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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第 24 章

作者:席之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妈妈当年找过你,对吗?”


    原安直直盯着谢临渊,虽是疑问的话语,却是肯定的语气。


    “当年吴门公馆,她从沈翔的308号房间逃出来之后,曾经找到你们,向你们提供了完整的口供。”


    “那么为什么调查报告里没有她的痕迹?”原安不禁提高了音调,“她就是目击证人,你们为什么还能那样结案?”


    “因为她的证词是孤证,”谢临渊难得软了声音,同原安耐心解释道,“在没有同其他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作为定罪顾琳的铁证。”


    然后原安就懂了。


    这份证词如果没办法一击即中,彻底钉死顾琳,那么这份证词就会成为林心楠的催命符,一旦警方记录在案,或者正式传唤作为证人的林心楠,顾家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被精神病”或者彻底消失。


    原安垂了眼。


    一股无力悲凉的感觉,仿佛一瞬间跨越了时光洪流,狠狠打在了她的心头。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后来林心楠的方式会那样极端、那样不折手段。


    因为二十五年前,她在屏江市局里,亲眼目睹了像谢临渊这样正直纯粹的警察,在绝对的现实面前,被碾压到无能为力直到被迫妥协。这让她无比深刻地清醒意识到,想要倚靠现有体系,求个公道,几乎是天方夜谭。


    而想要为沈翔和原婉翻案,必须需要铁证。


    而想要取得铁证,就只能闯龙潭,入虎穴,以身饲虎,与虎谋皮。


    所以,林心楠才会走了那一步。


    所以,林心楠才会生下了她。


    所以,林心楠对她的爱才会又深刻又肤浅。


    因为,她根本就只是这场命案后续无数阴谋之中的一个意外而已。


    原安难过得红了眼眶。


    她闭上了眼,彻底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许久,原安终于稍微平复了些许情绪,她重新睁开眼,看向谢临渊,平静道:“谢律师,谢谢你当年帮我妈妈抹去了所有痕迹,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她的人身安全。不然,她后来的路,只怕会走得更难。”


    谢临渊摇了摇头:“你不用谢我。这个决定不是我一个人做下的,这个保护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整个调查小组,不,整个屏江市局都参与其中。”


    原安微微瞪大了眼。


    这话的分量可真是太重了。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谢临渊对原安继续道,“我们当年这么做,不全是大义。顾家欺人太甚,简直践踏法律尊严和警察荣誉。我们只是想着,只要护下林心楠这颗仅剩的火种,早晚有一天,真相能够重见天日。”


    “谁想到,五年不到,整个调查小组散的散,死的死。”说到这里,谢临渊苦笑了一下,自嘲道,“还翻案呢,这案子到现在估计都没人记得了吧。”


    “我记得,沈澈记得,你也记得,”原安诚恳道,“所以,我们来了,我们会让真相大白的。”


    谢临渊深深看她一眼,透过那双与林心楠几乎一模一样的杏眼里,他仿佛又看到了二十五年前坐在他对面那个坚韧刚烈的女人。


    喉结滚动,沉默半晌,谢临渊最终咬了咬后槽牙,还是开口道:“但我希望你不要记得。”


    原安:“?”


    “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但,一个林心楠已经是极限了。”谢临渊皱眉道,“我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想法,竟然会把你这样一个局外人,也扯进这些上一辈的恩怨里。但我希望,你不要继续往下查了。”


    “真相也好,翻案也好,正义也好,那是你家沈组长该操心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平安过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可是似乎不行了呢。”原安扯开一个有些悲凉的笑容,“因为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什么?”谢临渊瞪大双眼,无比震惊。


    “所以,我妈妈才会给我留下了日记本,才会把这些陈年旧事全部告诉我。她要求我知晓所有的来龙去脉,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够保护自己,不坐以待毙。”


    这下轮到谢临渊沉默了。


    他身体前倾,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送到嘴边,小口啜饮。


    直至茶杯见底,权衡落定,谢临渊才长长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式地将当年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真要说起来,沈翔和原婉的案子,真的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办过的最离谱的案子,没有之一。”


