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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为姊添妆

作者:染兮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孙家姊妹俩可以说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再一次将气氛拉到了最高点。


    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姨母也是个爱装相的,和孙二娘那是一捧哏,一逗哏,一个狠辣,一个阴毒。


    从前每个逢年过节时,她们也总是要唱上这么一场,陆昭华早就习以为常。


    众人又是将陈郡孙家女的品德一顿夸,姐妹俩这才相互搀扶着站起身子。


    孙二娘叫丫鬟婆子们扶着坐回到圈椅之上,这才抹了一把眼泪,将三个姐儿叫起来。


    见三女都落座了,她放下手中天青色汝窑茶碗,深深地长叹出一口气。


    一旁跟着她的罗妈妈连忙递上一本软皮册子,孙二娘接到手里,将屋里众人扫视了一大圈,和孙元娘对视一眼,她终于缓缓翻开了册子。


    “大姐儿,这是当年你母亲谢氏带进伯府的嫁妆单子。”她看着陆月华,声音颇为坦荡,“今日陆氏族亲都在这儿,你舅母也来了。咱们就开诚布公,把这单子叫亲眷们都过目了。”


    待众人都看了这册子,孙二娘这才将册子接过来,沉声道:“这些嫁妆,照理说是应当随船一并叫你带到临安去的,但是船运不便,近日水匪猖獗。全部上船实在是不太妥当。”


    众亲眷纷纷点头,只有谢家舅母,欲言又止。


    孙二娘抬了抬手,抿一口茶继续道:“再一个,你这夫家池氏,根基浅薄,行事低调。若是将这十里红妆全部带过去,只怕落人口实,难保池家不会挑你的理。


    倒不如一切从简,将贵重的、必要的挑拣出来,其他的母亲替你收着,随时要了,你就来一封书信,届时我再请了镖局给你送到临安去。”


    此话一出,亲眷们皆是面露异色。


    不管怎么说,这听着都像是贪图了大姐儿的嫁妆。


    谢氏舅母当即脸色大变,沉声质问:“夫人莫不是欺这两个孩子的生母早亡?”


    屋内的气氛陷入沉默。


    陆昭华一脸茫然地坐着,心下却一片骇然。


    她只当是母亲孙氏要将大姐姐远远地送出去,可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母亲竟然堂而皇之地谋划上了大姐姐的嫁妆。


    孙二娘陪笑着站起身子,拉着谢舅母坐下:“她舅母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也是养了他们十几年的母亲,且不说大姐儿,二哥儿从小小的一个,就是我抱在怀里一勺米粉一勺泥膏喂养大的。我怎么能贪了这些嫁妆?”


    见谢舅母仍面色不渝,孙二娘继续道:“正是因我是他们的母亲,今日我才会说这些话。大姐儿是我如珠似宝养大的,我是生怕她到了夫家难做人,山高路远,你说若是她受了什么气,可叫我怎么活啊?”


    孙二娘的声音带上哭腔。


    她待陆月华的好,众亲眷早就有所耳闻。


    这伯府里规矩森严,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妄论小主子们的是非。


    孙二娘对这五个向来是一视同仁,有些时候,甚至更偏着两个大的。完全是挑不出什么理的。


    且强占嫁妆一事,但凡是有点跟脚的人家都是做不出来的,这就是把脸皮丢在地上踩的事儿。更何况孙二娘的母仪之德闻名满汴京,确实是没道理会将这些嫁妆贪墨了去。


    见众人不做声,孙二娘声音越发坦荡:“即便是我背了个贪墨嫁妆的骂名,脊梁骨叫人踩碎也算了,今日这个事,为了我月姐儿,我是定要端了母亲的架子做一回主的。”


    说着,她看向谢舅母,神情恳切:“她舅母,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若你心中不悦,我明日就打包了箱子,叫人抬到你们津南谢家。这个占了儿女嫁妆的名声,就我一个人担着!”


