人耳晕目眩。
“向前吧,抛弃所有顾虑,只要你愿意”,体能在实力并不悬殊的竞争中耗费极快,而濮怀玉死咬着那一点距离,知晓哪怕落后一小段都算输,分秒必争,绝不让步。
汗珠尽数被风刮去,连同四绽的短发一同高高扬起。就算整个人都在下沉,好像马上就要嵌进塑胶里,濮怀玉也没有放松,想要“向上”的心强烈到咄咄逼人。
卫殊凝望终点线:“要冲刺了。”
那个仿佛没有弱点的天赋怪,扛着积累的酸楚与疼痛,将和竞争对手的距离拉大——
裁判在她冲出的那一刻吹哨:“第一名!”再然后对紧跟其后的对手吹哨,于是“第二名”暂时成为了输家的粉饰。
女生懊恼不已,抹了一把脸,浑身的行头都好像在让她更为难堪。等待她的会是教练的训斥吗,有没有使全力她自己知道,使了全力还输掉,让人情何以堪?
她看向不远处,少女被簇拥着,好像下一秒就会被人高高抛起。然而那个后知后觉被汗水浸湿的身影转过,走上前对她伸出手。
“啪”一声,两只手相互握紧。
“我看到了。”松开手,濮怀玉将一瓶矿泉水抛给女生,一个抛一个接住,两个人凭一场比赛产生了默契,“我们两个,都打破了学校的记录。”
她笑:“这还只是预赛。”
女生拧瓶盖的动作一滞,别过脸。
“……第二名就是第二名。”
濮怀玉:“那记录也是真的打破了。”至少在她看来,第二名并不是粉饰。总有人当第二,但她们一起完成了某个目标,不能否认。
为准备接下来的标枪比赛,濮怀玉不再多言,原地放松过小腿肚子,检查过号码牌便跟秦紫怡一起去检录处。
在检录处还遇上一个熟人,学生会的秦紫涵。长得跟秦紫怡有七分相似,比起姐姐的圆钝多了几分精明气质,然而笑起来散发出如出一辙的傻气。
她拿着相机,一道白光闪过,已经留下了亲姐满脸惊恐时的珍贵影像。
“Ohmygod!你怎么来了。”
跟很多姐妹中的姐姐一样,秦紫怡是跟妹妹打打闹闹长大的,自然不希望自己出丑被她看见。
秦紫涵:“我来拍照啊。”
“你不是副主席吗!副主席还要拍照啊?”
“咱们这一届七八个副主席呢,你就当我混得不好,被边缘化到出来干杂活好了。”
她对濮怀玉就很温良,说“濮学姐好”,然后低头调整焦距,让秦紫怡看着牙酸,说“真谄媚”。
“不是谄媚,是学姐真的很厉害。”
秦紫怡说过,她的妹妹梦想是当记者,也适合当记者,说话时很笃定,也很温情。濮怀玉想起这点,对准学妹的镜头,条件反射竖起剪刀手。
“哈哈,学姐,不是现在拍啦。”秦紫涵从相机后面探出头,对濮怀玉扬了扬眉毛,“我得拍到你扔标枪的样子才行。学姐放心,我肯定把你拍得帅帅的。”
秦紫怡阿巴阿巴:“我呢?”
“我要真拍了你,让你登上校报和学校公众号,你又要跟我叽叽歪歪‘啊啊啊秦紫涵你存心让我出丑看我不打死你’。”
濮怀玉:“怎么能打人呢。”
秦紫怡涨红了脸:“秦紫涵!你非要揭我的短是吧!”
