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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回档第三天

作者:忧郁的带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杜晓棠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辆重型卡车反复碾轧了五遍,灵魂都快被榨干了。


    虽然身体上的擦伤和疲惫在最后一次成功的回档后被“重置”了,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精神倦怠感却顽固地留存了下来,像一层湿透的棉袄紧紧裹着她。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眼前偶尔会闪过一瞬的金星,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她强撑着处理完小偷案的后续手续,填写报告时,手指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发颤,写出来的字都带着一种虚浮的飘忽感。


    “小杜啊,脸色怎么这么白?跟糊了层窗户纸似的。”张建国师傅端着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红字的搪瓷缸子走过来,里面泡着浓茶,关切地看着她,“是不是刚才跑太猛,累着了?来来,喝口热茶缓一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得注意身体,不能蛮干。”


    杜晓棠抬起有些茫然的眼睛,反应慢半拍地“啊?”了一声,才迟钝地接过缸子,温热的触感透过搪瓷传到掌心,稍微驱散了一点寒意,她小口啜饮着苦涩的茶汤,像只急需补充能量的小动物,含糊地应着:“谢谢师傅,我没事,可能就是有点…有点脱力。”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是“累着了脑子”,眼神还有点放空,盯着茶杯里起伏的茶叶梗,仿佛能看出朵花来。


    “正常,头一回都这样。”张建国笑呵呵地,在她对面的旧办公桌后坐下,“肾上腺素一上去,下来的时候就这感觉,歇会儿就好,你今天表现真不错,反应快,能咬牙坚持,是块干警察的料!”


    师父的认可和热茶让杜晓棠心里暖烘烘的,精神上的疲惫似乎也缓解了些许。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意识想挠头,结果忘了手里还拿着茶缸,差点把茶水晃出来,手忙脚乱地扶稳,脸颊微微泛红,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


    整个人透着一股刚经历剧烈运动后的懵懂和柔软,像只累瘫了但被顺了毛就忍不住开心摇尾巴的大型犬。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股低气压随之涌入。


    何亦寻站在门口,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比平时更深的凝重,他目光扫过办公室,目前大部分的人都出去了,只有少部分的文职人员,以及张建国两师徒。


    “老张,带上现场勘查箱,马上出现场。”


    张建国立刻放下茶杯站起身,神色一肃:“何队,什么案子?”


    “纺织厂女工,死在女浴室里了。”何亦寻言简意赅,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初步判断,不是意外,技术科的人已经先过去了。”


    命案!


    杜晓棠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残存的倦意瞬间被驱散大半,她下意识地也跟着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身体轻微地晃了一下,赶紧伸手扶住桌子边缘,但那双眼睛却立刻紧紧盯向何亦寻,里面闪烁着混合着紧张、恐惧和强烈渴望的光芒,像听到了指令即将出发的工作犬,尽管身体还有点晃悠,但精神已经进入了警戒状态。


    何亦寻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目光在她依旧苍白、甚至因为刚才那一下晃动而更显脆弱的脸上停顿了一瞬,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公事公办地开口,语气平淡无波:“你也跟着,负责记录,注意观察,多看多听,不许擅自行动。”


    “是!何队!”杜晓棠立刻大声应道,因为激动,声音甚至有点发飘,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找记录本和笔,转身时差点被椅子腿绊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匆匆抓过本子,紧紧抱在胸前,一副严阵以待却又难掩青涩紧张的模样。


    何亦寻看着她这副毛手毛脚、跌跌撞撞却又干劲十足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无奈,但什么都没说,转身先走了出去。


    张建国一边迅速检查勘查箱里的工具(手电、卷尺、粉笔、手套、证物袋等),一边压低声音对杜晓棠叮嘱:“丫头,沉住气,命案现场和抓小偷不一样,情况复杂,一切听指挥,别乱碰东西,也别瞎打听。”


    “我明白,师傅!”杜晓棠用力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抱着笔记本的样子依然显得有些笨拙而郑重,像是抱着什么宝贝,她快步跟上,因为精神不济和紧张,同手同脚了一下才调整过来,耳根微微发红。


    纺织厂女浴室门口已经拉起了简陋的警戒线,几个穿着工装的女工聚在外面,脸上带着惊恐和不安,低声议论着,厂里的保卫科干部和先到的派出所民警正在维持秩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令人不适的气味——潮湿的水汽、廉价肥皂粉的香精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何亦寻率先戴上白线手套,弯腰从警戒线下钻了进去,张建国提着勘查箱紧随其后,杜晓棠也学着他的样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浴室内部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功率不大的白炽灯亮着,水汽尚未完全散去,墙壁和地面都湿漉漉的。


