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鸣月气笑了,糟老头自己不守着他这宝贝徒弟,让归命阁来守。
这几日若叶青礼出了什么意外,归命阁就彻底卷入这一场麻烦了。
得亏谭晓那丫头前些日子跑得快,褚霜又病着。
裴鸣月看向窗外,这里刚好能看见走廊转角处,褚霜和邵翎正在说着什么。
药无石以为裴鸣月要同意了,正欲道谢:“这就麻烦……”
“褚霜守不了,如果您实在需要归命阁的人手,我亲自来。”
药无石心中一颤,对上裴鸣月的眼睛,后颈有些冒汗。
叶青礼再厉害,再被寄予厚望,也不过是个弟子,谁敢让裴鸣月来守着他?
裴鸣月摆明了态度不准褚霜被他们调用,众人也不好说什么。
药无石忙道歉:“不必不必,归命阁没有人手就算了。”
“万毒堂也不是没有人,看住他还是没问题的。”
裴鸣月轻嗤一声:“药老头,真不需要我帮忙?”
药无石苦笑着拱手摇头。
留她做什么?
留着晚上来暗杀他吗?
古源康抚着胡子:“既然如此,彻查凶手的事情就交给念梅吧。”
药无石点头:“麻烦梅长老了。”
“客气。”古念梅依旧严肃着。
裴鸣月领着褚霜回起月居时,雨已经彻底停了。
吃过早饭之后褚霜就在院子里练琴。
她进步很大,虽然不算天籁,但起码能入耳了。
“这段时间长进不错,给你放几天假吧。”裴长老很是通情达理。
褚霜:“谢谢师父。”
十九闻言眸子也亮了,明天可以在家里逗猫逗鸟了吗?
裴鸣月不喜欢那些小动物,因此褚霜从来没有把小狸花和小画眉带进起月居来过。
见褚霜和十九都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裴鸣月扶额:“算了,你们现在就回去吧,我也不留你们吃午饭了。”
褚霜带着十九麻溜地滚了。
裴鸣月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摇头。
褚霜这孩子有些太纵着十九了。
在无生涯,主仆之间相处成这样并不是什么好事。
深夜里,褚霜又一次走进那片梨树林。
她没忘记答应过那位景公子要常来看他。
这次古源康不在。
景公子今日没戴面具,那张脸上的温润气质和叶青礼倒是有几分相似。
他正独自坐在院中抚琴,褚霜倚在树枝上听了一会儿。
弹的不如裴鸣月,更比不上司琴和馥渠,不过确实比她要好上许多。
褚霜飞身落地,落在院中,开口:“我来还披风,景公子。”
景公子有些惊讶,温润一笑:“别来无恙,褚霜。”
褚霜将披风递上:“今夜风也大,带我进去坐会儿?”
“请。”景公子伸手示意。
屋内的布置看起来非常华贵,桌椅茶灯都是和无极殿一个档次的。
还真是古源康的贵客。
“喜欢喝什么茶?”景公子放好披风,拿出茶壶,询问着。
“随意。”
“那就老君眉。”
景公子和褚霜这只是第二次见面,却意外地相处得非常和谐。
褚霜见桌上摆着一盘下了一半的五子棋,盯着看了一会儿棋路。
景公子见她感兴趣,适时开口:“来一局?”
褚霜拈起一枚黑子:“接着这盘下吧。”
“好。”一杯茶汤被递到褚霜手边,清透明亮,清香氤氲。
棋子不断落下,窗外的雨声又渐渐大起来。
一整盘棋下完的时候,褚霜才想起来今天没带伞。
景公子看着褚霜最后一颗被他堵死的棋子轻笑:“雨大了,褚霜姑娘回不去了。”
褚霜拿起那杯茶抿过一口:“你这儿没伞?”
“不借。”
“那就淋回去。”
景公子慢慢收着棋子,意有所指:“淋坏了身体,有人会心疼的。”
褚霜莫名想起邵翎和十九那两个恨不得把她泡在药罐子里的人,感觉嘴里已经开始泛苦了。
“疼的又不是我。”
景公子哑然失笑。
“有伞,我借,我舍不得你淋雨,行吗?”
