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炸臭腐生意好,一个时辰左右,云骧就把今日带去集市上的豆腐卖完。
揣着两百多文银子,云骧一路上都在想着以后只要她多做些豆腐,多卖豆腐,银子就能挣起来,陆衍之不用再去镇上替人写信,他可以多把时辰花在复习功课上。
云骧回到陆家,暖色日头将将倚在山际。
“祖母,我回来了!”云骧推开篱笆门唤道。
篱笆门合上,视线上移,云骧才发现家中院子里来了客人,两位和陆衍之年纪相仿的人正坐在小院里和祖母说着话。
陆老太太看见云骧回来,给云骧介绍道:“云骧,这两位是陆衍之的同窗,也是叶夫子的一双儿女。”
叶宴书站起身,唇边挂着浅浅笑意,“这位就是衍之娘子云姑娘吧,我是衍之好友叶宴书,这位是我妹妹,叶宴绮。”
叶宴绮坐在小椅上,双手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方才面对着祖母一人,她还能有说有笑,现下云骧回来,她是真笑不出,甚神情里透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她想不明白,陆衍之怎么会看上眼前这人的呢,青色的布衣,素净的面容,就连发髻也只是再简单不过。她曾听爹爹说过,陆衍之说他与他娘子毫无感情,既然没有感情那为什么要娶呢,反正她没看出来眼前人有什么特别的。
都怪爹爹,去岁发现她的小心思,整日数落她想着万分不该想的事情,将她送去外祖家住,前些日子兄长来接她回家,她才知道陆衍之竟已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同旁人成亲,叫她心中怎能好受,她好歹与陆衍之有着十年的情谊啊。
若是他非得择一人成亲,为何不来看看她,兄长也更是不晓得帮帮她。
云骧放下担子,再见陆衍之的同窗,她依旧拘谨,双手在背后衣衫上擦拭过,道:“叶公子叶姑娘好,你们叫我云骧就好。”
叶宴书道:“我前些日子才回来,听说昨夜三里村突发洪水,加之今日晨间衍之没能来书院,问他什么也不说,我与宴绮就说下学后来衍之家中看看祖母。”
“好几年前宴书和宴绮就来过家中,他们和衍之是好友。”陆老太太给云骧道,以陆衍之的性子,能在叶家书院里有一两位好友,可实属不易。
云骧见着桌上摆放有一堆的东西,她道:“二位留下来吃个饭吧,衍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应是去街上替人写信去了。”
“衍之替人写信?”叶宴书眸中闪过不解之色,随即反应过来这段时日陆家家中怕是困难,没有多问地道:“云姑娘,时辰不早,我与妹妹就不多叨扰祖母了。”
云骧道:“你们不用客气,好不容易来一回,既是衍之的好友,总不能让你们空着肚子回去。”
叶宴绮一直坐在小椅上,指间懒懒卷过一缕发,抬头对着叶宴书道:“哥哥,我们就等等衍之吧。”
叶宴书哪儿能不知道妹妹的心思,她自小争强好胜,何况因着她先前与陆衍之的事情,向来疼爱她的父亲忍下心将她送至外祖家中一年,她与父亲到现在都在置气中,此番她若不是非闹着要与他一同前来陆家,他本不会带她来。
衍之成了亲,她自得与衍之避避嫌。
“没事,宴书和宴绮就在这儿一块用个膳吧,衍之他应是快回来了,我们一起简单吃个饭,没什么的。”陆老太太道。
“好吧,谢过祖母与云骧。”叶宴书道。
云骧端出来两杯热茶,询问道:“不知叶公子与叶姑娘有无忌口?”
叶宴书双手接过茶盏道:“我无忌口,云骧简单弄便可,不用大费周章。”
“我不喜吃葱,不喜吃姜,吃不得辣。”叶宴绮打断兄长的话说。
“宴绮,不能这样。”叶宴书对叶宴绮微微冷下语调,在家中爹娘一直顺着她宠着她就罢,怎能到旁人家中也这样。
叶宴绮搁下茶盏:“本来就是,哥哥为何要说我。”
叶宴绮一边说着,一边朝哥哥瞪回去,听说前些日子云骧甚一人跑到书院里给陆衍之送伞,想想就害臊,偏生她与哥哥都没能见到这场景。
“叶姑娘的口味,云骧记下了,二位稍等。”云骧道,在她这里,只会觉得叶宴绮真性情,并无其他。
陆老太太转移话题道:“下月的赴京赶考,宴书一人去还是叶夫子也会陪同?”
“家父年岁已高,不便与我们同行。读书十几载,为得就是今朝,到时衍之可以和我们一道,路上好有个照应。”叶宴书道。
既是叶夫子不在,陆老太太疑惑叶宴书口中的“们”字。
“祖母,我和我兄长一起去。”叶宴绮解释道,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傲娇气。
陆老太太惊讶:“宴绮是去参加科考?”
