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傅离鲛继续往前走,看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客房。
他站在门口,双腿微微颤抖,许久,也未踏入。
直到走廊传来一轻盈脚步声。
他扭头去看,鹅黄襦裙的女子站在右侧,目光阴恻地盯着他,张开朱唇,无声地说:“快进去。”
傅离鲛眼泪又流了下来,他倔强地擦了擦,攥紧拳头,推门而入。
绯色锦缎轻垂,纱帐随风微荡,烛光透过薄纱映出一片朦胧的暖色,衬得满室浮艳生香。
傅离鲛脚步声极轻,穿过绯色锦缎,后面有人围了过来,渐渐的,其余几人也来了。
五六只□□将他围在中央,一双粗糙的手抚上他的背,将他一推,他跪倒在地。
暴力,强迫,蛊惑,诱导,戏弄,□□们各有各的想法。
暖室内,鞭挞声、奸笑声、戏谑声、调戏声、愉悦声与小男孩的呜咽声,哭嚎声,惨叫声,隐忍声统统传来。
此起披伏,久久不休。
不知多久,小男孩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像狗一样趴在地上。
那群□□得到自己想要的,脸上无一不是容光满面。
有人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男孩,摇了摇头,还在讨论玩得不尽兴,约定下次如何。
小男孩妆发尽散,额间是豆大汗滴,后背是一道道鞭打的伤痕。
被踢醒了,静静地听着□□们的对话。
不知听到什么,他抬眸,哀怨地看着他们,眼眶流出一道血泪,血泪沿着脸颊落在地上,洇出花。
待他们纷纷离开,鹅黄襦裙女子推开门,跪在他面前,笑问:“给了多少?”
小男孩声音沙哑:“十两……银子。”
月凌儿兴奋地拔高声音:“银子!快拿过来,咱们存起来,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了。”
小男孩虚弱地垂下眸,颤抖着想要翻过身,但背后的疼痛让他动弹不了。
月凌儿这才发现他背后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口。她将他身体翻过来,在他怀中掏了一下,果然掏出沉甸甸的银子。
她面露欣喜,将怀中银子尽数收入囊中,命人将他抬走。
她跟在旁边,用绢帕轻拭他额角的冷汗,声音刻意放软:“一次就这么多钱,鲛儿,你可真是娘的宝儿。”
见他疼得发抖,又放柔了语气:“娘打听了,他们说半个月之后再来。”
指尖掠过他散乱的发丝:“等你养好伤,娘教你唱戏。”
将银两揣进袖中,眼里闪着精明的光:“这唱戏可是娘的专长。”
忽然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贵人们若知道你有这本事,定会更疼你。”
小傅离鲛趴在担架上,闭着眼睛,没说一句话。
-
“桃花妆,声莺啼,纤腰舞,袖拂云,这是花旦的要领。”
午后暖阳斜淌,落尘轻舞,屋静听鸟啼。
月凌儿刚为小傅离鲛扮上花旦妆,看着他俊俏的小脸儿,满意地笑了笑。
“今日我们先来学花旦,男子学‘弄假妇人’,先要藏了男儿骨。”月凌儿语毕,开始亲自示范。
她翩翩纤步,裙裾微动如涟漪,翘起三指如拈花:“肩要沉,颈要柔,行路时膝贴裙,莫要龙行虎步!”
小男孩笨手笨脚地跟着她学,月凌儿将小男孩姿势纠正后,再言:“声需清似泉,润如蜜,似莺啼。”
她笑着张口示范:“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看向小男孩,小男孩张口学。
他年纪还小,声音稚嫩,虽没有妩媚,但声音清脆悦耳,倒也好听。
月凌儿满意地抚了抚小男孩的脑袋。
小男孩漂亮的凤眸本就微微上扬,飞红斜抹后更显挑媚。
被抚摸后,那双眼睛闪过一丝受宠若惊,微愣片刻,喃喃问:“娘,你……可以再多摸摸我的头吗?”
月凌儿微讶,眼眶骤然变得有些红,但很快褪去。
她伸出手抚摸小男孩的脑袋,慈爱地笑着:“当然可以,只要你好好表现,娘……”
指尖在他发间多停留了一瞬,声音忽然轻下来:“可以天天这样疼你。”
小男孩贪恋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暖,舒服得微微眯起眼睛。
渐渐的,他的目光蓦地变得坚定,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娘,我们还差多少钱可以走?”
