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车骑得很稳,路上也不爱多说话,温惦又一次闻到了他身上那种很好闻的味道。
情形和上回暴雨天不同,这次一切都缓下来,骑过沿途街景的时候,温惦仿佛可以看到阳光照耀下细小灰尘的轨迹。
北祈早晨和傍晚的阳光,最舒服。
自行车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程季单脚沾地让车稳了下来。
这好像,是她离程季最近的一次,手指轻轻攥着少年校服衬衫的布料,不小心碰到皮肤的时候,手都会颤抖着挪开距离。
好像从来没有哪一刻,注意力这么集中在某一个感官上。
少女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只是突然发觉,不止是抬头看到太阳可以让自己安心,看见少年的脊梁,也可以。
“抓紧点。”
温惦陷在莫须有的思绪里,突然被其中的主人公拉回现实,触底反弹一般松开手:“啊?”
下一秒,从头顶处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那人一字一顿缓缓开口,散漫自大,带着调笑的意味,却并不让人反感:“没让你松开。”
“噢噢。”温惦反应过来双手抓住少年,方才刻意避开的部位正向她手心传递温度。
“疼。”挺轻的一句,程季像是有意的:“班长,能注意点力度不?”
她根本没用力!
温惦刚才再迟顿,也明白了程季故意想逗她玩的心思:“知道了!已经红灯了。”
少年脚蹬踏板,从十字路口向右前方拐个弯就到了宠物医院,客流比上次多很多,因为他们是vip而且也不是来给宠物看病,所以省去一大段手续和时间。
再次见到小狗,和初见时状态完全不一样。小狗从笼子里走出来,后脚还不怎么能站稳,温惦就伸出手小心虚扶着,小狗变得活泼了很多,毛发干净,一看就血统很正。
温惦见到它眼睛亮了亮,小心翼翼沿着头到背,顺了顺毛。
小狗似乎还记得她,一直哼叫,摇尾巴。
温惦歪了歪头,看着程季,问道:“你确定可以收养它吗?”
夕阳西下阳光已经有些微弱,漏过窗户打在少女的半边脸,小狗依偎在她身边。
程季用一种让人很信服的声音说:“可以,而且会给它最好的爱、陪伴和医疗养护。我妈妈很喜欢小动物,这几年也一直在做慈善项目,她知道以后,二话不说要来看看它,她很喜欢,甚至不用我提收养。”
温惦看着小狗圆又黑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再是哭泣和表达痛苦,眼眶不自觉湿了。
“那么伤感干什么?”程季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温惦:“就住对门,想它了敲个门的事儿。”
温惦接过纸,狠狠应下:“那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程季拉过边上一个板凳坐下,翘起腿,一脸自信等夸的模样:“早就想好了——叫小雨。”
温惦转眼睛想了想,大概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指出:“那天分明是暴雨。”
仿佛就知道她会这样问,程季放下交叠的双腿,目光柔和,盯着那团白乎乎的肉团:“那天,是暴雨,可是她一直在你怀里,感受到的就只剩小雨了。”
温惦怔了怔。
也因为你,以后短暂的人生,都晴朗无云了。
温惦内心深处某块柔软的东西被触动,人在被赋予价值的一瞬间,坚强也变成了手舞足蹈的可爱。
很久很久以后,温惦也记得,和程季一起接小雨回家那天是11.6号,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
北祈一中除了课业繁重之外,活动也很多,在这样的学习环境中,学生捱过了还算温暖的冬天。
很快,冰雪消融,春天来了。
“报——”乔禾在数学课下课课间端着架势闯进教室,仿佛被他闹过很多次,昏昏欲睡的同学趴在桌上脸都不带抬一下的。
乔木在讲台上自顾自地说:“在这乍暖还寒的时候!学校也迎来了难得的大活动,虽然是自费的,但是!毕竟出国研学这种活动也是三年唯一一次嘛——”
几个还没睡踏实的听到“出国研学”这个字眼立刻清醒地拍桌而起,连带着已经熟睡的一起被震醒,知道了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议论纷纷。
刚才乔木的声音是全班最大的,现在早就被声海不知道淹到哪去了。
以往一中出国冬令营都是安排在英美澳,今年冬天特殊情况所以取消了,高一同学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群情激愤,强烈抗议下,研学终于在春天提上日程。
程季初中之前基本都待在伦敦的外婆家,对西方不甚感兴趣,听了一耳准备继续趴下睡。
乔木在讲台上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又重新引起注意:“诶诶诶,我还没说去哪呢,说完你们再尖叫行不?”
“再卖关子把你头上所剩无几的毛全呲溜了!”
“打球也不找你了!”