“那是自然,凭什么只他们男子能参加科考,我不比旁人差,为何不能去?到时我作男子装扮,照样能进去。”
云骧进去灶房中,最后听得的就是叶宴绮的这句话。她透过灶房里的小窗偷偷看向叶宴绮。
她觉得叶宴绮可真厉害,长得好看,身材高挑纤细,眉骨优越,一双好看的上挑桃花眼真真适配她的性子,而且还会诗文,敢于同男子一般参加科考。
就是不知为何,云骧似乎觉得叶宴绮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排斥。云骧晃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多想,撸起袖子准备今日的晚食。
叶宴书一直在院子里陪陆老太太讲话,他记得小时自己跟着陆衍之到家中,祖母总会给他们两人做各种好吃的,七年来,祖母身子一直硬朗,就是三年前祖母摔断过一次腿后,身体大不如从前。
不多时,灶房里飘出诱人的饭菜香,云骧做好饭菜,将其端出来。
叶宴书帮着布菜,心怀愧意,“本是来看望祖母,没曾想害得云骧忙前忙后。”
“你们能来,我和祖母已经很开心了,衍之有你们做朋友,真好。”云骧道。
云骧厨艺好,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做有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叶宴绮见所有菜里面好像确实没有放姜与葱,看起来不辣,她撇撇嘴,目光注意到桌角的一碗长得黑漆漆散发着难以形容臭味的豆腐,食指挡在鼻前,惊道:“这是什么东西?长得可真丑?”
叶宴书在桌下扯过叶宴绮袖子,他这个妹妹,越来越无法无天。
云骧眉梢稍扬,眸含点点期待,“这是油炸臭腐,是我跟着一位外乡大婶学做的。只是看起来丑,吃起来很香的,叶姑娘不能吃辣,这一份我做的椒盐口味,叶姑娘尝尝?不会让你失望的。”
陆老太太笑意满满地道:“云骧这孩子机灵,新想的卖豆腐法子,在镇上卖得可好了。”
叶宴绮细眉快拧在一起,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尝这黑乌乌的东西。
叶宴书倒是夹过一块,品尝后竖起大拇指赞道:“嗯,确实很好吃,入口酥脆,外口的椒盐味恰到好处。”
云骧眼睛弯成月牙,道:“叶公子能吃辣吗?下次给你们做做辣口味的。”
“能吃的。”叶宴书喉咙被呛住,他手抵唇轻咳,又道,“云骧不用公子姑娘的唤我与妹妹,你与衍之一样,唤我们名字即可。”
叶宴绮蹙眉停下筷子道:“衍之还没回来吗?我们不等等他?”
陆老太太不清楚陆衍之具体会什么时辰回来,她道:“我们不用管他,他回来饿了自己知道找吃的。”
叶宴绮执起木筷小口尝桌上其他菜样,纵然她很不喜欢云骧,饭菜入口,她也不得不承认,味道好像确实不错。
就在四人用快要用完膳时,陆衍之才提着东西回来。
陆衍之还未走近,率先听得的就是家中传来的聊话声。
陆衍之跑上前推开篱笆门,他不知道叶家兄妹会来家中,而且还会在自己家里用起膳,一时之间,他进不是退也不是。
他猜到叶宴书今日会来定是想要来看望祖母,可他近三年来,从未再让叶宴书来过,无非是不想让他知道家中情况,更不想让他知道云骧的存在。
很多年前,他便与叶宴书约定好,待到科举考定要一起赴京,此生惟愿考取功名,面对自己被祖母央着与云骧成亲这事,他无力抵抗,完全不想让昔日有着同样追求的好友知道。
之前他唯一庆幸云骧来叶家书院寻他的时候,宴书不在,没曾想今日竟会让他们碰上面。
云骧站起身给陆衍之拿了干净碗筷,道:“今日怎么这么晚回来?快过来一起吃饭吧。”
云骧替陆衍之接过手里的东西,陆衍之心里不大舒坦,在见着饭桌上竟然放有一盘云骧做的油炸臭腐的那刻,彻底僵硬住,直觉窘迫将他团团罩住,无法透得一丝的气息。
“我不饿,你们吃吧。”陆衍之面无表情地道,从云骧手中拿回自己的东西转身回到书房中。
“衍之他这是替人写信挣银子累着了?”叶宴绮不明所以地侧头去问叶宴书。
云骧同样不解,道:“你们慢慢吃,我先进去看看他。”
叶宴绮本打算再说,奈何叶宴书抬手在桌上轻扣,示意她闭上嘴,在叶宴书眼里,他的这个妹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陆老太太瞧出端倪,招呼叶宴书与叶宴绮用菜,不用去管得陆衍之。
书房里,云骧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进去后,再默默将书房门关上,望着背过身整理书架上书卷的陆衍之,她道:“陆衍之,你是身子不舒服吗?你朋友他们来了,你不出去看看吗?”