    众亲眷终于反应过来,拉着孙二娘叫她再不要说了。


    “谁人不知忠义伯府的夫人母仪之德?你瞧瞧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拳拳爱子之心,都是亲戚里道,谁又会挑你的理?”


    “可不敢再说这些难听话,谁要是戳你脊梁骨,我是第一个不依!试问哪个继母做到你这个样?”


    谢舅母思索良多,也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若说将这些嫁妆抬回津南去,那她是万万不敢的。要是叫人瞧见了,指不定要将她说成什么样子。


    这嫁妆一事就这样说定了,无人去问陆月华的意思。


    只有陆昭华瞧见,陆月华此时脸色憋得涨红,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蝙蝠袖内的手,死死地攥紧了帕子。


    唉,陆昭华心中轻叹。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摊上了这么个有手段的继母,她这个大姐姐估计也实在是没有什么法子。


    此时陆昭华同样心情复杂。


    她努力地想让自己相信,母亲是心中有愧,所以真的在为大姐姐谋划。可她活了两世,心智不是十岁幼童。


    现在看来,母亲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贪墨了陆月华的嫁妆。


    而且她的手段很精明,用这一招虚张声势,叫陆月华有苦说不出。


    陆昭华可以猜到母亲的心中所想。


    等明日陆月华嫁了,到时候就是山高路远,池家又是个没本事的,陆月华也就再没能耐将这些财宝讨回去了。


    这些年来,孙氏克己守礼,贤良淑德,纵是陆昭华两世为人,从前也被孙氏的一副慈母样子蒙骗了。


    直到此时此刻,陆昭华都实在不能接受,教她兄友弟恭,姐妹悌亲的人,竟然背地里是这样的人。


    想来孙氏本就没想着瞒她多久,只怕是迟早要将这些阴私手段传给她的。


    可她就是听到了,她就是不服,又能如何呢?


    一个十岁幼女,根本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


    她几次想劝大姐姐奋起反抗,干脆就同母亲掀了桌子。


    可陆月华当时只是流着泪,轻声说了一句话:“三姐儿,你可知一个孝字压死人呐?”


    陆昭华心中恍惚了一瞬,才真正地意识到这里可不是她上辈子的现代了。


    启朝是正经八百的古代,若是当真和父母族亲翻了脸,情节严重甚至是要坐牢的!


    陆昭华看着默不作声、端坐在下首的陆月华,心中生出些兔死狐悲的无力感。


    陆昭华可以肯定,孙二娘给她大姐姐选的嫁妆必定都是些不值钱的。总归陆月华也不敢拆了箱子后,大肆宣扬这件事。


    这就是手段,她这个母亲,是用古代的礼仪规则将这继女拿捏得死死的。


    众人又到院里一同吃过宵夜,直到起了寒风才散场。


    陆昭华连打了两个哈欠,玉儿见状直接将她抱着回了灼院。


    “往日这个时辰,姑娘就该睡下了。今日是喜事,倒是将姑娘折腾着了。”


    玉儿有些心疼,软和的手轻轻在陆昭华腹部按揉,


    “奴婢给您消消食儿,待会儿水好了,再伺候您洗了睡下。”


    穿到古代当主子就是这点儿好,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还有一屋子人追着伺候。


    陆昭华借着烛光看向屋里的陈设。


    粉紫色半透明琉璃香炉里香烟袅袅,燃的乃是贵族才可用的四时清味香;白底粉彩追蝶橄榄瓶中,四季鲜花不断;还有为了迎春,母亲特意差人送来的檀木框广绣百鸟插屏……


    虽说这古人确实精通宅斗,龃龉颇多,但这高门大院也真真是富贵迷人眼,绚烂非凡。


    即便陆昭华知道,自己是孙氏最不喜的女儿,平日里她那双精明的眸子里对自己充满了厌弃。


    但能生在这汴京城的伯爵府,那就是高门贵女,生来就是要过富贵日子的。


    只一点,不能叫人算计了。


    如她的月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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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本是贵不可言的嫡长女,却连生母的遗产都无法守护。


