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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 23 章

作者:盐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思及此时,裴司午方想起之前寻的许文兴与孔乐山的共同点——皆为无后之人。


    若那茶铺老板曾有一儿半女、若许文兴已有家室、开了枝散了叶,那季萧便不会如此赶尽杀绝?


    或许季萧如此,但季萧身后之人呢?


    听及裴司午的猜想,陆令仪轻笑:“不过是那季萧给自己穿的一虚伪好衣装罢了。”


    那人向来如此。季家遭难,从未怨过自己那贪污粮草的父亲,而是怪罪那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永安侯府,不曾来得及为他家续个香火。


    如此想来,即便那孔老板有了儿女,不过苟全尸首于地下罢了。


    当真是难以理喻之人!


    不曾等许太医清醒,裴司午便与陆令仪双双回了宫。


    兹事体大,又牵连沈家一案,需得尽快向圣上禀报才行。


    养心殿内,青铜镂空暖炉里正丝丝缕缕流出白雾袅袅。


    龙涎香混着木炭烧出的热气,令殿内众人安下心神。


    “裴爱卿,你在边关征战多年,如何看待这夜兰蛊虫?”皇帝一身赤色暗金蟒纹长袍,端坐在主座,抬眼望向下方站着的裴司午与陆令仪。


    二人匆忙回宫,陆令仪甚至还未来得及更衣,此时正作男子装扮,躬身立在裴司午身后,垂首静听。


    “回禀陛下,微臣在边关之时便见识过夜兰人操纵蛊虫的能力,该蛊虫对意识不坚定之人,即便是远远看上一眼,就能失了心魄;若是不小心被其入体,便是再为忠诚的将士,也难敌其蚀骨噬心之苦……”


    裴司午略去陆令仪在云华轩中失态一事,只讲清了那痴肥与瘦杆子的来龙去脉。便见皇帝捋须长叹:“夜兰国贼心未死,吾等不可掉以轻心啊。”


    皇帝正当之年,却早早添了华发,执笔写折子时,便是垂首站在后方的陆令仪,也能轻易瞧见圣上面上的疲惫。


    “陛下,您昨夜一宿未眠,不如歇息一会儿吧。”见皇帝抬手摁了摁额角,身旁颇有眼力见的小太监便连忙递了茶过来,刚要抬手去帮皇帝按按,就被抬手挥开了。


    “无碍。”皇帝说完,又饮了两口浓茶,继续对裴司午开口道,“既已查到季萧身上,那身后之人必定有所察觉,之后你二人行事需更加小心。另外那个茶铺的孔乐山,差人去送些银两吧。”


    “是,”裴司午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关于孔乐山被灭口一案,我与令仪有些猜想……”裴司午斟酌说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说到“令仪”二字时,陆令仪似乎感觉到殿内几双眼睛,包括圣上在内,都不轻不重地从自己面上划了过去。


    “孔乐山不过一介平民,从未接触过什么达官贵人,更未曾读过书识得字,而季萧却不得不灭他的口,想来孔乐山撞见的,怕是街巷之人都识得的大人物,说的话,也定是大字不识之人也听得明白的违逆之言。”裴司午道,“只要从这点下手,估计很快能确认,那季萧身后之人究竟是谁。”


    话虽如此,但谁人不知此事与大海捞针无异?


    光是每年祭祀,皇家贵胄便都会在民众面前露脸,谁又能知晓那孔乐山记住了哪些?又不认识哪些?


    皇帝怕是也想到了此点,只缓缓点头道:“现下敌在暗我在明,不宜打草惊蛇,裴爱卿,你继续派人盯着云华轩,那季萧有什么一举一动立即回禀;另外,叫那许文兴每三日来养心殿为朕诊脉,不得有误。”


    “是!”


    陆令仪跟随裴司午其后,退出了养心殿。


    “圣上是担心有人要取许文兴的性命。”陆令仪这话并非问询。


    “是,圣上宽宥,如此,吾等二人也能安心去查那柴陵了。”裴司午回道。


    许文兴除了见过季萧凌迟孔乐山的场面,其余一概不知,而孔乐山到底见过谁,听见过什么,却也是无人可知晓了。


    这线索,到季萧与云华轩处便断了,陆令仪想查下去,只好再从柴陵身上下手。


    可柴陵在猎场“失手”,幕后之人定会对他严加看管,他还有机会前往柴珺的丧礼吗?


    这事谁也没法保证,但二人只得试上一试。


    .