因陆衍之背对云骧,云骧看不见他脸上的任何神色,只当是他身子不适,明明午时走前还好好的。
陆衍之也不去看云骧,只是道:“我不饿。”
“从午时到现在好几个时辰,你怎么可能会不饿,又不是成了仙的道士,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云骧一手指向陆衍之肚子。
陆衍之啪的合上手中书卷,眉目间生了气,他终于忍不住地侧回身,没曾想,率先映入眼瞳的,是双手捧起装满热菜瓷碗的云骧,她的眸似星辰,里头清澈又明亮。
仅一瞬,陆衍之好像觉得时间在此刻凝固,他看见云骧露出“得逞”般的笑容,对他道:“我真听见你肚子在叫,还说不饿,你不出去与我们一起吃,那我给你端进来你总能吃了吧。”
瓷碗里,满满的饭菜,两块裹上椒盐的油炸臭腐明晃晃躺在正中。
陆衍之注意到油炸臭腐,极度不满的弦再次紧绷,他别过脸道:“我不吃这个。”
云骧长长的“哦”过一声,她总算知道陆衍之生气的缘由,她接着道:“你尝尝嘛,知道你不喜欢吃辣,特意给你留的。叶公子方才也吃过了,他都说好吃。”
云骧说完话,将碗筷搁在陆衍之身前的书桌上,道:“你慢慢吃,我出去了。”
云骧很快回到屋外小院里的饭桌上,祖母没有多问,只是给她夹过道道菜。
从陆衍之坐的位置,透过书房小窗,恰能看见小院里的饭桌。
她们不知道说了什么,饭桌上传出笑声,云骧与叶宴书都吃过油炸臭腐,就连叶宴绮见兄长对油炸臭腐夸赞不止,她也尝试性地夹过一块小口试吃,饭桌上的那盘油炸臭腐很快见底。
陆衍之垂下眸,注视在他身前甚冒着热气的饭菜,黑乌乌的油炸臭腐上面椒盐裹满,鼻腔间隐约是他两三个夜晚里都闻过的发酵臭味。
屋外,谈笑声仍在,唯独他这间书房,冷静得发空,仲夏凉风穿窗而至,翻过好几页的书卷,沙沙声成了书房里唯一的声响,一下一下反复抚过他心底的弦。
陆衍之终于像是下过某种决心,油炸臭腐入口,想象中的腐臭腥味未至,舌尖上更多的是一股他并不排斥的咸鲜与焦香。
好像,这油炸臭腐真无他所想般难堪。
-
屋外,叶宴书兄妹两人用完膳,准备离开。
陆老太太行动不便,云骧将二人送至路口,想起晚膳时发生的事情,云骧替陆衍之道:“陆衍之他今日身体不大舒服,没能出来与叶公子和叶姑娘多说会儿话,望二位不要挂在心上。”
叶宴书道:“我们与衍之做过十年同窗,没事的。云骧你先回去吧,我与宴绮认得路。”
“那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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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和叶姑娘路上小心,改日再来家中做客。”云骧道。
叶宴绮等到云骧的身影消失在后头,不避讳地问叶宴书,“哥哥,你觉得云骧怎么样?”
叶宴书在叶宴绮脑门上轻弹,“怎么样?怎么样都轮不到你我来说。”
叶宴绮倒是从叶宴书口中像是听出一丝如她所想的那般,她凑近打趣道:“哥哥是觉得云骧配不上衍之?衍之学问好,定能高中,云骧什么都不会,甚至连字说不准都认不全,你说他们二人能说到一块儿去吗?”
叶宴书思索一番,“云骧待衍之祖母好,衍之走后,云骧能替衍之照顾祖母也不错。”
叶宴绮呵笑:“原来哥哥也看不上云骧。”
她这个哥哥,看起来像是好人,骨子里到底文人的迂腐,就是看不上人家。
“我哪里看不上云骧了?云骧厨艺好,能帮陆家在镇上卖豆腐,又能照顾祖母,哪里不好?”叶宴书问。
叶宴绮神情颇无语:“跟你们这些男子说不明白。”
“你莫不是还想着先前的事情吧?宴绮,你不能这样的。”叶宴书严肃道。
“谁稀罕?”叶宴绮简直不想再与叶宴书说任何话,“哥哥未免太小瞧我。”
叶宴书面色是可见的放松,哄道:“行,是哥哥小心眼,宴绮这样的人,眼界定不止于此。”
叶宴绮没好意地瞪一眼叶宴书,“哥哥就知道取笑我。”
兄妹两人一路说着话,身影渐渐融于黄昏色。
晚间,白日里那床被雨打湿的被褥未有被晒干。
以往云骧与陆衍之是一人一床被褥,互不干扰,今日面对仅剩的一床,犯起难。
陆衍之对云骧道:“你用吧,我不用。”
说罢,陆衍之吹灭烛火,准备合衣躺下。
云骧睡在最里侧,许是白日里经过的事情太杂太多,这会儿有些不大睡得着,整整半个时辰,她一直睁眼看着模糊的屋顶,最后实在睡不着小声问:“陆衍之,你睡着了吗?”