月凌儿指尖一顿:“一百两。”
“我们继续吧。”
月凌儿欣慰一笑:“斜腰似柳枝折,再踉跄转圈,最后伏地时以袖掩面,指缝里露出半只眼,目含泪光。”
小男孩笨手笨脚地跟着学。
从如何妆发,如何唱腔,如何舞姿,他学完了花旦,又开始学小生。
不过半年,他可以轻盈地行云步,可以铿锵地走台步,时而惊鸿时而雷霆。
月凌儿倚在门边瞧着,指尖握住手帕,眼里浮着说不清的光。
“鲛儿,”她忽然唤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破一场梦:“你学得这样快……倒像是天生该吃这碗饭的。你也别怪娘,你的命没有你弟弟好,他是天生的仙人,不该留在这种风尘之地,所以……”
小男孩收势站定,额上还沁着细汗,闻言讷讷说了句:“我知道的。”
抿了抿唇,低头盯着自己脚尖,许久。
“娘……”他犹豫着开口,袖中的手悄悄攥紧,“我若学得再好些……”声音渐渐低下去,“是不是娘你就会爱我了?”
月凌儿神色一滞,帕子险些落地,小傅离鲛只对她笑,好似什么话也没说。
—
这半年间,小傅离又鲛接了几个单。
有了技艺加成,客人们果然更喜欢了。
那几只□□又来了。
他们对小傅离鲛的表现赞赏不已,得到的赏钱也多,几次下来,他们赚了不少钱。
终于,他们凑够了钱,到了离开的时候。
小傅离鲛背着包袱,心情复杂地看着这生活了几乎十年的地方,转身离开。
“谁允许你们走的?”红烟阁苏妈妈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母子二人。
同时有几名高大龟奴将二人拦住。
月凌儿裹紧包袱:“苏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把钱都给你了,可以放我们离开了吧!”
苏妈妈冷笑一声:“我只说了你可以走,没说他!你这个废棋走便走了,”
她鼠目般的眼睛斜向傅离鲛:“他生在我红烟阁,就是我红烟阁的人,没有凑够赎金不许走!”
有这么一个摇钱树,她怎么舍得放他走?
自然得榨干他的所有价值才肯罢休。
小傅离鲛眼中闪过一阵愤怒,他求助地望向自己的母亲。
月凌儿对上他的目光,心虚地挪开:“请妈妈好好照顾鲛儿。”
小傅离鲛双腿发软,但没倒下。
只是唇角勾起讽刺的笑。
眸中那最后一点光亮也暗淡下去,似深不见底的井。
月凌儿抹泪:“鲛儿,你不要怪娘。
娘只是一个弱女子,没办法和他们一群人对抗。
算娘求你了,你且在这多待两年,娘就在外面等你。”
小傅离鲛嘴角的笑彻底淡下去。
他面露天真,清朗回复:“好啊。不过,娘,在你走之前,鲛儿想再给您敬一杯茶,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月凌儿本想拒绝,但傅离鲛却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不怪娘,能用自己换娘的自由,鲛儿很高兴。”
月凌儿顿感羞愧,终垂下眸,随他进了房。
小傅离鲛关上门,开始认认真真地沏茶,一脸无谓地和坐立不安的女子聊天:“娘,你出去后,打算在哪里落脚,两年后我去找你。”
月凌儿纠着手帕,结结巴巴:“城南。”
他开始倒茶:“好啊,两年后我去找您。”将茶递上。
月凌儿接过茶,欲饮,却听小傅离鲛又问:“娘,你爱我吗?”
月凌儿手指顿住,强颜欢笑:“……爱。”小口饮了茶。
看她喝下,小傅离鲛脸上这才露出几分真实的不解:“爱吗?可是,为什么你爱我,却根本没考虑出去后我的去处?”
月凌儿闻言,美目诧异地盯着他。
屋檐下铜铃随风动,发出冷肃声响,似催命的更漏。
傅离鲛的目光随着风铃声动一声一响中更幽深一寸。
月凌儿被他渐渐幽深的目光吓得指尖一晃,茶水倒了半盏。
小傅离鲛幽深目光却褪去,慢慢靠近,朝她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娘,如果我们能出去,你想怎样?”
月凌儿茫然,小傅离鲛替她回答:“是把我卖给哪家花楼?还是哪个有钱的老爷?还是直接把我丢下让我流浪?”
月凌儿不由屏息,肩膀一颤:“你怎知?”