这话说得暧昧,褚霜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嘴角浅浅笑着。
她只觉得……这雨下得真好。
茶也醉人。
景抬头看向门口:“怎么又来客人了,今夜还真是热闹。”
木门紧紧闭着,不过二人都察觉到有人在外面站着。
不是古源康。
景公子起身去开门,大雨倾盆而下,许多飞溅的小水珠都蹦入屋内。
雨夜下,残灯旁,十九持伞而立,面色冰冷,看着褚霜所在的方向。
雨实在是太大,十九身上染了不少潮意,整个人都湿沉沉阴暗暗的。
景公子挑眉,略一思索就猜到这客人不是他的,是褚霜的。他看向褚霜:“你的?”
褚霜抿着茶汤略微点头。
“我的。”
不过他来做什么?
谁准他来的?
他要杀景吗?那可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十九那双漂亮的眼睛,褚霜心中的杂念悄然而寂。
景略微抬手:“进来说话?”
十九还没有说话,褚霜先起身了:“我要回去了,景公子。”
景有些意外,又有些不舍:“这么快吗?”
他们只下了一盘棋,茶都没来得及喝几杯。
“雨大,现在我有伞了。”褚霜笑着走到十九身边,抬手抚上他耳边的浅青色琉璃坠子。
这是她昨天给十九买的,他戴着果然好看。
景公子抱着双臂倚在门上,半开玩笑:“不会因为我今天说不借你伞,日后就不来找我了吧?”
“当然不会,还没喝够你泡的茶呢。”褚霜回道。
十九握着伞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褚霜:?
给他脸了,敢在她面前摆脾气。
“我送送你吧。”说着景公子就要去拿伞。
褚霜直接一步踏入十九的伞下,拉着他的手臂往外走:“留步,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景公子于是只得到了褚霜渐行渐远的身影,黑夜里那个身影很快就隐没在雨幕中。
拉着十九走出够远后,褚霜才开口:“谁准你跟着我的,可别告诉我,你的人都是在这片林子里接头。”
十九没有说话,褚霜疑惑地抬头看他,只见他低垂着眸子看着地上,目光中噙着十二分的寂寞。
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强压在心底。
?
褚霜想了想,她今日挺温柔的吧,没发脾气也没欺负他吧?
十九伸手拦了她一把,淡淡开口:“小心水坑。”
见褚霜绕过了那个水坑,他又不说话了。
当然打伞还是打得十分尽职尽责,几乎把褚霜整个儿都包住了。
“说话,十九。”褚霜皱眉。
十九眼中的黯淡更深沉几分,手上握着伞柄的力气也更大了。
褚霜按住他的手,抬手掐住他的下颚,强迫他低下头来和自己对视。
十九没有挣扎,任她动作。
一把伞将两个人都彻底笼罩,挡住雨幕。
“告诉我,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
“那你在不高兴些什么?”
十九沉默了。
他在不高兴些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
他和自己的人交接完后,从梨树林回院子没有那么绕,所以他才路过梨树林。
看到褚霜倚在树枝上听这个院子里的人弹琴,天色又像是要下雨,他便赶回去拿了伞。
可是靠近些院子后……他从窗口看到褚霜在和一个人下棋,他们还相谈甚欢。
他想起在外出任务的时候,褚霜也会和他下棋,会时而嘲讽时而温柔地教他该如何下棋,教他布置陷阱又教他诱敌深入。
可是那样的秉烛夜谈是他和褚霜不曾有过的。
一起连夜逃命倒是不少,但那不一样。
为什么秉烛夜谈的那个人不是他?
而且怎么还聊什么心不心疼的话题,褚霜难道听不出来那个人对她图谋不轨吗?
褚霜大概猜到了七八分十九的心思,松开他的下巴。
“别胡思乱想,我有正事要办。”
十九负气,目光紧紧追着褚霜的眼睛:“什么正事要聊心不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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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舍得你?”
“你……吃醋了?”褚霜有些迟疑,不理解。
“我吃什么醋?我是怕你被那个狐狸精骗了死得太便宜,我还得轮下一个主子,麻烦!”