这些个警告够戳乔木痛处,他不敢再吊着大家伙好奇心:“过会儿班会课老班估计就要来说具体情况了,具体哪个城市不知道,反正——是去日本!”
全班人刚落下的心绪又被点燃,尖叫声仿佛比刚才还大一点,几个男生开始高喊一些动漫名台词,和日本女明星的名字。
“能见到新垣结衣吗?!桥本环奈也成。”
“——心脏撒撒嘿呦!!”【注】
女生那边状态大差不差,势大声大。
原本就快睡着的程季支起半个身子,一抬眼就看见前桌不动声色的期待,立刻,少年人眼中的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分外刺眼。
她很喜欢?
程季的手伸出去,打算拍拍她的肩膀,同她说话,不料被讲台上那个大喇叭捷足先登:“——班长!老班让你去他办公室!”
程季:“……”
学生们心知肚明一定是关于研学的事情,将期待的目光投注在温惦身上。
温惦站起来时衣料似有若无擦过身后人的指尖,点点凉意,很快又拉开距离。她向隔了一个组的苏语默招招手,苏语默起身小跑地陪着温惦一起走出去。
程季停留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失去了方向。
正要收回去,手上突然一热,云泽抓住程季的手,贼兮兮地笑:“干啥呢?帅哥。”
“……”
……
温惦拿着研学报名表走出来,苏语默在门口等着她。出来时,温惦抬眼看见程季手单肩背着包,插着兜和付文彬在反方向的路上走,像是要下楼。
温惦看到没多犹豫,跟苏语默打了声招呼,小跑过去:“程季!”
程季耳力不见得比付文彬好到哪去,可就是在那声音出来的一秒里,像被施了咒,立刻耳濡目染,牢牢定在原地。
付文彬也是看到身边人这个动作,才反应过来背后有人叫程季。
校服衣摆随着温惦动作轻摇,程季不自觉也向她的方向抬脚走了几步。
“马上班会课了,你们要走吗?”温惦停下来问。
“嗯。”程季盯着温惦头顶,估摸着应该比他矮一个头,“有点事儿请假先回去了。”
“可是下节课老师要讲研学事项,估计挺重要的。”温惦担心他们不能了解全面。
程季这时沉默了一秒,目光下垂,视线扫过温惦手里拿着的一沓报名表,似乎想起了什么,四两拨千斤道:“那倒时候就麻烦班长再给我们补补课?”
温惦点点头:“我当然是乐意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付文彬,从他们对话开始就手攥着衣角,有些不自在,这时候磕磕绊绊地开口:“那个……班长。”
程季偏了偏头。
温惦笑得温和:“怎么了?”
“这次研学我就不去了——”
“他去。”
付文彬刚开口说出两个字,就被程季当机立断堵回去。
他很少这样打断别人说话。
付文彬紧接着也不再开口,头压得更低。
温惦看了看程季,又看了看付文彬,注意到了不对劲,态度没变:“没关系的,距离研学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报名表提交期限也还有段时间,你们可以好好考虑。”
程季说了声知道了。
上课铃声打响,温惦转头要走:“你们路上小心。”
“好。”
下楼的时候,程季和付文彬一前一后走着,气氛安静的很诡异,身旁赶着去上课的学生恨不得一脚跨一层楼,和他们对比明显。
直到到了室外,付文彬才像组织好语言了似的,鼓起勇气提快脚步,对程季说:“程哥……我也特别特别想和你们一起出去玩,但是我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说到这,程季有些不解地停下脚步:“在我家工作,让你妈妈收支很困难吗?”
“不是不是。”付文彬连连摇手:“多亏了你和阿姨,我妈妈自从到你家干活我们家庭情况好了很多,初中的时候给我花钱报了补习班,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还能和你在一个班级念书。”
“和我在一个班级念书并不是一个多光荣的事情,光荣的是你妈妈是一个很努力勤奋的女士。”
“是,是。”付文彬眼睛一红。
“还有你的努力。”
程季说话总有一种超乎同龄的安定和教养,尽管对他而言,这些都是丝毫不值得一提的。
“是,是。”
“你研学的钱我会给你出。”
“是……不不不。”
付文彬反应过来程季在说些什么后,憋的脸通红:“怎么可以用你的钱,就算我妈妈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那就让陈阿姨多做点好吃的,没什么不可以的。”程季态度随意,其实研学的几万块钱对于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他怕自己越这么说,付文彬心里负担越重。
付文彬平常什么都听程季的,这个时候却好似化身成了一头倔牛:“不行!说什么也不能用你的钱!平常在学校也已经受很多你的照顾了。”
不管是因为程季的人缘、人气、家世,都可以让让别人礼让三分,这种好处程季一出生就有,他感觉不到什么,可是作为距离他最近的人,曾经经历过白眼的人,只有付文彬知道,这种被小型社会偏爱一分的感觉有多可遇不可求。
没有享受过这些,甚至栽过跟头的孩子,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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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就会对这种感觉上瘾,付文彬也不例外,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种不受人冷眼的感觉,是他从程季这里偷来的。
接下来,付文彬一句话也没等程季多说,毅然决然拒绝:“绝对不可以!而且,刚才季阿姨用手表给你打电话,我猜,这次你应该也去不了吧?”
