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子和求财,似乎都是人们最迫切的心愿。
但这话从她嘴里出来,总带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若是求子,可以去正殿上上香,添点香火钱,鲤仙娘娘慈悲,定然会看到你的诚心。”
“可若是求子,姑娘可以去偏殿跪拜财神。”
沈沉英点了点头,笑道:“那我都得拜拜了。”
“我叫榴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榴娘已经把惟帽摘了,她拿起桌面上的香,用火点了点,飘起丝丝缕缕的烟气。
“沉英。”沈沉英答道,“原来你就是榴娘。”
来这儿一路,她听到过几个夫人提过她,说她是鲤仙娘娘的仙使,这一世来凡间就是帮一些不育妇人摆脱无子之痛的,她眼角的红胎记便是锦鲤化为凡胎的标志,是为神迹。
据说好多夫人去了她那一次后,就都得到了孩子,还都是男胎。
说的如此神乎,倒是让沈沉英有些好奇了。
而此刻这位榴娘就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伸出橄榄枝,沈沉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沉英姑娘看着年轻,孩子的事情也是迟早的。”榴娘轻轻扫了沈沉英的身段一眼,像是了然于心了,突然问她,“你夫家是哪里的?”
夫家?沈沉英居然忘记给自己提前捏造一个丈夫了。
“沉英?”
“我夫家是锦州的,小门小户的,不值一提。”沈沉英随便说了一个地方,从容淡定的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刚刚嫁入寒门的小娘子。
“你丈夫是农户?”榴娘又问道。
“要是个农户倒也罢了,他会读点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全家人就靠着那么点薄田供养,整日里省吃俭用,可今年他还是落榜了。”
沈沉英哭惨有一手,她一边说着,一边脑子里好像还真的赫然出现一个如此形象的人,只不过代入的那张脸,竟然是卞白……
“科举本就难,这事儿急不得。”榴娘安慰道,“但至少你们都年轻,还有很多可能的。”
“你说这还有什么可能呢?我都想和离了。”沈沉英吸了几下鼻子,好像哭了一般,委屈地诉说自己这些年的“苦痛”。
“而且实不相瞒,他还不举……”
此话一出,空气都凝结了几分。
新婚小夫妻理应是最年轻气盛,行人道之事也是最热火的,加之身体好,孩子很容易就能怀上,但这种正当年的时候不举,也不是没有,只是实在少见。
榴娘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让她多去拜拜鲤仙娘娘,然后允诺会帮她寻一些这方面的名医。
沈沉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像是看到希望的曙光,一个劲儿地道谢。
走的时候,她观察了一下四处的建筑。
除了正庙供奉鲤仙,侧殿供奉财神爷,好像还有个后院,不知道是作为休息居室还是什么,一直紧闭着门窗。偶有几个道姑端着什么东西走进去,匆匆忙忙。沈沉英想再仔细看两眼,就被一旁的榴娘打断。
“卞夫人,您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啊?”沈沉英回过神来,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明白是自己刚刚报了丈夫名字叫卞白后,心上一闪而过一种怪异之感。
“没什么,就是看那边有几个姑子似乎在忙什么,是后院有妇人在生产吗?”
虽然沈沉英没生过孩子,但是光看她们拿着的热水,剪子,以及褐色的汤药,大概也能猜到是在做什么。
只不过,出奇的没有妇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榴娘惊于沈沉英的洞察能力,她看了一眼后院,一边解释:“是城东柳家的二奶奶,她一大清早来这边上香,谁知道羊水破了,就只能先在我南安庙生产了。”
“柳家的二奶奶,是那个年近花甲的柳二爷的夫人?”
“是啊。”榴娘笑了,“算是老来得子。”
沈沉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再看两眼,或者走近些瞧瞧,但榴娘已经把她支出去了。
“妇人生孩子本就不吉利,卞家夫人怎么还一个劲儿地往里凑呢?”
怕打草惊蛇,引起榴娘反感,沈沉英也不再执着,尴尬地笑道:“那我改日再来。”
看着沈沉英走了有些距离的背影,榴娘的表情从亲切和蔼,逐渐变得冰冷麻木。
她从袖子里拿出早上王夫人递给她的一个玉牌,上面镶嵌着黄金,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开出了高价。
似乎是对这些人的嘴脸嗤之以鼻,她有些嫌恶地拿起帕子把玉牌又擦了擦,转身走进后院,朝着那充满血腥气的产房而去。
……
而这边正往回走的沈沉英越想越不对劲。
刚刚后院里屋,如果是妇人昏厥而导致没有产妇的呼喊声,那孩子岂不是很危险?
柳二爷年近花甲,老来得子,不应该更加重视吗?怎么都没有派人过来守在屋外,就让柳夫人自己生?
她顿住脚步,随即朝路过的妇人问道:“这位夫人,我想问下您是一大清早就来这南安庙的吗?”
“是啊,我天没亮就来了,求子要赶早,要让鲤仙娘娘看到诚意。”
“那您可看到今早有妇人挺着孕肚来此上香?”
“有吗?”妇人思索了一下,“没太注意。”
待妇人走远了,沈沉英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
这种临近产期的夫人徒步来庙里上香本就不妥,如果出现,也应该是很招人耳目的。
怎么会没注意到?
回去路上,沈沉英又换回了原来的衣服。
她惊觉女扮男装了这么久,居然还是男装穿的舒服自在。
她回到客栈,想找张永要来苏州的户籍底册看看那个城东柳家的人丁情况,但张永非要她给个理由。
“我调查有需要,这个柳家不简单。”
“怎么不简单了你倒是说说看啊?”
