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英被这一幕有些冲击到了。
在这个小小的南安庙里,居然掩藏着这么大的腌臜和龌龊。
她抑制不住地想吐,但到底强撑着,想继续听完。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知州夫人会选择我……”
看女子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交易,榴娘没有过多苛责,而是毫无保留地与她解释。
“因为你的眉眼长得与知州大人很像,她第一眼看到你,还以为你是他的什么亲姊妹呢。”
“这是好事。”榴娘不厌其烦地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如果这一胎能保证是个儿子,后面你的孩子们说不准都能进他们樊家族谱。”
“你也能多分些钱财,好给你生病的老父亲治病。”
一提到父亲,女子认命地闭上眼,两滴清泪顺着眼角滑了下去。
沈沉英的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她实在想不到那日自己救下的,柔柔弱弱一心只为求子的可怜妇人,居然会为了子嗣去做这种勾当。
原来很多人的皮囊之下,早已是千疮百孔。
“吱呀~”
大门的腐木被人推开,发出一道嘶哑低沉的声响,紧接而来的是两三个家丁,一个管事的年长女使和一位大夫。
她们一齐走进后院,对着屋里的榴娘喊了一声“验货”。
榴娘打开门,此刻她已经给屋里的女子穿好了衣裳,走到屋前,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们一眼,示意“货在屋里”。
但女使一副不太信任的模样,站在屋外迟迟不肯进门:“是这个姑娘吗?”
榴娘轻笑了两声,语气中略带挪揄:“怎么,知州夫人也要搞不认账那套了?”
“那倒也不是。”女使也从容不迫地含笑应答,“只是确认一下,我家夫人也好安心。”
榴娘没有说什么,而是眼神示意她们自己进去看,然后又喊来几个道姑,让她们这些日子看着点后院,不要让香客随便到后面来,如果有人问,就说后院翻修,暂不迎客。
那几个道姑也好像轻车熟路一般,点头没多问,转身就去安排。
这些事情都吩咐完,那女使也验完“货”了。
“榴娘娘,这些日子就由我们府内的郎中给姑娘号脉,直至保证孩子怀上且是男孩后,剩余银两我会让家丁送来。”
“待孩子出世,我们樊府还会再给一笔银子。”
榴娘点点头,淡淡笑了两下,似乎对这些钱财也没有那么痴迷,而是犹如在问今日用食否那般自然地问道:“这个大夫能号出男女吗?”
“这就不劳烦榴娘娘操心了。”女使态度平平,“真要是号错了,生下来了,随便打发下便是,该付的钱财我们樊府一文也不会少。”
说到这句话,一直躲在屋侧一角的沈沉英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极快,她看着这一院子的披着人面的狼,心中的愤恨早已蔓延至眼角,留下一大片猩红。
人命怎么可以被视为草芥,就算只是尚未出世的婴孩!
待到那些樊府的人全部离开后,榴娘让人把屋子锁起来,便离开了。
也正是她离开这会儿,沈沉英才有机会出来伸展伸展被迫蜷缩得已经发麻的手脚。
此刻屋里的女子似乎是熟睡了过去,没有什么声响。沈沉英想从门进去,却发现榴娘这人心思极其细腻,不仅大院门口锁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内屋也上了把锁。
可让人疑惑的是,窗子倒是敞开着,可以让人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一切,里面的人自然也能瞧见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沈沉英翻窗了。
她走到女子身旁,轻轻推搡了几下,想把人叫醒,但女子太累了,愣是怎么呼唤,都没有一点反应。
太反常了。
她再次看向桌边刚刚女使带进来的汤药,凑近闻了闻,果然有安眠的药物在里面。
人此刻昏睡,大门又紧锁着,沈沉英无奈,她现在自己离开都需要好一阵费劲儿地翻墙,又怎么能把一个活生生的成年女子带走。
况且,她真的愿意和自己走吗?