陆衍之睁开眼,问:“怎么?”
“我睡不着。”
陆衍之其实也未睡着,脑海里是无尽的油炸臭腐,如同大团大团的乱麻。
“我今日碰见你们书院里面的李公子,他来我摊子前闹事,被我给赶走了。”云骧道。
陆衍之道:“你可以不用理会他,他讨不到想要的,自然会离开。”
“是他先来找我闹事,说什么我卖的油炸臭腐是低贱之物,上不得台面。”云骧想起来就气愤。
“不过陆衍之,你猜猜我最后把他怎么着了?”云骧翻过身,双臂撑在床榻上,语气里是少有的狡黠。
“怎么了?”陆衍之听见自己轻声问。
“我把油炸臭腐给弄他身上去了。”云骧捂住嘴笑出声,“我没去偷没去抢,他还来说我,就是要给他点教训。”
察觉到身侧之人的冷淡,云骧抿唇收敛笑容,重新躺下身,想了想后还是决定说:“陆衍之,其实我真不觉得卖油炸臭腐丢人。卖什么不是卖?只要我是本本分分的挣银子,睡觉都能睡踏实些,我油炸臭腐的生意好着呢,就知道仍有不少人喜欢吃这种东西,没有我,垂柳镇上的人哪儿能吃上这么好吃的油炸臭腐。”
陆衍之浅浅“嗯”过一声,语气里依旧是听不出情绪。
云骧默了瞬,接着道:“其实我今日让叶公子和叶姑娘尝油炸臭腐是有原因的。”
“李公子是你们书院里的人,他与你不对付,知道我在街上卖油炸臭腐后,肯定寻到机会又得在书院里到处说你。与其去解释,去证明,不如坦坦荡荡的接受,油炸臭腐它好吃,就是没什么丢脸的。你看叶公子和叶姑娘可是叶夫子的儿女,他们都吃过,还觉得好吃,旁人就再也说不得。”
陆衍之不想继续听云骧说话,烦躁地侧过身背对云骧,云骧说的每句话,都如同利刃般劈开他身上的遮羞布。
件件遮羞布被剥开,他甚发现自己连李高旻也不如。
黑暗里,云骧宛若打开话匣子,又道:“今日我见叶公子,感觉叶公子为人真好。身为叶夫子的长子,不骄不傲,温润如玉,会关心你,会来看望祖母,不嫌弃我做的油炸臭腐,还说好吃。”
“正是他有那样的家世,父亲是朝廷旧臣,德高望重,满腹经文,对他亲自教导,母亲虽是世家旁支,能力不容小觑,叶家生意皆是由他母亲打理,他生来就是与我们不同。”陆衍之望向窗外被乌云遮去大半的明月。
他与祖母好不容易才能得到的东西,在旁人那里,生来便是触手可得,桩桩件件,怎能一样。
云骧错愣,旋即道:“可是祖母待你也很好啊。”
“陆衍之,小时候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有个对你很好的祖母,会让你去学堂念书,会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更会真正的关心你爱护你。我从未觉得你比旁人差。”
“是吗?”陆衍之眉眼半敛。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知晓祖母待自己的好,偏生正是因为这,让他在见着旁人拥有更好的事物时,祖母的好,却会如同生刺牢笼般,他分毫不敢为旁人知晓那么一丁点儿自己内心里的不堪。
说到头,到底是自己贪心想要得更多。
他绝不要再过每日里盘算着所用银两的清贫日子,不要再天冷时手上一遍一遍地生冻疮,更不要再被外人话里话外的耻笑。
夜渐深,凉风起,轩窗被吹得发出呜哑声响。
陆衍之微微蜷身,怎知身上盖过一片被褥,是云骧扯过自己身上被褥的一角,往他的身上搭去一半。
她还在大方地道:“是啊,反正我就是觉得你不比旁人差。”
嗓音掷地有声,像极了她在集市上那般,会叉着腰,会稍稍仰起头,会毫不退缩。
黑暗里,一整幅卖豆腐的画面场景渐渐浮现在陆衍之眼前,生动,灵气,真实。
他侧过头默声看向云骧,她已闭上眼,侧颜柔和而又平静,不知为何,像是有什么东西自他心上轻轻拂过,在这一刻,他心竟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