    不知怎的,陆昭华这十年来头一回生出些焦躁和恐慌感。


    她卧躺了好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骨碌从罗汉床上蹦下来,走到妆台前打开了填漆木匣子,取出一柄精美绝伦的扇子。


    “我去再瞧大姐姐一眼。”


    此时天色如墨,气温骤降,玉儿想劝两句,陆昭华却已经踏出了卧房。


    玉儿短叹一口,抱了件短绒披风追出去。


    主仆二人自西八院走过,一路穿过望夏的流水亭,中庭的锦鲤池,又横跨了东八院的紫竹林,终于走到了陆月华所在的星华院。


    夜深了,门口竟然无人值守。


    陆昭华微微蹙眉,朝玉儿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声不响地走进去。


    陆月华的堂屋中灯光明亮,有声音自里面传出:“月姐儿,此次我来就是为你撑腰的,可你那母亲……罢了,舅母这里是五万两银票,早先你舅舅将家里底子掏了大半凑出来,叫我带上的。你切莫声张,权当你压箱子的,到了临安要是想买些急用,也不至于朝人伸手。”


    里头声音哽咽的人是谢舅母。


    陆昭华微微诧异,五万两对津南谢氏可不算小数目了,大姐姐这舅舅舅母还真是一片真心。


    陆月华一阵推脱,也是哽咽着。


    谢舅母声音压低了些:“傻姐儿,万事逃不出一个孝,无论如何你是不能同你那母亲多论半句的,哪怕是为了二哥儿的前程。今日过后,你也算是逃出这个虎狼窝,舅母唯愿你到了临安就关起门来把日子过好。”


    听着动静,像是二人又抱起来狠哭了一气。


    直等到呜咽声小了,陆昭华才抬起手轻轻地扣了三下门边:“大姐姐,睡了吗?”


    里头慌乱了一下,很快就开了门。


    陆月华盯着陆昭华,神情不悦:“你怎么来了?”


    陆昭华哂笑,兀自走进屋里。


    谢舅母脸上的冷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挂上和蔼的笑,同陆昭华打招呼。


    陆昭华疲于寒暄,只从怀里取出那把扇子,放到堂屋的八仙桌上。


    “大姐姐,这是妹妹给你的添妆。”


    空气安静了一瞬,陆月华眼睛瞪得很大:“三妹妹,你怕不是拿错了?”


    只见这象牙扇子,外形酷似芭蕉,通身洁白无瑕。扇面镌刻了各种镂空飞鸟羽蝶,形态动作各有不同,精致程度令人乍舌,可谓是巧夺天工,珍贵非常。


    陆昭华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大姐姐,这就是我给你的添妆,是个小物件儿,你带去临安也方便。”


    陆月华当即拿起扇子朝昭华怀里塞:“这是当年父亲补偿给你的,我不能要。你这孩子真是不知事,往后再莫要将它拿出来,可记住了,就是谁要也不给,若是逼你逼得紧了,你就说叫我带走了。”


    陆昭华鼻子有些微酸:“这扇子本来就是给你的,今儿我拿到你这里,做个添妆,算是咱们姊妹间的一份情意。待你到了临安,再见面就不知是什么年月了。”


    陆月华被她这样一说,也是有些感伤。


    谢舅母嗔怪地用手轻轻点了点陆昭华:“三姐儿倒是个实心儿的,你可知这添妆应当明日一早,叫亲眷们都看着时再添?”


    陆昭华低头不答。


    谢舅母不一样趁着夜色偷偷来了吗?


    有些情意的重量,知道的人多了是万万撑不住的。


    “大姐姐!此去山高路远,还望珍重!珍重!”


    陆昭华丢下扇子,红着眼就要跑出星华院。


    “三妹妹!”陆月华出声将她叫住,“有些体己话本不该我说与你听的,只如今父亲病重,我又远远地走了,他日府上若是有了什么不得不结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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