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一暑假前,时锦对于陈知聿的感情只有纯粹的讨厌。
但在暑假之后,这种感情变成了有些复杂的讨厌。
葵厘镇的夏天炎热又漫长。
家里的老人舍不得钱,不愿意空调开太久,于是上午去集市,下午就去茶馆乘凉。
出点钱点壶茶,能在那坐一下午。不光凉快,还能和熟悉的人唠嗑。
时锦偶尔会陪着去。
但去了也大多时候是在玩电子产品。
上个月妈妈给她买了新手机,除了在上面听歌看小说,她更多的是在企鹅软件上和纪晓彤聊天。
晓彤爸妈暑假给她报了补习班,现在每天的怨气都很重,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
茶馆附近有一块小池塘,隔着窗户,能看到零零散散几个钓鱼的人,撑着遮阳伞,顶着头顶炙热的阳光守着鱼钩。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罪受。
提着水桶的大叔从她旁边走过,瞧见她顺嘴问候了两句。
时锦从手机里抬头,礼貌地打了招呼。
头顶的风扇带着凉风吹过耳边,门帘被人掀开,老式门铃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一道高高的白色身影走进屋内。
陈知聿站在柜台前,正对店家指着后面架子上的矿泉水。
时锦余光瞟见,下意识就低下了脑袋。
好在陈知聿没注意到,付了钱接了矿泉水就掀开门帘走出去了。
门铃继续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
她挪着步子走到门边,视线里,陈知聿在左边道路尽头拐了弯。
那个方向是去池塘的路。
时锦转身回到茶馆的窗户边。
架子轻轻靠着,留出一缕缝隙,她借着缝隙查看池塘边缘,果然陈知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
他走到支着遮阳伞的老人身边,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躺椅上。
烈日炎炎,他微微阖着眼睛。
脸颊边缘冒着汗珠,额前碎发早就被汗水浸湿,被他伸手随意地往上薅了薅,露出白净耀眼的侧脸。
“热了吧?热就回去吧……”
身边的老人轻笑,“好心好意”地劝他。
男孩低呵一声:“我一个人回去?您儿子要是知道了怕不是会找人把我给宰了。”
“谁让你非要跟我犟?受不住就回去吧,没事,爷爷不会嘲笑你的。”
“我是怕您万一中暑身边没人。”
陈知聿无可奈何说道。
“您儿子要是知道您天天这么折腾自己,一定把您接回去照顾。”
“别接我,我喜欢一个人待着,舒坦。”
爷孙俩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万里无云。
除了蝉鸣声,再无其他声响。
多亏了周围人钓鱼时都不爱说话,此刻他们两人的对话内容可以清清楚楚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时锦惊讶地发现。
原来犟脾气可以跨代遗传。
耳机里的音乐声悠长又热烈,她收回视线不再去看,转过身,背对着窗台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
老旧的风扇在桌上吱呀呀地转着,老人们轻和的交流声就在她耳边打转。
属于木制家具的清香逐渐在鼻尖消散,被窗外枝繁叶茂的气息取而代之。
携之而来的,是洗衣粉淡淡的味道。
她瞬间睁开眼。
窗台边,陈知聿正弯腰靠在边缘。
他单手托着下巴,眼神认真地盯着她,明亮耀眼的双眸强势地闯进她的目光。
耳边碎发被微风吹散,时锦表情怔怔地看着他,身子定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在听什么?”他问。
取下耳机线,时锦收回视线。
“什么都没听。”
“吃雪糕吗?我请你。”
他紧跟着问。
不知这人为什么话这么多。
她抿唇答:“肚子疼,不吃。”
男孩点点头,嗯了一声。
“你在这干什么?”
他继续问,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问题。
时锦搓了搓手指:“乘凉。”
出于礼貌,她回问他:“你呢?”
