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循声望去，见是一位貌若狐狸的俊美公子，便耐着性子问道：“你如何证明？”
还未待他说话，台上的掌柜一个激灵，扶着圆滚滚的肚子连滚带爬的跑下了台。
“少东家，您不是说今日不来了吗？”
红衣女子脸色一变，“你是四方商行的少东家，方天悯？”
台下众人立刻朝方天悯看来，眼中探究之色浓到化不开。
无人见过四方商行的少东家，他生来神秘，只在幕后操盘，从未在人前现过身，今日可谓是天下红雨，日出西方。
方天悯迎着众人的视线，狐狸眼露出笑意，“正是在下。”
红衣女子似乎仍不买账，“即便你是少东家又如何，你说这天水碧是你送的就是你送的？我就是不信，你们定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方天悯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猩红的暗芒，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的。
“刘掌柜，去将这天水碧的名录取来。”
矮胖的掌柜一改之前的笨拙形态，一溜烟便跑没了影，远处看去就像一个滚动的雪球。
不出片刻，一本账册便出现在红衣女子的面前。
“贵人请看，这上面记载的清清楚楚，天水碧是我们少东家游历洛州以物易物偶然所得，上面有标注，此缎不可卖钱，只可赠与有缘人，这也是制造此缎之人的原话。”
红衣女子看着那一行标注，哑口无言。
但她仍不服气，强撑到底，“他是你们少东家，这账册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哪知道这是不是你们临时加上的。”
方天悯淡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位小姐既不相信我们四方商行的口碑，那就请回吧，以后也不用再勉为其难踏入我们商行了，刘掌柜，送客。”
场下传来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这是要将她拉入黑名单了。
掌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抬手做出个请的姿势，那意思很明显，走好不送。
红衣女子气得双目赤红，平生未受过如此屈辱。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给我等着，我定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随着一句狠话撂下，女子经过姚芷兰时狠狠向她撞去。
眼见着姚芷兰就要被撞到台下，萧策和姚靖宁同时起身欲使轻功赶来，可终究远水救不了近火。
可不知道为何，“啊”的一声尖叫，却是从红衣女子口中传来。
众人眼前一花，本该跌落高台的姚芷兰如今稳稳地站在台上，而痛下黑手的红衣女子却四仰八叉的摔了个狗吃屎。
已经赶来的姚靖宁趁机站在红衣女子面前大声嘲讽道：“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下黑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呸”了一声，一脚踩过她的屁股，在她的衣裙上留下一个黑色的脚印。
“啊！”红衣女子再一次痛呼出声，她摔得七荤八素，如今又被姚靖宁用了十层力踩了一脚，竟是半点也爬不起来。
姚靖宁跳上高台，挡住姚芷兰，“啊什么啊，赶紧滚，以后遇到我们记得躲远点，不然见你一次踩你一次。”
红衣女子银牙咬碎，这些狠话都是她之前的台词，如今从别人口中听来，才知有多难听。
她咬紧牙关，心中的恨意几近将她灭顶，忍着浑身剧痛爬了起来，一言未发，灰溜溜的走了。
姚芷兰走向台下，向方天悯行了一礼，“感谢少东家的出手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公子若有机会前去京城，我必扫席以待。”
方天悯看着已然越过众人挡在她身前的萧策，笑得一派风流。
“既是宝儿姐的朋友，那便是方某的朋友，不必如此客气。”
姚靖宁在听到“宝儿姐”，第一反应便是上前抓住他的手臂认亲。
“原来你是天宝姐的朋友啊，我就说你这鉴宝大会和爱豆坊有异曲同工之妙。”
方天悯看着在一旁虎视眈眈的裴绪安，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
“惭愧，鉴宝大会很多想法都是借鉴了宝儿姐的点子，她实在是个妙人。”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跟我大姐说的，我大姐是世上第一好，天宝姐就是第二好。”姚靖宁如酒逢知己般吐露心声。
方天悯看了一眼被夸是“世上第一好”的姚芷兰，狐狸眼饱含深意，“确实如此。”
