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那孟喜三天两头便来云华轩寻夫,但却没几人知晓事情的原委,皆是以为她来捉奸的。
因此知晓“孔乐山”一名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谁料许文兴听陆令仪如此之问,竟惊得一屁股溜到了地下,挣扎着便要逃出客房,嘴里塞的帕子只堪堪让他的声量小些,却抵不住他满嘴的惊恐慌乱:
“怎……怎么总是做此梦境!二位神仙饶了我罢,那孔乐山与我无冤无仇,他的事与我无关啊!”
二人闻此言,皆是面色一凛,裴司午将人从地上捞起,硬生生摁在了桌上:“关于孔乐山的事你知道多少?如实招来还能换你下辈子一个凡人胎!”
“二……二位神仙,我是真的不认识孔乐山,只……只是……”
“只是什么?”陆令仪顶着那只獠牙面具,迫近了问道。
“啊!”许文兴被吓得肝胆乱窜,哆哆嗦嗦地竟将木桌倾斜了去,茶壶茶盏滑落桌沿,哗啦啦碎了一地。
屋外很快传来小厮的问询与企图开门的声音:“客官,可是茶盏碎了?”
“无妨!”裴司午对门外大声喝道,又转而将那双威慑力极强的眼眸,透过狰狞面具上的空洞,直直望向许文兴的眼底,“只是什么?快将你知晓的全部招来!”
“只是……只是连着做了些怪梦而已,二位神仙,我是道士也请了,庙里的菩萨也拜了,可是依旧成天晚上做这梦,我又不认识此人,按理说这地上地下的规矩也应该差不多吧,这孤魂野鬼找我托梦,你们神仙也该管管……”
许文兴真是吃多了酒,真将他二人当做神仙。
陆令仪干脆利落地抬手在许文兴面前的木桌上一劈,扬声喝到:“那你便说说,是何等梦境?”
许文兴早已涕泪横流,一张本还算的上干净的脸,此时空一块白一块,颇有些狼狈之感。
许文兴指了指口中抑制话音的帕子,陆令仪便钳着指头将其取了出来,又示意他不要大声喊叫。
只见许文兴乖顺地点了点头,开口便道:“就、就是这间屋子。
“我梦见那天我正找遥遥呢,哦对,遥遥就是那个身材有些丰满的、长得瓜子脸……”
“不需要描述。”裴司午厉声打断了他,又示意他讲重点。
许文兴悻悻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二位神仙可曾知晓,梦里寻人总是寻不到的,我明明记得遥遥是在这个屋子,但推门进来的时候,却只见一男子穿着破烂衣裳,身上全是血,又似那人鱼被拔光了鳞……”
许文兴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吸引了门外的注意。
“客官?”纵是已上了门闩,屋外的小厮依旧锲而不舍般摇晃着吱呀作响的木门,“可需相助?”
“无碍!”陆令仪匆匆回了一句,又连忙将帕子塞回了许文兴的口中。
“让你吵嚷!”陆令仪埋怨一声,又将目光投向了裴司午。
似人鱼被拔了鳞片——若许文兴所言不虚,怕是孔乐山糟了非人的折磨,现下早已尸骨无存了。
“屋内可还有他人?”陆令仪拽过许文兴的衣领,压低声音问道。
若是只被瞧见一茶铺老板的死状,许文兴不至于会被那幕后之人盯上,所以定是某个人被发现了。
而那人,又定是许文兴所熟识的人。
之间许文兴面色开始变得抽搐,一会儿笑下一瞬便又成了哭脸:“我……不认识,梦里的人怎、怎会认识呢?不过是梦境、对!梦境罢了!你瞧我都不曾恐惧,不然我也不会日日来此,你……你说是不是?”
声音断断续续,显然连自己都不曾信服。
之前陆令仪还有所疑惑,为何许文兴在此处见着了此等骇人场景,却丝毫不避讳,依旧日日来此寻欢作乐。
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为了消除对方的警惕,暗示对方自己什么也未察觉,现在想来,还颇有些暗示自己的意味在。
若是不再来此,岂不是证明了那日所见并非梦境?许文兴正是不想承认,这才将自己每日在云华轩灌的醉醺醺,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梦境罢了!