傅离鲛不回答她,歪头,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发,突然用力拉扯,在她耳边:“我给过你机会了……”
月凌儿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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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妙,想要推开,但浑身发软,没有抬手的力气。
意识到茶中不对劲,只能怨恨瞪他。
小傅离鲛凤眸冷得似寒刃,嘴角却带上柔笑:“最后一遍,你到底爱不爱我?”
月凌儿知道挣不过,这时开始示弱了:“天底下哪有做娘的不爱孩子的?
是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我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能够出去吗?
鲛儿,你是在怪我吗?你现在怎么这样,你平时很听话的?
好了,娘知道错了,娘不该把你丢下的,这茶里是不是下了药?快给娘解药,娘一定回来救你!”
小傅离鲛摇头,将茶杯中未喝完的茶水混着茶叶狠狠灌入她口中。
“骗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爱。”
月凌儿被呛到连连咳嗽。
这下也彻底撕下伪装,目眦尽裂地嘶吼:“对啊,我不爱!
你这个灾星!若不是你和你弟弟的出生,我本该是红烟阁最风光的花魁,你们就是孽种!”
“你弟弟就是一个自私、冷漠、狠毒,养不熟的白眼狼!而你连他的骨气也没有,你就是条供人玩乐的狗!”
小傅离绡冷笑一声:“原来,”指尖轻轻抚过月凌儿的玉颈:“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他就知道,什么爱不爱?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爱!
亏他这亲爱的哥哥还一直执迷不悟,连死了还妄想证明自己值得被爱,甚至愿意与他做交易,看看他最后关头的结局。
月凌儿吓得瞳孔骤缩:“你想干嘛?迷晕我?迷晕你就能逃吗?若能逃,早就逃了!”
“迷晕你?那也太仁慈。”他轻笑一声,眼底却结着冰:“那样,你还意识不到自己的丑恶,”唯有死才是她应得的。
他轻问:“你可知你喝下的那是什么药?”
月凌儿哪里回答得出来,她身上的药效开始发作。
身体越来越热,浑身软得像一摊烂泥,倒在地上,狼狈得像狗。
小傅离绡捻了捻指尖上残留的细小粉末,语气温柔:“就是他们给的,每次,他们都要对哥哥要用这个。”
哥哥?月凌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你……你不是他?你……你是那个白眼狼!我好不容易把你送走了,你怎么……”
“当年那道士说我们二人都有仙骨,但我的那个傻子哥哥他舍不得你,要留下来陪你,便只把我说了出去。
可见他有多爱你这个娘亲。可惜,您亲手弄丢了这个最爱你的儿子。”
对了,他啊,昨天就死了,因为我预知到他的命运就是被您抛弃,所以他不想要做您的拖累,就……”
伸出手指指了指天,再把手指曲了下来:“从悄无声息地那春风楼跳了下去。”那声“跳下来”嗓音轻得像落叶跳下来一样。
“那野道观污蔑我偷东西,正到处搜寻我呢,哥哥既要寻死,刚好李代桃僵,从此嘛,我便替他活着。”
“我要走了。可想了想,你这样的毒妇怎么能留?
所以,我来替我那个傻子哥哥报仇,算是还他第一次是在我差点被欺负时给我解的围,所以他才替我承受后面种种折辱。”
“可我与他灵犀一线,他每日在这里承受之痛皆在我梦中出现,那种蚀骨钻心、身心折辱的滋味我亦感同身受。”
“有时晨起照镜,我都仍残留着另一具身体曾承受的肮脏与剧痛,我快忘了自己是谁!一切源头都是你!既让我如此,既道我是白眼狼,又岂能饶了你?”
他凑近她耳畔,呵气般低语:“对了,还有一些致命的毒,在一个时辰后才发作。”
“您在这样快乐中死去,是我做儿子的孝顺。”
他眉眼弯弯,最末泛出绚烂的红,宛若艳丽而致命的血铃兰。
长睫敛下,指尖快速凝了道蓝芒,门被推开了。
有两人眼神空洞地上前来,抬起再说不出话的月凌儿,走了出去。
待他们二人回来,他便跟在身后,施施然出门去。
有人拦住他。
那二人立刻不要命地往前冲,在混乱刀剑下身中数刀。
拦住他们之人脸色骤变,推开他们,可那二人就似不知道痛觉的木偶,机械而固执地护住他。
待他出了门,那两人方才倒下,拦住之人去摸那二人鼻尖,早就没了呼吸。
小傅离绡静静走在街上,此时暖阳蔼蔼,云淡风轻。
他抬眸看,轻叹一声:“今天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