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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梦里神明

作者:熹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清晨的露水滴落,落在阖眸睡着的俊朗青年眼皮。


    双眼睁开,是副深棕色的冷峻眸子,只是目光落处并无焦点。


    桑决平复了喘息,原来那只是个梦。


    梦里还是翠山山崖,他被府军团团围住,逼在崖上。援军迟迟不至,他就算勉力支撑,也只能到这了,被逼无奈,他只能举起手中长刀,引颈自刎。


    好似被梦魇困住,画面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直到他隐隐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


    清冽的竹香带来了安恬。


    还是同样的画面,可当敌军再次紧逼而至,一双透白的手移开他刀刃,转过身,对着眼前兵马轻声道,“退,退,退——”


    桑决看向那人,可那人模糊着脸,声音空灵朦胧,只传来清冽竹香,倒像是偶然闯入他梦里的神明。


    醒来时,四下无人,眼前只有几个跳动光点。


    也许昨日际会,只是他濒临绝望时的一场梦吧。


    可当他伸手向左肩,发现那里层层裹着纱布,逸散清苦的药香。


    不经意拂过身畔的东西,是个小布包,解开布包,桑决嗅着里面的东西,有干粮,还有伤药。


    所以,那人真的出现过。


    桑决摸着身侧的石头,缓缓站起身,凝神听着四下动静。


    却只听见风声、鸟鸣和树叶清响。


    好死不如赖活着。


    将小布包搂在怀中,竟低低笑了出来,会再遇见的,桑决想。


    看着桑决转过身,裴舒才长长吁了口气出来,不愧是带兵打仗的,警觉性不是一般的高。


    他悄悄跟上桑决,尽量不踩出动静,如今那人眼睛不利索,裴舒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虽然不知为何桑决眼部明明没有受伤,却看不见了,但只要人先活下去,总有应对。


    目光不离青年将军,裴舒看着那将军起先行动的确有些吃力,看着他很快找到一根树枝,看着他走路慢慢顺畅……


    反复几次后,桑决竟开始尝试摸着岩壁往下走。


    裴舒抬脚跟上去,看着桑决虽然跌了几跤,但他走的是窄径,两边都有峭壁,于性命无碍,遂也放了心。


    看着他摸摸索索到了一处隘口,钻进了隘口庇护下的山洞,裴舒才悄无声息地转身,去寻下山的路。


    还知道先躲起来,不错。


    说明理智还在,不错!


    ·


    亭山脚下,邓畅紧紧捂着嘴,不让呜咽声漏出来。


    兄弟们跟着他躲在这片树林中,十分惶恐,十分悲伤,十分沉默……


    因为,大本营没了。


    漫天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直到现在还冒着浓重黑烟。


    要去城中必须经过亭山脚下,而亭山大营外正围着一圈洛城府的兵马,邓畅不敢冒险带着剩余两千多兄弟经过。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元帅的仗打赢了吗?如果仗打赢了,大本营没了也没事吧?只要大伙都还活着。


    那边有动静传来,传令兵找来邓畅,“队长,有个老头非要见你。”


    邓畅抹了抹眼泪,让传令兵带他过去。


    “爹?”


    那老头一身破布,脸上擦着两层泥,头发蓬乱,像是林中的野人。


    可邓畅看到那额头褶皱里的一颗痣,就一下子认了出来。


    “畅儿,亭山没了啊……”


    此言一出,邓畅连同其他兄弟,纷纷低下头,邓畅更是抽泣了起来。


    邓高借着用麻布擦脸也抹了两把泪,这亭山十年的基业说没就没了,这轰轰烈烈的起义说败就败了!


    不,他们还有一线希望,有桑决在,他们还可以再杀回去。


    邓高把满是泥水的麻布随手一扔,重重拍了下邓畅的背,“你也算个将领,怎么哭哭啼啼的,还怎么带兵?”


    “对了,小决呢?你怎么到这里了?”


    邓畅与邓高道明原委,说起是桑大哥有其他任务,让他带兄弟们尽快与元帅汇合时,邓高脸色倏地一变。


    “拖住府军就是最重要的任务,哪里还有其他事……糟了畅儿,桑将军有危险,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邓畅忙点点头,“好好好,我们快去寻桑大哥,对了爹,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邓高脸色凝重起来,沉默了几息,才说道,“等找到你桑大哥再说吧,更何况爹也只知道一部分,有些事还要派人去城里探查一番。”


    听爹如此说,邓畅心里只觉的只怕大事不妙,但爹不肯多说,就没再细问,只听爹的,找来三五名机灵善打听的,让从小路往洛城方向去了。


    其余人则往翠山隘口去,希望能寻见桑将军。


    ·


    裴舒再去寻马车的时候,只见到一挂空荡荡的车厢栽倒在地上,马儿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马车是张举人和四街耆老资助的,虽然简朴,但对于洛城人来说,马车已是十分难得之物,他当然不想辜负这份心意。


    更糟的是,他只能徒步回洛城了。


    裴舒揉了揉已经在叫唤的肚子,他没给自己留一块干粮,轻轻叹了口气,稍作休息后,继续出发。


    刚要走出翠山的时候,裴舒听见一声脆响响的嘶鸣,那匹小马嘴里一边嚼着草叶,一边闲庭信步般溜达到裴舒身边,蹭了蹭他。


    “好啊你,没走丢啊。”


    小马又嘶了一声,示意裴舒上马。


    裴舒肩膀轻抖,能否婉拒一下?前世今生他都没骑过马。


    可前路还有三十里……


    心下一横,裴舒挎上马背,虽然没有足镫,但小马还算配合。


    “你真是我的乖宝,以后跟着我吧?”