程季还真被他的话带偏了:“我可以用别的办法……”
“你不去我也不去!”
“……”
程季还想再多说些什么,转念想起了温惦临走前说的话:“不急,还有的是时间考虑。”
李管家早就已经在学校大门口候着,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再说话,李管家把付文彬安稳送回小区,跟他道了别,才从后视镜里觑了眼程季的脸色:“和文彬吵架啦?”
“我从不跟人吵架。”
“这个叔知道。”
“能说说是因为什么吗?”
李管家把话题引到这里,程季想起了季清星给他打的那通电话——
“亲爱的禾禾,妈妈现在在时代广场呢!有空来陪妈妈逛逛街吗?我已经打算挑生日礼物了!快来帮妈妈选选~”
“……您看看现在星期几呢?”
“逃课啊!”
“?”
“哎呀你们班主任电话在你爸那里,你知道他从来不让我管这些的!”
“……”没人问。
“好了好了,逗你玩的。我早就从陈妈那里要到了,刚好给她放半天假,带着文彬出去散散心——学校这个地方不能多待的!”
“……行,怎么不等我爸回来陪您逛。”
季清星话锋一转:“他那土老渣的审美配陪我逛街?”
“……”
“幸好我儿子身段和审美都随我!”
“行行行,我过来了,挂了。”
“等你宝贝。”
季清星的生日在四月二十号,研学时期也在四月底,为期一个星期,大概率会撞上,要换做平常,程季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不去。
可是他知道,四月底,还有一个人过生日……
班主任要求在班群表格里统计身份基础信息的时候,程季划拉屏幕往下翻,无意中看到温惦的身份证号。
鬼使神差地停下来多看了几秒。
记住了她的生日,只和季清星相差一天。
四月二十一日。
更多事情交杂在这个少年还未长全的心脏里,向来镇定的他,此刻也无法立刻做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们家对季清星的生日月非常重视,加上季清星本身爱玩,早在四月初就已经拟定好了生日宴名单。
“我好期待这次生日!”
程度铭刚从美国回来,时差还没倒回来,索性配季清星一起熬夜,看她的眼神柔和,二十年没变过:“怎么了?”
“云淮你还记得吗?”季清星好奇等待程度铭的回答
“你的首徒,我怎么可能不记得?”
季清星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对啊对啊就是她,唉,不过我原本只想收她这一个徒弟的,谁知道她这么小就去国外发展了。”
“多大了?”
“比禾禾小一点点,她弟弟云泽现在跟禾禾在一个班上学呢!”
“这我倒是知道,不过学舞蹈要趁年轻,你当年不也是在很小的时候受了很多苦吗?”
季清星悲从中来,又因为被丈夫体贴心里暖暖的:“对啊,人小丫头这次特地回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呢!”
“好事啊!”程度铭眯起眼睛又想了想,“那你还请陈家人了吗?”
提到这,季清星会意。
云家和陈家向来水火不相容,见面必撕,男的在生意场上尔虞我诈、虚与委蛇,女眷在各种宴会活动里碰上面就开始明里暗里扯头花。
“陈为礼和陈家能混为一谈吗?”
“陈为礼?”程度铭听见这个名字,语气顿时严肃起来:“我之前在香港见过这个后生,是个好苗子,听说和禾禾关系不错?”
季清星因为他每次都能接到自己的话茬而很开心,越说越有劲:“对呀,不过咱俩也从来不插手禾禾和谁做朋友——云淮和陈为礼关系好像还不错呢?”
程度铭眉毛一挑:“你觉得他们……”
“嘘嘘嘘!”季清星捂住他嘴巴,“这话我可只敢身为局外人跟你说,但要是他俩以后联姻,一定是个很好的破局方法了。”
“这次生日宴,陈家我只请了陈为礼。”
……
接到程季电话的时候,陈为礼正躺在沙发上翻看相册,身边的透明玻璃可以看见一整个维多利亚港,港岛风情,尽收眼底。
陈为礼坐起身子,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幕的繁华。不过,对于他而言,都没什么稀奇:“什么事?”
“你在香港?”
“在。”
对方一句客套话也没有,陈为礼以为这少爷最起码会问问自己吃了没睡了没和云淮到哪一步了……诸如此类。
结果对方毫不脸红心跳地说:
“你那驾飞机借我用用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