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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湿地

作者:尹妙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半个小时后,老孙将手机递给沈异,拧眉道:“梁月这人真是奇怪,手机里什么都没有,联系人一共7个,除了她家人外,剩余的两人应该是公司的同事,除了说一些花店的事外,平时从不闲聊。”


    “她跟家里人的关系也淡薄,从两年前到现在为止一共就几十条信息,基本是让她买什么东西带回去。”


    沈异接过手机看了看。这支手机是好几年前的老款式,在智能手机更新换代这么快的时代,手机外观竟然保存的如此之好,怎么说也有八成新。


    看来这女人很少使用通讯工具。


    小伍在这时候凑过来说:“咱们也别疑神疑鬼了,法医已经鉴定过了,而且梁月有充分不在场的证据,她顶多就是性格有点古怪,这世界上有古怪的人并不奇怪。”


    “咱们不能因为别人古怪,就奇怪别人为什么古怪。”


    沈异摁亮手机屏幕,是原始屏保,他打开相册,大多是一些花卉图片,正要退出,屏幕下方出现一团黑,沈异往上一滑,是一盆黑色的郁金香。


    真是少见的颜色,就跟她这个人一样少见的古怪。


    老孙拿着法医开具的死亡证明往调解室走,被沈异叫住,“你干嘛呢?”


    “我给她办理手续。”老孙说。


    沈异没说话,将手机递过去后坐回了椅子上。


    半个小时后,他听到老孙的声音由远及近,脚步声也越发清晰。


    没几秒,视线里就出现了那个女人,她依旧是那副样子,面无表情的走出了警局的大门。


    沈异往后靠在椅子上,手里夹着一支笔瞎转,小伍突然转过身来说:“沈队,这梁月好漂亮的。”


    “就是穿衣打扮有点……”


    沈异收回思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小鱼最近管的不严啊。”


    小鱼是小伍的女朋友,所里聚餐时,沈异见过一次,是个娇俏温柔的姑娘,跟小伍很相配。


    小伍嘿嘿笑了几声,趴在椅背上又重复了一遍:“确实好漂亮的。”


    沈异用笔指向他,“小心回家被处以宫刑。”


    “她敢,”小伍说:“贬她为答应。”


    老孙在一旁脸都笑烂了,起哄说:“只怕小鱼还没成为答应,你就是公公了,那咱们所以后就要改成敬事房了,是吧小伍公公?”


    “哎,去去去……”小伍指了指老孙,“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喳,伍公公。”老孙双手交叠放在腰侧,公公不公公,娘娘不娘娘的比划了一个动作,气的小伍椅子一推就扑了过去。


    两人闹腾了好一阵儿,又开始谈论起梁月来。漂亮的女人在哪儿都能成为谈资。


    沈异本想出声打断,不知怎么想的竟也纵容他们聊下去了,不过他没参与,只是安静听着。


    老孙今年快四十岁了,自认为对婚姻,对女人了解的很透彻,他瘪瘪嘴,有了些许猜想,叹道:“这女人嫌疑大也正常。”


    “为啥?”小伍还年轻,一脸天真地说:“从证据来看,她没嫌疑。”


    老孙意味深长地笑,“老夫少妻,感情指定不好。”


    “为啥?”小伍脸皱成一团,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捶了老孙一拳,“你给我说清楚!”


    老孙压低声音,隐秘道:“女人到了三十岁的年纪,对有些事儿有了瘾的话就麻烦了,没救,指定要在外头乱搞。”


    沈异手里的笔又开始转,他盯着,但眼神是虚的,并不聚焦。


    小伍像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瞬间就明白了,他神情带着点兴奋,小声问:“你意思是梁月在外头有姘头啊?”


    “我可没这么说。”老孙嘴角压着,全然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想。


    “诶,不对啊。”小伍回过味儿后,揶揄道:“嫂子是不是吃不饱啊?”