    裴舒心中舒畅,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花草香~”


    快到城门的时候,裴舒骑着“乖宝”绕了一圈,直到确定城门真的已经打开,已经有人来往穿行,这才光明正大地骑马过去。


    熟悉的声音传来,“公子。”


    裴放小跑迎来,“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可有伤着碰着?”


    裴舒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状,翻身下马,微笑摇摇头,问道,“战事刚胜利,太守就大开城门了?”


    裴放凑近小声道,“听说官府不肯放粮,这是让城中百姓自己外出买粮呢。”


    “竟还有这等事。”把乖宝交给裴放牵着,裴舒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天还是那样热,都沁出汗来了。


    “公子的事已经办好了?”


    裴放从怀中掏出颗新鲜果子,递给裴舒。


    “自然是办好了。”


    听到此言,裴放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更明朗了。


    裴舒咬了一口果子,肚腹终于舒服了,放放待他如此周到细心,他也不能总让人忧心,还是需找机会把自己的打算与他说说。


    毕竟忠诚的前提是信任,裴舒也要给予手下适当的信任。


    ·


    邓高他们急行上了翠山,在山洞处找到了桑决。


    彼时桑决已经能看到隐约的人影,发现自己这眼病竟是能自愈的,便又提起了心志。


    反而能在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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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和邓畅等替他忧心难过之时,出言安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邓叔,快将那夜情形与我说来,元帅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邓高虽疑心着桑决失明的真相,却只能先按捺下去。


    将那夜洛城方面发生的事,以及探子探来的情报揉到一处细细说来:


    “元帅按照定好的时辰去攻城,没想到竟是那韩道行亲自带人守城,他们用巨石和火油,将洛城守得紧,元帅命我们速战速决,不可拖得太久……”


    “可谁知,城门马上被我们攻破的时候,府军主力竟然回防了,元帅意识到情况危急,便命我来寻你,还说若他回不来,便回亭山重整旗鼓。没想到的是,亭山也被府军端了!”


    桑决想起,那天夜里,他们将孟昌及其部下引到隘口下,还没开始战斗,对方便撤了。


    不禁问道,“他们怎么知道亭山大本营的?”


    邓畅接着邓高回答,“咱们的探子兵说,是有人往太守府送了信,我看啊,定是康萍。”


    桑决:“应当不是他。”


    邓畅:“可府军包围亭山的时候,是康萍打开山门,放他们进去的!”


    “时间对不上,若他早有心投诚,不必等到现在。他只是想我死罢了。”


    桑决说完,邓高叹气道,“都怪邓叔,早知道康萍和你不对付,当初就该劝劝远山,让人离你远远的。”


    邓高说罢,不只痛恨临阵倒戈的康萍,也忧心着洛城大牢里的康远山,又放不下正山军的事业,心里头被拉扯着,整个人没着没落的。


    只将殷殷期盼落向桑决,看着桑决失焦的瞳孔,又是一阵心痛。


    沉默片刻,桑决缓缓站起身,说道,“如今,正山军虽已不在,但人心还在,七日后本将军意欲营救康首领,想要跟随的,便留下,想要另寻出路的,本将军也放你们走。”


    篝火跳动,山洞内无人离开,守在洞口的少年对着隘口里蹲着的两千余兄弟喊道,“桑将军说了,现在想要走的可以走,留下的七日后去营救康首领。”


    于是,自那隘口底下不断传来三个字,“我留下。”


    声音荡在山岩树林间,像是某种承诺。


    ·


    七日后,桑决的眼睛果然如预想般恢复了视力,只是仍畏惧阳光,好在他们的行动将在晚上开始,无声无息的夜,最适合突袭。


    到了三更天,太守府上空的天忽然明亮,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后,上万人高呼着“桑将军万岁”,跨着城门处倒着的柱子奔涌了出去。


    而孟昌带队驰来时,这场短暂的突袭早已结束。


    临时关押义军的场院内,此时剩下的,才是真心想归顺于官府的,其中就有康萍。


    韩道行连夜赶来,一进院内,就把康萍踹飞,“这就是你说的民心所向?人呢?怎么都没了!”


    康萍跪下,连连磕头,“都……都怪桑决,太……太守,我真没想到他能杀回来啊!”


    韩道行冷笑着不说话,他本想将这一万义军好生规训,这些人多是青壮,日后定能为朝廷效力,留着康萍便是因为他是这些人的少主,可如今……他还有什么用?


    “杀了。”


    韩道行转身离去,也不听身后传来的哀嚎。


    动静闹得太大,东街废弃的宅院里,张举人忙提着灯找来。


    “此前你说义军未亡,我还不信,如今我倒是信了。”


    裴舒拢了拢外袍,偷偷抠掉耳中的棉球,对方的唇语他倒是读明白了。


    只微笑道,“这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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