“陪我家老爷子钓鱼。”他眼神瞥了瞥池塘边的人,“不过因为一小时一条鱼都没钓到,现在已经打算收拾东西回去了。”
“哦。”她拿着手里的耳机线:“再见。”
“这么想赶我走?”陈知聿轻笑着问,声音却有些冷,像是疑惑,又像是受伤。
“我们不熟,陈知聿。”
沉默良久,她垂着脑袋说。
“我不知道要跟你聊什么。”
再说他之前那样对她,就算后续的接触中她发现也许他没她想的那么坏,但那也不代表他前面做的事情可以被一笔勾销。
“陈知聿。”
她无奈地转过身子面对他:“如果你很闲的话,你可以去帮爷爷收拾东西,或者去街上找个游戏厅玩,或者回家里玩手机,但不要老来烦我好吗?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蝉鸣声似乎一下就停止了。
他的眼睫轻轻垂下,嗓音又低又哑。
“时锦,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她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就在上午,晓彤告诉他,陈知聿这个暑假本来是要出国的。
他的意向学校办了夏令营,如果能参与后续申请成功的几率会提高很多。
陈知聿的父母给他准备好了一切,可他却临时反悔,不知道去了哪里。
晓彤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补习班有一个也准备出国读书的人。
因为陈知聿放弃,那人才捡了漏。
晓彤还告诉她,陈知聿的父亲是庆大理学院的教授,母亲是知名的歌唱家,就算他以后一辈子这样潇洒乱来,也不会产生什么很严重的后果。
他的父母都可以为他兜底。
时锦听完沉默了很久。
她明白自己讨厌陈知聿什么了。
讨厌他随心所欲的态度。
讨厌他完全不顾及后果的做事风格。
可这些话,她是绝不会当他面说的。
她收好耳机线,从木椅上离开,扭头看向一脸平静眼神却冷清如深潭的陈知聿。
微风吹过,她低声说:
“等你哪一天发现,不是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了。”
翌日时锦没去茶馆。
腹痛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本以为喝了药能好,可到了下午也没有任何缓解,偏偏此时家里只有她一人。
掏出手机,她先打了120,又打电话给奶奶说自己要去医院一趟。
镇子上只有一家医院,但离他们住的地方比较远,时锦只能努力撑着身体等待。
疼痛让她的精神已经开始恍惚,在听到救护车的急救声前,她先听到了陈知聿的声音。
来不及细想,楼下就紧跟着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竟然真的是陈知聿。
她撑着眼皮努力地往外看,满头大汗淋漓表情很着急的人正蹲在床边。
救护车“呜——呜——”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面前的人忽然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后没有犹豫地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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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把她从床上抱了下来。
“救护车来了,我带你下去。”
他不忘跟她解释,手指虽然攥紧成圈但还是偶尔会碰到她身上的皮肤。
时锦已经没有精力去观察他了,她脑袋无力地歪倒在他的肩膀上。
所以没有看到陈知聿猝倏然变红的耳朵,也没有听到他胸腔里砰砰加快的心跳声。
等时锦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腹痛的原因是阑尾炎发作。
爸妈得到消息后连夜开车赶过来,和外婆奶奶一起在医院陪她。
时锦就这样在医院静养了一周。
出院那天是个大晴天,刚好马上到八月,时锦便准备和父母一起回庆城。
临走之前,她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去问奶奶那天陈知聿突然来的事。
从奶奶的口中,她知晓了当时的全过程。
就在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陈知聿和他爷爷刚好也在茶馆。
老年机的声音特别大,陈知聿听出了她的声音,进而知道她出事了。
于是便立即拉着爷爷开着附近唯一的“敞篷三轮”,带着紧张无比的两个老人从茶馆赶回了家里。
后来的事情,就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
在她在医院静养的时候,爸妈买了礼物专门去上门道谢过。
但家里当时只有爷爷在,陈知聿不在。
按照爷爷的说法,他是回家了。
而且走得很匆忙,当天晚上就买车票坐夜班车回去了。
但他有专门留外婆的电话,临走前还问过她的情况。
“你这同学人真挺好的,你回学校去了可要谢谢人家。”奶奶拉着她的手说。
时锦脑海里此刻一团乱麻,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奶奶。”
她不知道陈知聿在想什么。
他绝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但要说他乐于助人,好像也从来没见过。
那他为什么要帮她呢?
年少的时锦看不懂陈知聿对她的感情。
就像此时此刻站在医院里,她也看不懂陈知聿因为爷爷的问题突然就伸手揽住她肩膀的动作。
“那也得先让人家答应我啊。”
他语气慵懒地说,把“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毕竟我可是求婚了的,是她不愿意。”
“你在说什么?”时锦下意识反问。
陈知聿轻轻挑眉:“所以你愿意?”
差一点就被人带进沟里,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吞下没说口的话。
可此刻,无论回答是否,好像都不太对劲。
她只能沉默着垂下脑袋。
假装是在不好意思。
病房里充斥着爷爷爽朗的笑声。
“那我就等着了哈。”
时锦感觉到陈知聿还在盯她。
男人的眼神从最开始的调笑逐渐变成了掩饰不住的冷意,瞳孔像是骤然褪去光芒,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寒意。
陈知聿是一个向来喜欢把真话和假话混在一起说的人。
就像之前在车库里一样。
所以时锦很多时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会把他的话全部都接收进脑子里。
可眼前这个假话。
未免有点太过了。
而且时锦最不能理解的是,明明是她在帮他的忙,他凭什么生气。
说瞎话也不能乱说吧。
他什么时候向她——
求婚两个字还没从心声里彻底蹦出来,时锦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陈知聿确实向她求过婚。
在他们分手的前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