“请4921选手到检录处检录——”
“请4922选手到检录处检录——”
“来了来了!”秦紫怡拉住濮怀玉,不忘警告妹妹,“不许拍我的丑照,还有,把我朋友拍好看一点。”
秦紫涵敷衍地说“知道了”,跟在她们后面走进了这场比赛的主阵地。
这大概是秦紫怡发挥最好的一次,标枪前端差点就要以标准姿态往里面扎。
之所以是“差点”,意味秦紫怡每次都失之交臂。好在距离够远,而运动会的规则是,只要标枪的头能碰到地面就行,不要求从头到脚合规,否则大多数人的成绩都要失效。
不过,就算标准勒紧,濮怀玉也是毋庸置疑的第一名。小组里没有体育生,而有没有对她都一样,她一样能把标枪抛得又远又好。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牵动的肌肉线条极富张力,就像猎人手里舒张之间的弓。既张弓,当然要搭箭,于是标枪遥遥朝天际射去。
倒像是应了心理课上那一幅画。
隗祯看不清濮怀玉整个人,自然错过她注意力极度收紧时凛冽的眉眼,但他似乎可以想象得出来。
一切有如呼吸那般自然。濮怀玉有迁就友人、气场温暖的时刻,当然也会因为全力以赴变的沉静、冷感。
「宿主的认知终于得到了纠正,真是可喜可贺。」系统的冷漠完全不一样,具有另一个纬度的非人感,「宿主不用担心任务对象会在运动会前后需要心理咨询,系统推测本次运动会,任务对象获得第一名的项目占据所有项目的百分之百。宿主还是好好考虑明日的教师比赛,以及运动会结束后的省赛……」
隗祯恼怒了:「我知道!」
一桩又一桩,再提他真要得抑郁症了。
最后濮怀玉拿了第一,秦紫怡合计合计拿了第三,喜气洋洋站上领奖台,向镜头展示奖状时直乐呵。
跳下颁奖台的时候脚下一晃,到底也在妹妹面前稳住了,眼神示意“老娘可是颁奖台上有名有姓的人物”。秦紫涵回了一个“那你好棒棒”的眼神。
濮怀玉经过,“你们两个,有功夫在这里你一眼我一眼,不如想想午饭吃什么。”
下午还有800米决赛,她的思绪已经飞到吃完午饭后倒头就睡,失去意识的时候了。
秦紫怡揽住她的胳膊:“我坚决跟你走。”
“我有我的朋友,在学校还要跟你一张桌子吃饭,想想都倒霉。”秦紫涵自诩比姐姐性格成熟多了,不甘示弱,“你继续一副没断奶的样子吧。”
她撂下狠话就走,走得可快了,秦紫怡都不知道怎么回击。
“没断奶就没断奶!我在学校给自己认了个老公,那又怎样。”
濮怀玉:“魏老师来了。”
“哎呀,我这死嘴。”秦紫怡小心翼翼打自己的嘴巴一下,再珍惜地揉揉,找补起来能说个不停,虽然听不太懂,“魏老师,我说的是其实是劳工,那么劳工是什么呢?哎,这其实是我跟我的好朋友濮怀玉同学之间的小游戏……”
濮怀玉:“魏老师似乎走了。”
“……什么似乎,魏老师根本没来!你能不能不要再整我了!”
然而,魏老师这次真的路过了,听到声音稀奇地停下脚步:“整什么呢,你们两个在这儿站着,午饭不准备吃吗?”
就这样,秦紫怡在僵硬中被拉到了教师食堂。本就物美价廉,再加上餐补,魏老师连同两个学生的午饭一起刷了卡,也才花了不到二十五块钱。
今天不强制同学进行集体自习和午休,因此魏老师问了她一句“等下怎么走”。
秦紫怡好不容易把舌头捋直:“我妈壤……让我直接在学校午休。”
“行。中午我不在,注意点纪律。”
真不在啊?秦紫怡窝窝囊囊应好,先低头扒了几口饭,然后掀起一点眼皮。
魏老师真的不来视察吗?她怎么就不能相信呢。
问过秦紫怡的去向,魏老师放了心,此后闲聊都是跟濮怀玉一问一答:
“这次月考,感觉怎么样?”