    谢临渊靠向沙发椅背,目光难得有些缥缈:“当年这个案子一出,舆论哗然,市局承受着空前的压力,调查小组迅速成立,上级给予了我们极大的权限和充分的支持。加上林心楠这个目击证人第一时间找到了我们,提供了非常明确的调查方向。可以说,这案子初期进展得非常的顺利。”


    “直到,沈家突然放弃,抽身离开,不再配合。”


    谢临渊说到这里,目光沉沉,缓缓落在坐在对面的沈澈身上。


    “直到现在,我都还是不能理解,令尊当年脑子是突然抽了什么风啊。明明形势一片大好,案情逐渐明晰,证据逐步完善,结果你们沈家,却在这么个关键的时候,激流勇退,拒绝配合,甚至以‘入土为安’、‘保留全尸’这类冠冕堂皇的借口,强烈阻挠我们对沈翔的尸体进行系统解剖。”


    沈澈垂下眼,抿了抿唇,别开了视线。


    他当然知道当年他们沈家最终选择放弃深究的真实原因,但这种涉及家族秘辛的事情,他实在不便与外人谈论。


    好在谢临渊也没有真的想要知道。


    他见沈澈拒绝回答,也没有勉强,只是点出关键:“沈组长应该很清楚,在刑事案件中,家属的意愿虽然不能阻止侦查,但完全可以成为‘证据链存在无法弥补的缺陷’的最强理由。”


    “那之后,所有的局面,急转直下。”


    “因为失去了来自晋阳沈氏这种大家族的持续关注和上层压力,这起案子,就从一个必须限期侦破的要案,快速降级成了一件普通命案。而沈家的撤出,同时也给了顾家搞小动作的空间。”


    “顾家本就是南边经济巨头,他旗下的那些个报社大肆刊登‘高校教授玩弄女性致其死亡’、‘名门之后公馆酗酒自焚’诸如此类博人眼球的新闻,先行引导舆论,让公众对沈翔和原婉的案子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而他们家那个王牌律师团队,则以‘保护公民隐私’和‘避免不实报道损害集团声誉’为由,三天两头对办案程序提出各种合法性质疑,频繁申请复议,极大地拖延了调查节奏。”


    说到这里,谢临渊不由叹气。


    二十多年过去,当年的义愤填膺,如今再次提起,也只剩下了被时间磋磨后的无力与无奈。


    “而证据链,哎,”谢临渊说到这里,又没忍住叹了口气,“当年吴门公馆为了附庸风雅,馆内景物,大多走的是古典园林风,所有建筑采用木质结构,一把大火,就把所有物证烧了个干干净净。原婉的尸体在白鹭江中浸泡多日,死亡时间成谜。而唯一尚且能够挖掘的沈翔的尸体,也因为家属的拒绝而无法充分利用。”


    “于是这个案子,查到第六天,就从王炸开局变成了天崩绝境。一边是证据链的致命缺失,一边是顾家律师团队无休止的程序拖延和舆论攻击,中间还夹杂着各种媒体小报编造的各种博人眼球却堪称完美的动机。”谢临渊道,“最终,上级经过讨论,启用了那个离谱到家的结论,强制结案。”


    说完这一切,谢临渊长长吐了一口气。


    这些话这些事,在他心头默默压了二十五年,如今一次性全部说出,他竟然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种诡异的轻松。


    而后,便是无尽的空虚,和深深的疲惫。


    他靠在沙发上,放空了片刻,最后对着原安和沈澈摆了摆手,淡淡道:“行了,这就是当年的全部事情了。”


    “你们今天来这儿的目的,也算达成了。走吧。”


    原安抿了抿唇。


    其实,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想要从谢临渊口中得知当年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他们希望邀请他加入专案组,以特别顾问的身份,一并侦破当年的未竟之案。


    但,很显然,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真的不适合再提这事。


    原安和沈澈对视一眼,还是默默起身,走出了谢临渊的办公室。


    谢临渊一路带着他们走到电梯厅,用自己的门禁卡激活了电梯,而后,一路送他们下到一楼。


    出电梯的时候,原安刻意落下一步。她拉过自己的随身小包,从中掏出了一张名片。


    “谢律师,非常感谢您今天的坦诚,这让我们对当年的情况有了全新的认识。”原安双手递上名片,目光沉静而诚恳,“若是之后,你有什么新的想法,或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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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了什么新的细节,欢迎随时联系我。我很希望能有机会再向您请教。”