褚霜觉得他这炸毛的样子有点意思,居然耐着性子哄:“你主子聪明,不会轻易被骗。”
十九也觉得自己今晚似乎太矫情了,按理来说他没有资格这么对褚霜说话,可是她好像默许了自己的小脾气。
她不应该扇一巴掌然后骂多管闲事吗?
她不应该让自己跪下,让自己认清楚他们的身份差距吗?
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她为什么直接跟自己走了,她为什么那么温柔地向自己解释?
这是一个主子对奴隶会有的态度吗?
十九心中生出些无厘头的慌乱。
褚霜,你没把我当奴隶,是不是?
十九今夜终于看清楚了褚霜对他的态度。
她从来都不需要一个端茶倒水卑躬屈膝奴颜卑色的奴隶,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为她所用的棋子,一个可靠的下属。
她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
即使她心中满是算计与防备,即使她不信任他,利用他,他们之间也是对等的博弈。
他处于下位不是因为他为奴褚霜为主,而是因为在这场对等的博弈中他输了。
那些刀伤、烫伤、巴掌、罚跪,无一不是他自找的苦头吃,那都是他输给褚霜的代价,而不是居高临下的赏罚。
褚霜给的平等,他受得起吗?
如果他是褚霜的奴,他可以无所顾忌地背叛。
因为不同阶级的人天生就是对立的。
从成为奴隶的那刻起,褚霜就一直在抬举他,尽管这份抬举有些强迫性质。
短期的抬举没什么大用,也不会打动人心。
但是如果这份真心实意的抬举能够长达三年,他真的不会为之心侧吗?
“你……您……真的是在办正事?”
褚霜点头。
十九很想问什么正事,但是他明白褚霜不会对他全盘托出自己的计划。
就像他也不会告诉褚霜自己要做什么一样。
他们之间,或许永远不会有坦诚相交的那一天。
失落的种子在心中疯长,倾盆的雨浇灌着这不该出现的妄念。
最终十九只是道:
“明天主子继续教我练剑,可以吗?”
褚霜凝视他的眼睛片刻,微微点头,一如既往的平静。
“可以。”
雨下了很久,到第二日天亮时刚晴,云层散开,整个无生涯终于不再被阴沉笼罩。
十九早起喂猫喂鸟,然后练剑练字。
褚霜依旧睡着懒觉,邵翎来了后也不打扰她,从厨房拿了两个饼子后就跑去书房里玩。
褚霜这里书很多,邵翎拣了些自己喜欢的看,什么《山海志异》、《游秋记》、《新奇门》之类的,尤其有意思。
邵翎本来以为褚霜已经把邬玉忘了。
因为霜霜姐从来没有主动告诉过她小玉姐的下落,这都是叶青礼那个混蛋故意让紫衣侍带给她的消息。
霜霜姐心比较冷,她知道,所以她这次也没有跑到褚霜面前哭,她只是趁着熬药的时候抹了几把眼泪。
初林里,褚霜受伤昏迷的那个夜晚,她已经和小玉姐偷偷抱着哭过了。
小玉姐当时自责,认为如果她不执意要救西洲那个姑娘,霜霜姐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小玉姐抱着自己哭,“人各有命,我以后再也不管别人的命了,我怎么能让霜霜为我的愚蠢负责……”
她和小玉姐离开无生涯分别的那个早上,她也哭了,她舍不得,她害怕。
小玉姐给她抹眼泪,让她别哭,说以后要挨褚霜骂的,褚霜又不会哄人。
小玉姐又说,“挨欺负了就找霜霜,她比我有本事,她能保护你不被叶青礼欺负……”
邵翎以为霜霜姐那般冷性情的人已经彻底放下邬玉了,直到她从书本的夹层里看到一张折叠起来的宣纸。
笔墨纸砚,褚霜一向很擅长,只是没人知道原来她也会画画。
画上有两个人,一个舞着长枪,威风凛凛,另一个拿着医书扇药炉,冥思苦想。
人像栩栩如生,情谊薄纸难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