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沈沉英赶忙搜寻这个屋子,看看有没有榴娘哄骗良家女给官宦人家当孕母的罪证,以及涉及到此事的所有人。
包括榴娘背后那位真正的操盘者。
沈沉英深知,以榴娘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这些“客人”都是达官显贵,没有中间人牵线搭桥,又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圣光普照的南安庙行违背天道之事。
可她找了许久,都没有看到类似书信,契约一类的东西,就好像她们之间的一场场交易是通过空谷传音完成的一样。
沈沉英累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女子沉睡的容颜,突然发觉她面容稚嫩,连那点子婴儿肥都还未褪去,就卷入了这场脏污,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怜悯,鬼使神差地就凑上前,用帕子轻轻为她扫去脸上因为哭了太久而留下的泪痕。
可能是她动作轻柔得过分舒服,女子眼睫毛微微发颤,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与沈沉英四目相对。
在她惊恐地要发出尖叫声的前一刻,沈沉英一把堵住她的嘴,低声道:“姑娘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可能是自己和榴娘身型相似,又戴着面纱,女子虽是不喊不闹了,但还是用那双杏眼恶狠狠地盯着她看。
“从现在开始,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否则还会有很多无辜的女子惨遭其害!”
“我们去报官!会有人为你做主的!”
“不……”女子哽咽道,“我是自愿的。”
是啊,为了救父亲。
如果不是因为有难处,谁会委身做一个毫无尊严的孕母。
“只要好好生下知州大人的孩子,我就能重获自由,就能救回父亲,过回我平平淡淡的日子,这样子真的……值得。”
值得?怎么会值得?
沈沉英想说,我会为你父亲出钱治病,为你们做主,但尽管如此,真的就不会再有年轻可怜的孕母存在了吗?
依旧会有的。
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民生问题从来不是之上得来的如此容易,这些沉疴痼疾又岂会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被瓦解的呢?
为官这段日子,沈沉英第一次感觉到很无能为力。
她叹了一口气,自知这个女子不会和她走了,便转身要从窗户翻出去离开,哪成想,窗户在她靠近的那一刻,猛然关闭。
紧接着,屋门被人从外面开启,迎面而来的,是榴娘含笑的双眼。
“沉英,原来你在这里啊。”
……
连续几日。
卞白都在忙着暗中调查衡州知州,樊清。
樊清是百姓口中的好官,带着大家修建水库,还在饥荒的时候布粥棚,甚至还自己掏腰包,去临州买了一大批布帛,给穷苦人家的孩子们制新衣。
更是每年呈请下调赋税,给老百姓们减负。
今年朝中便有人向官家举荐,将他提拔到上京来。
但提拔需要有功绩,樊清虽然为百姓做了许多,但是成效颇微。
饥苦人群依旧饥苦,赋税下调依旧收不上来,甚至前些年发放下去的生辰纲,也如同一粒沙尘进了湖底,毫无水花。
要知道,就算新修水库,也花不了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银的三分之一。
“莫非爱卿觉得,他是在效仿当年的徐穆?”官家皱了皱眉,神情明显不悦。
贪墨后给民众施加些小恩小惠,让他们以为这是个为民造福的好官。
“有一定可能。”卞白抬手行礼,恭敬道,“臣去暗中探查了衡州各县的账,甚至还偷偷去翻阅了樊清底下产业的私账,发现都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很多钱财都被不约而同地用去修缮了一个庙。”卞白顿了顿,抬眸看向管家,“南安庙。”
南安庙是苏州、衡州一带的送子庙,官家当然知晓。
“去查一下。”官家面色凝重,“和沈爱卿一起。”
“是。”卞白行礼,随后迅速离开。
好些日子没有回客栈,他也不知道沈沉英已经查到什么程度了。
可当他一回去,却听到张永说,沈沉英已经消失三日了。
“我也不知道小沈大人整日在瞎忙什么,要我查了柳家的人丁情况,然后又去查那什么护男河的。”张永一提到沈沉英,心里那股子腐朽思想又开始作祟,“真不明白妇人求子的地方,她三天两头的跑去做什么。”
“对了,还去了那个南安庙。”