    话音刚落,小伍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掌,他捂着胸口往后退,脸上笑的更欢了,“孙哥不行了啊哈哈哈。”


    老孙红着脸还要动手,一边抓小伍,一边说:“等你小子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你且等着。”


    小伍嚷:“老子猛得很,别拿我跟你比。”


    办公室里鸡飞狗跳,两个男人老鹰捉小鸡似的,这头蹦一下,那头又蹦一下,桌子椅子齐齐抗议叫唤。


    沈异哼笑一声,摇摇头开始收拾东西,等两人闹完了才说:“还不下班儿呢?”


    小伍立马就开始收拾东西,“今儿个顺路,谢谢沈队。”


    老孙嚷道:“你车咋天天限号?”


    “你管得着吗?”小伍白了老孙一眼,麻溜的跟在沈异身后。


    小伍要去买陈记的排骨,在半路下了车。


    他一走,沈异脑子里全是刚才办公室里的谈话内容,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到家后又接到了梁虹的电话。


    那时天还亮着,夕阳的余晖洒满整个客厅,人也变得黄油油的。


    梁虹气得不轻,在电话里骂了沈异一顿,沈异把手机搁在茶几上,自顾进卧室洗澡去了,出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沈异打开电视,一边看球赛,一边吃外卖,看到紧张的赛段,他开了一罐啤酒,后来干脆连饭也不吃了,专心致志地看着比赛直至结束。


    窗外灯火通明。那罐啤酒让沈异晕晕乎乎的,他将客厅的灯关了,仰面躺在沙发上小憩。


    电视里在重播之前的赛事,观众的欢呼声一阵儿一阵儿的,没觉得吵闹,反而像催眠的白噪音。


    沈异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梁月抱着一束黑色的郁金香朝他笑,还说:“叫我阿月。”


    这个梦境真实清晰。


    电视里的解说员情绪激动,大声喊叫,画面切到赛场上,一个球员张开双手,围着绿茵场奔跑,观众纷纷欢呼不已。


    沈异抹了一把脸,脑子里全是梁月的笑容和那束黑色的郁金香,他突然有点好奇,好奇梁月笑起来真是那样的吗?


    她那张平静的脸笑起来究竟是什么样呢?


    短短几秒内,梦里的那个笑就变得模糊起来,最后消失不见。


    沈异闭着眼睛奋力回想,可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惧感,即使是清醒的,即使上一秒还记得,下一秒居然就能遗忘。


    像眼睁睁看着脑子里的画面被一块儿橡皮擦擦掉了。


    沈异出了一身冷汗。


    十分钟后,他洗了一个手,水龙头关上的瞬间,关于这个梦的影像彻底消失,唯有感受突出,而且是越来越突出。


    他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从出门到将车停在映春小区的门口,沈异一共花了一个小时。


    途中,他有过犹豫,所以基本是按最慢的速度在前行。


    等红灯时,打道回府就在一念之间。绿灯亮起,他没拐弯,直直朝前开,从最繁华的街道穿进狭窄破败的小巷。


    夜里三点,整座城市还沉浸在黑暗中,树叶掩映下的路灯光愈发模糊,昏昧的令人着迷。


    沈异下车抽了根烟,站在小区门口朝里看,他没有进去,转而叫醒了保安亭里的保安,问道:“这里面的房子出租吗?”


    保安一脸倦色,撑起半个身子,随时都要倒下去睡死似的,皱眉大声说:“你神经病啊?大半夜租房子,白天再来!”


    说完躺了下去,没两秒,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沈异自知理亏,掐掉烟,回到了车上,他也觉得自己有病,因为一个意味不明的梦,大半夜驱车到人家小区门口守着,跟个变态似的。


    他心想,就当是办案吧。


    沈异放平椅子,躺在车里睡觉,等着白日到来。


    巷子里充满了烟火气息。清晨六点开始,断断续续就支起了不少卖早餐的摊子,不到半个小时,原本冷清的街道就热闹了起来。


    由于腿打不直,沈异睡得腰疼,他扳回座椅靠了两分钟才下车买了一份早餐,然后就一边吃一边朝小区门口看,终于在半个小时后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梁月还是那身打扮,只是里面的浅灰色背心变成了黑色的。