    临近岁末,京城愈发寒冷起来,长安大街飘着鹅毛大雪,又被车辙摁进黑泥里。


    整个京城若是抬眼看,便是红瓦砖墙、白絮飘飘;但若低下头,却是衣不蔽体、泥泞遍地。


    霍府便在这一片静谧中,办着一场不为人知的丧礼。


    柴珺作为下人,按理不应由主人家办丧,但因其自小便在霍家长大,又无外戚,唯一的儿子现今还下落不明,霍家便自然而然接了手,办起了丧礼。


    陆令仪坐在马车上,掀帘望着霍府的大门,看裴司午身着一身素白衣衫,对着门口小厮道了几句后,便抬脚进了霍府。


    陆令仪却没法进去。


    原因无他,只因自己现今被霍家人所厌恶。


    事实如何暂且不论,但霍元伸之死确确实实与沈文修脱不了干系,这点即便是陆令仪也很难反驳。


    夫君还在世时,就曾在狱中拉着她的手忏悔,说是自己连累了老师,却又不肯告诉她缘由。


    现在想来,是怕又连累她罢了。


    如此温润心善之人,被活活病死在狱中之时,心中想的不是报仇,却是悔恨连累了家人与老师。


    想到这里,陆令仪心下一动,两行热泪就这样滚了出来。


    奉三侧过脸去,装作未曾看见陆令仪失态的模样,驾车拐了一个弯,停在霍府后门处,一隐蔽的树下。


    裴司午让其二人守在后门,又派了几个心腹守在前门,自己则以身赴宴。


    马车上备着足够的炭火与暖炉,又在一角放着锦衾狐裘,茶水小吃一应俱全,说是来抓人,倒更像是某个茶室的雅间。


    陆令仪心领了裴司午的好意,却没心思享用,只透过窗缝,一心盯着那扇紧闭的褐色木扉。


    奉三自小跟着裴司午,哪能不知晓主子的心思?他不清楚今日来霍府要捉之人是谁,但却清楚这一车的茶水熏香都是为谁而备的。


    “陆女官,外头天气寒,您要不将毯子盖上吧。”奉三说着,伸手便将一旁的狐裘便要给陆令仪披上。


    窗外渗进的雪点落至陆令仪的衣裙上,很快将皎月白的衣衫洇出一道灰影。


    陆令仪身上泛着寒意,对奉三道了谢,自己伸过手将狐裘盖在了身上。


    狐裘有些眼熟,像是见裴司午曾盖过的,陆令仪将其覆上有些发凉的腿,除了上头的熏香,似是若有若无般闻见了裴司午身上那股子沉木香气。


    他身上总有那股香,近旁的人也都知裴小公爷身上常年系着个香袋,但却无人见过那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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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模样。


    真是臭德行,旁的公子小姐从不避讳用香袋一事,就裴司午扭扭捏捏,倒比那未出阁的大小姐还娇羞些。


    暗自腹诽完一通裴司午,陆令仪不自觉嘴角上翘,便好心情地伸手接过奉三剥好的核桃仁一口吃了:“奉三,你与裴司午在边关那些年,过得如何?”


    本只是蹲守无聊,想与其随口聊聊,却见奉三原本还笑脸盈盈的一张脸庞顿时垮了下来,又碍于陆令仪在场,只好又做出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陆令仪瞧其勉强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知晓自己为难了对方,便开口道:“无碍,我就随便问问。”


    她刚欲转个话题,却听奉三颤着声音说道:“主子他……主子他当年险些糟了那夜兰人的蛊毒,若不是、若不是……怕是撑不到现下啊。”


    陆令仪看着奉三几欲落泪的模样,忙从怀中抽出帕子给他拭泪,又问道:“若不是什么?”


    奉三止了声,握住帕子的手顿了顿,方才说道:“主子前往边关前,陆女官您给主子做了个香袋可还记得?”


    陆令仪本还柔软的面色顿时僵硬起来,一时之间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觉得酸溜溜的浑身发麻。


    “我还记得。”陆令仪颤颤着点了点头。


    她自小便不喜女工,但又迫于母亲,勉强学了些,但实在手艺不精。


    当年裴司午离开京城,前往边关之时,陆令仪便将自己紧赶慢赶出的一只石青如意纹香袋亲手系上了裴司午的腰间。


    “那只香袋……”


    “主子一直带在身边,”奉三哽咽道,“香料也是您当年选的,味道淡了便换新料,从未换过香气……”


    怪不得陆令仪每每闻见裴司午身上那股子沉木香,都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下,陆令仪方知裴司午不愿将香袋示人的原因了。


    针脚疏阔,又年久退色,饶是平民百姓也不便将其示人,更何况是承恩公府的裴小公爷呢?


    奉三继续说道:“当年夜兰人使蛊,小公爷他……小公爷他差点没扛过去。我赶过去时,主子正咬着香袋一角,嘴里指尖的血流了一地……陆女官,您是没见到那场景啊……”


    陆令仪在云华轩便见识过那蛊虫的威力,只不过当时裴司午寥寥几句盖过,陆令仪不知竟还有这等事。


    裴司午便是这人,想瞒住的事,即是再痛也不会吐露半分的。


    奉三一心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全然没注意到陆令仪面色早已恍然,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主子便是靠着香袋和对您的思念硬生生捱过来的,要知道这夜兰国的蛊虫,即便是京中的大夫集齐了,也束手无策的啊。


    “后来香袋染了血,下人差点给它收拾掉了,小公爷发了好大的脾气,最后是小公爷亲自用皂角一点点洗净后,又重新配了沉木香料,时时刻刻佩戴在身上的,陆女官,小公爷对您的心意真真是一片赤诚啊,当年您与那沈家……”奉三说到此处,顿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


    “后来,主子将香袋关在柜中两月,我们都以为主子要放下了,可两月过后,主子又重新戴上了,不过是藏在了衣袍里边……”


    至此,奉三才吐干净了他憋在心中许久的话,忙接过陆令仪递过的茶盏咕噜噜喝了个干净。


    陆令仪望着窗外纷扬大雪,良久才道出一句:“是我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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