    谢临渊看着原安,挑了挑眉。


    两人面对面站在电梯里,四目相对,眼神交汇。


    最后,还是谢临渊选择了妥协。


    他笑了一下,直直看着原安,右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并拢,非常不甘心地从原安手里抽走了名片。


    而后,他仿佛觉得还有些不解气,冷哼一声,夹着名片,对着原安额头的位置,隔空点了两下。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呢,小姑娘。”谢临渊给出评价。


    “那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啊。”原安软软一笑,语气乖巧,“还得是谢律师您宽宏大量,不会跟我这种小女子计较,所以我才敢得寸进一点点……尺。”


    原安说着,用拇指和食指微微比了个小小距离。


    这幅刻意卖乖却不做作的狡黠模样,还是成功把谢临渊逗笑了。


    “行了,”谢临渊没好气挥挥手,“滚吧。”


    “好嘞~”


    原安见好就收果断滚出电梯,滚回了沈澈身边。


    于是,三人一道慢慢走出写字楼,走向停车场。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一个身穿蓝色条纹西装的白领缓缓走出写字楼外墙阴影。


    男人高大魁梧,却文质彬彬。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年纪轻轻却透着一股阴狠。


    他跟在原安和沈澈身后,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他装作打视频电话的模样,拿着手机,调整焦距,对着远处走向停车场的三人背影,快速按下了快门。


    随后,他靠在停车场出口附近的一根柱子旁,点开微信,调出最上边对话框,将照片发了出去。


    很快,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男人看到熟悉的来电显示,无比邪气地笑了一下。


    他心情极好地对着来电显示上的备注吹了个口哨,而后才悠悠闲闲地接起了电话。


    “怎么啦,主~人~”男人语调上扬,带着一丝调笑、甚至是调情的味道,开口问道,“许久没见你的小情敌,这么激动?”


    “原安身边的男人,是沈澈?”电话那头响起一道冰冷的女声,仔细听,这话中似乎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顾巍才死多久,她这么快就和新的男人滚到了一起?”


    这话说到最后,就变成了一句咬牙切齿的不值。


    男人听着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有什么奇怪的?搞文艺的嘛,总得需要有个金主爸爸在背后砸钱捧她,当年顾巍不也……”


    “不也什么?”对面的女声骤然冷了下来,“费流云,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不论怎样,顾巍都是你的少主人,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费流云挑挑眉,不置可否:“那现在,主人,你是想要怎么处理这对狗男女?我给他们来场意外怎么样?”


    “意什么外,那可是沈澈!”女声喝道,“沈翮的独子,威廉公爵的亲外孙,不到非常时刻,不许动他!”


    “哦~不能死啊,”费流云明显有些失望,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再次兴奋道,“那要不我黑进他电脑,或者潜入瑨兰酒店,给你搞几张床照怎么样?”


    “……”电话那一头的沉默,震耳欲聋。


    但费流云显然没注意到女人的无语,反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越说越兴奋:“沈澈不是警察吗?既然不能死,那就让他身败名裂,引咎辞职,这可比死难受多啦~~”


    这话倒是给对面女人提供了新的思路。


    女人沉默片刻,打断了费流云的自言自语。


    “费流云,我没记错的话,原安这一趟出行,是由沈澈全权负责的对吧?”


    “是的呢~主人。”


    “你说,如果原安死在了屏江,沈澈是不是要负全责啊?”电话那头的冰冷女声逐渐变得如蛇般阴毒,“如果这其中再和谢临渊扯上关系的话……”


    费流云捧着电话,嘴角缓慢扯开一个满意的弧度。


    就在这时,沈澈的丰田汉兰达碾过缓坡路面,不疾不徐地驶过他身旁,带起的阵风扬起了费流云额前的碎发。


    一道并不显眼却轮廓清晰的旧疤,在他右眼眉骨上方赫然显现。


    这正是半个月前,那个在原安别墅花房外、被沈澈抓获的、来送信的男孩所描述的,关于雇佣他跑腿的黑衣男人的唯一的外貌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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