男人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分清同类与敌人。
萧策眼中如潮翻涌，墨瞳毫不掩饰的眯起，露出攻击的姿态。
他可以断定，此人对姚芷兰心思不纯，正如他一般。
方天悯忽视了萧策的敌视，转而对姚靖宁道：“既然都是朋友，那么今夜我做东，请各位尝尝商州的地道美食，如何？”
姚靖宁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有奶便是娘，“走走走，今日定要与你不醉不归。”
裴绪安也看出了内情，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罕见的回头看了一眼萧策，那眼神中带着同情。
一家有女百家求，兄弟，加油吧。
*
方天悯带着众人来到商州最负盛名的邀月楼。
据传前朝诗仙来此处喝酒，一杯惊为天人，两杯倒转星河。
故而诗性大发，挥毫泼墨，写下千古绝句。
邀月楼也因此扬名。
方天悯将商州所有的名菜都点了一遍。
水煎包，烩菜，擀面皮，牛肉汤，豆芡，烧肠……
还有邀月楼最有名的醉浮生。
姚靖宁看着一桌美味珍馐，吞了吞口水。
“听闻三妹千杯不醉，为兄今日便舍命陪君子。”
不过一段路的时辰，二人早已称兄道妹。
姚靖宁爽快碰杯后，指着一桌珍馐美馔道：“大哥，容我先吃一口，吃饱了和你决战到天明。”
方天悯一双狐狸眼笑得如妖，他慢条斯理的斟了一盏酒，对着姚芷兰遥遥敬道：“姚大小姐，在下敬你一盏。”
姚芷兰感念方天悯的相助，端起酒盏遥遥一点，“本该我来敬方公子才是，今日多亏你解围，不然不仅保不住天水碧，姚家也要颜面扫地，还不知那位红衣小姐身份，若是权贵，那真是我连累了方公子了。”
她抬手饮尽杯中酒，由于喝得急，嘴角有一滴酒渍挂在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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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蚌吐珍珠，糜艳至极。
方天悯看得入神，竟忘了接话。
萧策看着他被姚芷兰迷得五迷三道的熊样，一股邪火堵上心间。
他伸出拇指将那滴欲落不落的酒渍擦去，犹嫌不够，兀自送入口中。
方天悯不悦的眯起了狐狸眼，“这位是？”
姚芷兰脸上烧得慌，她不愿外人知晓她与萧策的关系，可方天悯却明知故问。
“他…是我东家。”
“哦，那这位公子逾矩了。”方天悯慢条斯理的酌饮着酒盏。
萧策面上冷漠如常，内里怒意滔天。
他借着酒桌的遮掩，伸手握住姚芷兰的腰，意味不明地掐了掐。
姚芷兰一抖，手中的酒盏差点翻倒。
方天悯火眼金睛，哪里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
他敛下眼睫，遮掩住一瞬赤红的瞳色，再睁眼，已然如常。
“姚小姐此行去往何处？”
姚芷兰努力忽视腰间的热度，强制镇定道：“我此去扬州采买贡品，明日便要启程。”
方天悯再斟一盏酒，“那可巧了，在下正要去洛州寻人，不知可否同渡？”
“可…”姚芷兰刚想答应，腰间突然传来痛意，她的“以”字便卡在了喉头。
方天悯似乎早有预料，弯起狐狸眼，“在下此去洛州寻的不是别人，而是能制出天水碧的传人，姚小姐难道不想认识一二？”
姚芷兰一听天水碧，顿时两眼放光，杏眼扑闪着向往之色。
她将腰间的手推开，毫不犹豫道：“可以吗？会不会唐突？”
方天悯满意地看着姚芷兰的动作，“自然不会，不过在下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寻到。”
“当年给我天水碧的老者已经去世，听说他还有一位传人在洛州隐居。”
“此前事务繁多不便成行，如今恰逢姚小姐感兴趣，正好一路同行，我还能给你带带路。”
姚芷兰忍住狂跳不止的心脏，那可是天水碧传人。
她扬起真心实意的微笑，端起酒盏敬道：“多谢方公子高义，我敬你。”
方天悯也一同举杯，“是我要感谢姚小姐愿意搭在下一程。”
一旁的裴绪安看得心惊肉跳。
这一局，秦王完败。
作为连襟的他决定拉他一把，裴绪安按住了仍在暴风吸入的姚靖宁。
“大姐一直在喝酒，还没空吃两口，你快去帮她。”
姚靖宁果然放下了筷子，用袖子擦了擦嘴。
“我吃饱了，大哥我来陪你喝！”
萧策和方天悯同时看了过来。
可他们看的不是姚靖宁，而是一脸端方的裴绪安。
萧策一脸，你这连襟我认了的表情。
方天悯则是一脸，此人是敌非友，需小心应对的表情。
而裴绪安则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低头默默替姚靖宁布菜。
而站在身后的丹若目睹一切后，化身瓜田里的猹，发出土拨鼠尖叫。
在心灵重创后，这是她应得的。
一席酒宾主尽欢，除了萧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