    她肩膀上挂着一个帆布包,脚步匆匆地穿过人群,身形很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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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碰到任何人。


    沈异不远不近的跟着,他看见梁月走进了一家花店,过了几分钟才走出来,身上戴着一条宽大的咖啡色围裙。


    花店门口空着一排铁架子,梁月将一桶一桶的花抱出来,放在铁架上。


    这铁架一共三层,放第三层的时候,沈异看见她踮起脚尖很吃力的样子。


    一架子的花,梁月搬了二十分钟。


    沈异远远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一念之间,他再次回到映春小区,敲响了之前没敲开的501。


    这一次,门很快就开了。


    沈异对着那道缝隙,亮出自己的警官证,“跟你打听点事儿。”


    缝隙拉开,里面是一个清瘦的年轻人,额前碎发盖着眼睛,他一手把着门框,冷淡开口:“什么事?”


    “可以进去说吗?”沈异视线投在他身后打量,目光凌厉坚定。


    年轻人拉开门,顿了两秒才侧身让出通道,他跟在沈异身后,问道:“要问什么?”


    沈异进门的一瞬间着实吃了一惊,这间屋子的窗台处,俨然是一个绿色的丛林,绿植疯长,藤蔓或缠绕在窗户上,或垂落在地上,阳光从叶片的缝隙透进来,全是细碎的光。


    谈不上阴暗,但也绝对不明亮。


    沈异往窗台处走去,抬手摸了摸一株不知名植物的叶片,指腹上是淡淡的凉意,他回头问年轻人,“你自己一个人住?”


    “对。”


    “养这么多植物呢?”


    “警察管养植物吗?”


    沈异收回手,走到沙发旁,问:“我能坐下吗?”


    “当然。”


    “你叫什么名字?”


    “姜柏。”


    沈异暗自重复了一遍这名字,开始进入正题,“楼下301的住户你知道吗?”


    “不知道,没见过。”姜柏冷着一张脸,简短回答。


    “是一对夫妻,男的叫宋怀义,3月7号那天凌晨坠楼死了,就从楼顶摔下去的,当场死亡。”


    姜柏垂着眼,半天才“哦”了一声,说:“我平时不怎么出门,没遇见过,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沈异笑了一下,“是吗?可那天早上我来敲门,你不在。”


    他毫不掩饰探究的目光,紧盯着眼前人,“那天早上你去哪儿了?”


    “去网吧通宵了。”


    “通宵干嘛?”


    “打游戏。”


    沈异又审视了他几秒,才松下紧绷的表情,问道:“你多大了?”


    “21”


    沈异点点头,“我21岁的时候,也喜欢打游戏,那时候对魔兽特别着迷,经常通宵玩儿,后来工作就没时间了。”


    “你的工作是什么呢?”他问。


    姜柏嘴角勾起一点笑,“没什么正经的工作,有空的时候做做兼职。”


    “还有……养花。”


    “养花?”沈异看一眼窗台,“有花吗?”


    “有,还没开。”姜柏视线望过去,语调散漫,“前段时间开了一盆,后来又谢了,剩下的要到夏天才能开了。”


    沈异再次起身走了过去,他抱手弯腰观察,闲散问道:“哪一盆是花?”


    “就你面前的那盆。”


    “什么花?”


    姜柏说:“兰花,开出的花朵是白色的。”


    沈异走的时候,对姜柏说:“如果你想起什么关于楼下邻居的事,可以随时到南山派出所找我,我叫沈异。”


    姜柏点了一下头。两人站在门口,目光短暂相接。


    沈异看到他眼里闪着一点绿意的光,是被这间奇怪的屋子染的。


    他还看到姜柏的眼角处有一个小小的凹陷疤痕,像一片湿地,附在那只明亮的眼睛旁。


    莫名的,一丝异动泛起,他补充了一句,“过两天……”


    异动消失,话音戛然而止,沈异扯了下嘴角,严谨道:“如果情况有变,可能会再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姜柏用沉默表示配合,他微微垂下头,那块儿小小的湿地瞬间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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