    一个年轻的女子蜷缩在更衣室和淋浴区交界的地面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衣和衬裤,湿透的衣物紧贴身体,勾勒出僵硬的轮廓,她的头部附近,有一片被水稀释过的、颜色发暗的痕迹。


    即使杜晓棠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尸体的瞬间,胃里还是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瞬间变得更白了,她赶紧用力咬住嘴唇才没失态。


    何亦寻和张建国却像是司空见惯,面不改色,何亦寻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和周围环境,眼神锐利如鹰。张建国打开勘查箱,开始拍照(用的是老式的海鸥相机)、测量、初步固定痕迹。


    “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下夜班后,浴室快关门的时候。”何亦寻检查了片刻,沉声说,“颈部有扼压痕迹,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发现尸体的女工说,死者的手表和这个月刚发的工资补贴不见了。”


    “抢劫杀人?”张建国一边配合着测量脚印一边问。


    “不像。”何亦寻微微摇头,用手指虚点了一下死者略微凌乱的衣领和散落在一旁的、似乎被翻动过的肥皂盒,“手法生疏,但目的性很强,像是冲着东西来的,但…又有点刻意。”他注意到死者一只手的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一点极细微的、不同于浴室环境的深蓝色纤维。


    杜晓棠强忍着不适,努力履行记录的职责,在本子上飞快地写着:时间、地点、初步尸检情况、可疑痕迹……她的手因为紧张和之前的疲惫,微微有些发抖,字迹不免有些潦草,偶尔还会写错笔画,看起来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小杜,”何亦寻突然头也不抬地叫了她一声,“去问问外面保卫科的同志,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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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厂里或者家属院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盗窃案,特别是针对女工的,还有,昨晚下夜班后,有哪些人最后离开的车间和浴室。”


    “啊?哦!是!”杜晓棠愣了一下,像是被点了名的小学生,赶紧合上本子,像接到军令一样转身就往外跑,因为起得太猛,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她连忙扶了下湿滑的墙壁才站稳,手指在墙上留下几道湿痕。


    何亦寻抬眼瞥了她略显虚浮的脚步和苍白的侧脸一眼,眉头再次蹙起,但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勘查。


    杜晓棠跑到外面,找到保卫科的人,把何亦寻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她努力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定专业,但因为气息不稳,听起来还是有些急促,像只着急传达信息的小狗。


    保卫科的干部是个中年男人,被她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有点懵,想了想才说:“盗窃案……偶尔有,都是偷食堂饭菜票或者晾在外面的衣服什么的,这么大阵仗的没有,最后离开的人……得去查查考勤表和各班组的记录。”


    杜晓棠认真地记下,又追问了几句细节,因为专注,不自觉地微微歪着头,笔尖抵着下巴,一副努力思考的认真模样,问话间隙,她忍不住偷偷透过人群缝隙,看向浴室里面。


    何亦寻正半跪在湿漉漉的地上,侧着头,借助张建国打着的手电光,极其专注地观察着尸体旁边排水沟的铁栅栏缝隙。他的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但那种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的神情,却莫名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杜晓棠看得有些出神,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和崇拜,直到保卫科的干部叫她,才慌忙收回视线,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样。


    初步勘查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结束后,何亦寻吩咐派出所民警和保卫科保护好现场,等待技术科进一步处理,然后带着张建国和杜晓棠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三人都很沉默。


    张建国在默默整理刚才的记录和初步判断,何亦寻目视前方,眉头微锁,显然在思考案情。


    杜晓棠则抱着笔记本,脑子里乱糟糟的,既有对命案的本能恐惧,又有一种参与其中的紧张兴奋,同时,身体深处那股被回档透支后的虚弱感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让她觉得脚步格外沉重,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竟有些发冷。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何亦寻,他走得很稳,背脊挺直,似乎完全不受命案现场那种压抑气氛的影响。


    这个人……好像永远都这么冷静,这么……可靠,虽然看起来很凶。


    就在这时,何亦寻忽然毫无预兆地放缓了脚步,侧过头,目光落在杜晓棠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微微泛青的眼圈和那个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的、带着泪花的哈欠上。


    他的视线在她那副明显强撑着的、可怜兮兮又有点呆气的模样上停留了两秒,就在杜晓棠以为又要听到什么“效率”或者“沉稳”的批评时,他却只是对张建国淡淡地说了一句:


    “老张,让她下午休息,脸色差成这样,别案子没破,人先倒下了。”


    说完,他便转回头,继续迈步向前,仿佛只是随口安排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杜晓棠猛地愣住,抱着笔记本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眼睛眨了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他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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