见许文兴不愿开口,陆令仪只好求助于裴司午。
裴司午不愧是大理寺的,审讯之道用在许太医身上倒有些杀鸡焉用牛刀之势。不过几句逼问,又几句威胁,再加之几句旁敲侧听,许文兴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那……那梦里,确是季……季萧……”许文兴说话时手指节都蜷了起来,不住抖动着,“我找不见遥遥,便推开了此处的房门,门本是闩住的,但梦里醉了酒便力气大的很,硬生生被我撞开了,我还记得木头屑子都被我撞了一地。
“再之后,就是那个……那个可怜的男人浑身是血、满身月牙型的小口,像极了人鱼……哦对,因为他只有一条腿。”说到此处,三人皆是面色难看,许文兴更是要呕吐的架势,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屋内除了他,便是掖庭令了,他手上还拎着刀,刀尖上不住往下滴着血……”似是怕二人不信,许文兴将视线盯上了陆令仪,重重点着头,“真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掖庭令手臂上的,那血流个不停……
“掖庭令那长相你们神仙应该也是知道的,活脱脱像个男鬼,他一笑起来便似那勾魂的黑无常似的,还问我是否认识地上那个叫‘孔乐山’之人,那场景更别提多骇人了……”
许文兴连连哭着诉了许久,好在那方帕子虽不能让他闭嘴,却使他的声音小了许多,陆令仪便也让他去了。
直到他精疲力竭,或是醉酒无力瘫在桌上,最后一句话竟是:“不过……不过都是梦境罢了,梦境!你瞧我现如今不还好好的?依旧日日来这云华轩……”
陆令仪同裴司午一道,将醉酒昏睡过去的许文兴安顿在床榻上,这才沉声问道:“裴司午,你觉得方才这话,有几分可信?”
裴司午沉吟片刻:“我倒是觉得可信。
“季萧大概率便是这云华轩身后的掌权人,光那日所见宦官与你在掖庭局所看见的铜云币便可证明。而季萧、李泾等人要借皇权之手杀害许太医的原因也清晰可见了。”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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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仪接着裴司午的话说道:“许太医误打误撞遇见季萧杀害孔乐山的场景,但许太医一是将其当做梦境,依旧日日来这云华轩;二是身为太医,若是无缘无故死了,上面定会派你调查,若查到云华轩上面,必定对其无益。”
但若是牛黄一事、或是贵妃娘娘腹中胎儿一事被圣上怪罪灭口,那岂不是正好顺了那帮人的意?
陆令仪想想便不寒而栗。
“可……”裴司午思忖片刻,缓缓开口,“可李泾这事做的实在不漂亮,就像是将吾等送进这云华轩一般……”
这也是陆令仪所疑惑的。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好奇那个茶铺老板孔乐山,到底瞧见了什么,令季萧非杀他不可。”
按理来说,孔乐山此等平民,平日里是见不着那些宫中掌权之人的,所以大概率也并不识得季萧。
那季萧为何要杀他?
逝者已逝,饶是坚持寻夫的孟喜,怕是也并不知晓原因。不然也不会日日来此,来寻那个早已逝去的亡魂了。
就在二人深觉线索已断,甚至连季萧的把柄证据都不曾攥住时,客房门却被外头的人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那位醉客扰了二位贵客的清闲,是小店的疏忽。”前些日子还见过一面的堂头此时眉眼含笑地立在二人面前,说出的话缓缓而不失礼度,“又给您二位添麻烦了。还望客官海涵。”
说罢,堂头便吩咐了身后一左一右两名小厮,将床榻上的许文兴拖拽了下去,力道手法毫不心软,似是对待醉酒闹事的宾客一般。
“你们这是!”陆令仪先忍不住问出了声,“要将他拖拽去哪儿?”
“呵呵……”堂头歪着头看向地上摊成堆烂泥般的许文兴、与地上碎了一滩的瓷片,冷笑几声又复而抬头看向陆令仪,缓缓道,“醉酒闹事之人,依此处的规矩,有后者驱逐,无后者杖打十棍后,再驱逐出店。”
说着便要带人转身就走。
好大的威风。
裴司午将面具取下,随意搭在桌上,接着伸臂挡住门口,道:“何来喝酒闹事一说,我与其是多年好友,许久未见,没曾想竟在此处遇见,这一时没注意,不小心摔了杯盏,还请出个价,我赔了便是。”
堂头将信将疑的眼神在裴、陆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当真不是醉酒闹事之人?”
“当真。”
“行吧,”堂头挥了挥手,让两名小厮将人放了,这才嘟囔着,“我云华轩可不似外头那些没有规矩的小店,但客官既如此说了……”
陆令仪只好陪着笑,又从兜里掏出几锭银元宝塞过去,这才将堂头三人送走了。
待人一走,裴司午便笑出了声,学着方才堂头耀武扬威的语气,摇头晃脑道:“有后者驱逐,无后者杖打十棍后,再驱逐出店……”
陆令仪被裴司午这模样也逗乐了。知晓他这是在揶揄季萧,明明都成了宦官,却依旧惦记着季家的后;明明自己已经“没后”了,依旧对“有后”之人宽容、“无后”之人严苛。
何其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