“手感没有双周练好。尤其是数学和物理,题目构成跟之前的考试很不一样,做起来没那么顺手。其他学科还好。”
“这次用了北方的试题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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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学科的教研组说了,要让你们尽可能习惯各种题型。”
秦紫怡觉得,濮怀玉不仅能自然地回答上来,一点都不磕磕绊绊,跟老师说话就像在跟老友闲话一样,又能在自然的基础上不走向另一个名为“随便”“没有敬畏心”的极端,真的很厉害。
她要是被这么问,早就冷汗直冒了。班主任来打探考试情况,跟一对一对答案、讲试卷有什么区别。
濮怀玉就不一样,她好像已经知道“为什么”了。为什么要学习,老师为什么会关心她,老师为什么是老师。她好像都很明白。
秦紫怡觉得这样的濮怀玉很耀眼。
话题渐渐从课桌上转移到学校外。魏老师问起濮怀玉没有血缘的家人:“上周末回家,院长身体怎么样?”
“动了个小手术,还在休养。”提到院长,濮怀玉面露不满,“昨天晚上我跟妈妈通电话,结果她又在干活,我说了她半个小时。”
魏老师叹息:“能劝就劝。院长年纪大了,要是还把自己当成年轻时候,小心积劳成疾。她要管那么多孩子,那么多,各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有,单是想想头皮都会往外炸。”
“我会的。”
秦紫怡蓦地发现,魏老师此刻的措辞似乎并不那么像“老师”。
而魏老师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则被濮怀玉捕捉。
那么多孩子,没有一个是她的。
她自己亲生的孩子当初在法庭上为了跟父亲走闹得有多凶,她心上的伤痕就有多深。
做老师就是这样。在学生这头吃力不讨好,在家庭那头、孩子那头同样吃力不讨好。
“魏老师,孩子们很想你。”濮怀玉道,“你不教他们什么,只是跟他们一起吃饭,他们也很欢迎你的。”
魏老师笑了:“又要我吃白食啊?”
“我跟秦紫怡不正在吃着吗。”
被提到时,秦紫怡配合地嘿嘿一笑。
尽管在笑,尽管不知道魏老师身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她总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放置餐盘的时候,濮怀玉走在前面,秦紫怡紧跟身旁,悄悄问她“魏老师怎么了”。
“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前后,不是有传魏老师离婚了吗?还打了官司。”
在这个安逸的、颇讲人情的小城市,为离婚上法庭简直耸人听闻。
濮怀玉放下餐盘的动作变得缓慢。
她知道,魏老师已经恢复常态,因为生活还得继续,如今她落到最后面,正跟别的老师打招呼。
“隗老师,一中的教师食堂还不错吧?”
低沉的男音含着磁性与温柔:“很好,很方便。”
濮怀玉转过身,正是隗祯。
继上上次他失言,上次她解围,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也就是说,濮怀玉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这张不真实到让人眩目的容颜。
她并不想念,皮囊终究只是皮囊。只是在隗祯看向自己时,濮怀玉会因为无法回答秦紫怡的问题,转移话题似的说一声“隗老师好”而已。
“你好。”隗祯不知不觉扬起微笑,“濮同学和秦同学都在比赛中拿了名次,恭喜。”
他的性别、容貌、青春和学识,无疑会让他受到优待。他当然不需要像魏老师一样劳心劳力,一味付出的妻子、有所偏好的职场,总有一方会让他获得成功,即便在他身上一切刚刚开始,尚且没有尘埃落定。
她微点头:“谢谢老师。”
依稀透露生疏感,视线也很快向别处去。
「友好值-3」
「友好值+3」
「当前友好值:23。」
剧烈的变动让隗祯的心跟着颤了颤。他不明白里面的原因,但第二天濮怀玉确实在视野以外给了他惊喜。
是因为这时听到他要给魏老师带礼物,用来感谢她的指引吗?毕竟,一下子“叮咚”上升了好几格友好值。
第二天,濮怀玉坐在看台上。魏老师从场外归来路过她,她恰好有事要问:“魏老师,所以隗老师的身世,是不是真的……?”
“这是隗老师亲口告诉你的吗?唉。他能一个人走到今天,也确实不容易。”
竟然是真的。
……或许她应该更慎重地组织自己的看法。没有道理她只能理解魏老师,却不能理解其他人的难处。
「友好值+5」
「当前友好值:30。」
「当前怀疑值: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