“南安庙?”卞白看着他,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他顾不上质问张永为什么让她一个人擅自行动,也没功夫听他说沈沉英各种各样的不是,他心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不好的预感。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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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絮絮叨叨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变得逐渐模糊,嘈杂。
下一刻,他几乎是夺门而出。
……
苏州这些日子,天气其实不太好。
细细密密的雨如同丝线落在地面,带来一片朦胧和潮湿。
这种时候,街上行人并不多,叫卖的小贩也都收了摊子,就连平时拉车的师傅,也都躲在屋檐底下和同样聊着近来苏州各县城的行情。
传来无奈的一阵叹息。
空山茶楼店前,被店小二挂上了今日不待客的牌子。
但楼上却总是似有似无发出一两句人声。
偶有几个女使陪着主人家乘马车而来,轻车熟路地与店小二对了几句话,便被应允上了楼。
这次来的是个体型微胖的女人,珠光宝气,穿金戴翠。站在她身旁的丈夫是江南一代有名的商贾蒋有方,夫妻俩乐呵呵的,毕竟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钱。
不过可能是财运压过了孩子缘,祖上又定了规矩不许纳妾,否则会影响家业,所以夫妻俩听说可以借腹生子,便找上了榴娘。
不过每次榴娘带来的姑娘都不太符合夫妻俩的眼缘,总觉得要么太柔弱,要么太粗犷,要么看着心眼儿多,要么呆傻怯懦。
“榴娘娘,这次你可别再叫我失望了。”蒋夫人挽着蒋有方的手,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样,“我们只要上乘的,价格都无所谓。”
蒋有方则笑眯眯地点头附和,一双眼睛如同饿狼般紧盯着里屋那块挡着姑娘们的薄纱。
“二位是贵客,榴娘怎敢拿些俗物应付。”榴娘捂嘴笑道,“就是这种国色天香,天资聪颖的女子,实在难寻。”
况且真的有这样的姑娘,也大多是家中本就富庶的,被千娇万宠大的,怎么可能会被流落到这边出卖自己的身体。
“废话就少说吧,今天的姑娘让我们瞧瞧。”
话音刚落,薄纱被榴娘扯了下来。
一屋子的姑娘就那样如同待人挑选的货品般,呈现在夫妻俩面前。
不得不说,这一批姑娘确实年轻貌美,身段也都是极好的。
但蒋夫人在这么些花儿们里面,还是眼尖地瞧见了那个头抵在柱子边上,昏睡着的沈沉英。
“那个姑娘,是我那天在南安庙看见的那位吧。”蒋夫人指着沈沉英,眼神晦暗不明。
榴娘点头承认。
“没想到你还真有法子。”蒋夫人走到沈沉英面前,捏起她的下巴,仔细瞧看着她的容貌,竟看得出了神。
果真是一副好皮囊,难怪当日在南安庙戴着面纱,都能一下子吸引去了她的注意力。
“就她了,人是我们带回去还是?”
“就在这里。”榴娘看向楼阁另一处收拾齐整的房间,“你看是要现在开始还是过几日……”
蒋有方看着如此天姿国色,心里早已按耐不住了:“我每天生意很忙的,今日便速速解决了罢!”
说着,他就进了那个房间,随后沈沉英也被人架着进去了。
她被下了药,意识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有几个女使在脱她的衣服,还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在一旁蠢蠢欲动。
可她却如同一摊烂泥,无法动弹,无法反抗。
眼看着衣服快要被褪得只剩下一身底衣了,门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女使停下了动作,榴娘则浑身警惕地从窗外看去。
一个不算高挑的黑衣人,手握一柄长剑,将门口守着的店小二直接封喉了,血溅了一地。
榴娘大惊,赶忙带着贴身女使要从后门逃窜,蒋氏夫妇此刻也毫无兴致接下来的事了,也跟着榴娘逃命。
但黑衣人似乎早有预见,早已将后门封锁,一脚踹开屋子,冷漠地盯着这些人。
被待价而沽的姑娘们除了昏睡的沈沉英,其他人全都乱成一锅粥地在屋子里乱窜尖叫。
黑衣人听着心烦,就又把蒋有方杀了。
蒋夫人看着丈夫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而榴娘则是哆哆嗦嗦躲在一旁的柱子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谁?”
“别杀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这些姑娘们你也可以都带走……别杀我……”
黑衣人笑了一下,走到她的身侧,在她耳旁说了些什么。
只见榴娘整个人突然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眼眶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