沈沉英把在南安庙发现的事情都说与了姚大人,但他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你是说你一个大男人去那地方,那个仙使道姑还跟你说如何求子?”
沈沉英:“……”
“沈大人,我知道你想做出一番成绩来,有上进心没错,但说瞎话就不对了。”
沈沉英刻意将自己女装的事情隐去,但就算她实话实说,只怕这个张永也会说她是在瞎扯。
“没想到沈大人这些日子天天不着踪迹,就是在做这些无畏的事情,去调查人家妇人生孩子,真是闻所未闻。”
“真不知道今年这些科考进来的,都是怎么考的……”
“除了样貌好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处。”
沈沉英手心紧攥,目光从刚刚的祈求和谦卑,慢慢转为冷漠,和一丝丝轻蔑……
“张大人。”沈沉英走到他面前,“卞大人走时告诉我,如果我有什么需要调取的资料,您这边都要无条件给我。”
“无知小儿,你什么东西就使唤……”
“就凭我是受官家差遣,来此调查苏州,衡州人丁情况的,您官位确实比我高,但也不得不承认,您这次是来辅助我的。”
其实张永知道官家有意在培养卞白和沈沉英,他们官职往上升也是迟早的,但他就是不服气,想要挫挫他们的士气。
卞白出自陈太傅门下,是个有些傲气的少年,他想打压他,多少要顾忌点陈太傅的面子。但沈沉英不一样,她柔和谦逊,老实本分,就很容易成为别人拿捏的对象。
所以张永一开始就没有也没想给过她好脸色。
此刻,沈沉英总算是发现了这一点,也知道如果再优柔寡断,只会人人可欺,耽误自己的计划。
“如果张大人不配合,那我也只能秉明官家了。”
张永看着他,有气无法撒,只能自认理亏地打开底册为她找寻柳家的人丁情况。
柳家只有两个兄弟,柳大爷前年去世后,因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出嫁了,当家的就成了柳二爷。
但柳二爷也一直膝下无子,也纳了好几个妾,但一个个肚子里都没有动静,万般无奈下,柳夫人就去南安庙求子,每天天不亮就徒步上山,求了整整一年,这才怀上了孩子。
只是夫妻俩年岁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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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来的也不易。为了保胎,柳二夫人就不怎么出门了。
沈沉英明了,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有问题,这一家子都有问题。她心里默念着。
……
第二日,她依旧女装上阵,去往南安庙。
这一次,榴娘不在,但她身旁的女使让沈沉英在侧殿等候。
沈沉英借口要去拜拜鲤仙娘娘,刚走出侧殿,就偷偷绕过了偏门,拐进后院。
后院戒备虽不算森严,但大门紧锁,一般人也不怎么来,门框上的漆都没有补,显得十分陈旧。
沈沉英轻轻摆弄了几下那锁头,意识到从大门走是没有可能性了,绕着院子走一圈,找了一处最好翻的墙头,撸起袖子就要爬上去。
可到底个子不够,再加之她没有一个可以受力的点,几番助力跑,却总是刚蹬上去就滑下来。
最后一下,好不容易抓到墙头,膝盖却猛得磕了一下,痛的她眼泪几乎是瞬间飙了出来,死死咬着唇,愣是不敢叫一声。
有了小时候爬树的经验,她抓到墙头后明显轻车熟路了,一点点挪动着坐到墙上,然后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地面。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算走武考,说不定也是个可造之材。
但容不得她多臭屁几下,膝盖上的疼痛感就立马袭来,她揉了揉,也不见缓解。
不管了,赶紧去里屋看看什么情况!
跌跌撞撞,步履不稳的人儿慢慢靠近那扇门,还未仔细瞧着里面的光景,一声声隐忍又带着些许舒爽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里。
沈沉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发凉,透过一丝门缝看去,那双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眸受惊地颤抖,连带着沾着微微湿润的睫毛。
眼前交叠的男女与她儿时记忆里的娘亲被父亲强迫的场景重合。
那时的她躲在衣柜里,娘亲沾着泪水的眸子在告诉她,要选择沉默。
而此刻,她注视着房间女子空洞的眼神,是麻木,是灰心丧气,是对命运的妥协。
“刚刚她还说要去拜鲤仙娘娘,现下不知道去了何处,可能是回去了吧。”
“你没有同她说,让她在偏殿等等我吗?”
“说过。”
不远处传来榴娘和她的女使对话的声音,看两个人的脚步声,似乎是朝着后院而来的。
沈沉英见状不对,赶紧躲到草垛子旁。
她本想等榴娘她们进屋后从大门口溜走,但榴娘身边的女使在她们进门后,就又把门反锁了。木门因老化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这时候去强行破门而出,只怕会引起门外人的注意。
情况变得有点糟糕。
榴娘走到里屋外,轻轻叩击了三下门,不过一会儿,里面的男人一边整理着裤子一边朝榴娘伸出手。
榴娘冷着脸给了他一把银子,声音略显冰凉:“不是让你不许伤着她吗?”
榴娘指的是里屋那个被折腾得几近晕厥过去的女人。
“这小娼妇脾气太硬,中间咬了我一口,我一发狠就……”
榴娘没让他说下去,叫身旁的女使将他带走。
此刻的她一双眼眸如同浸泡在寒冬腊月里厚厚冰层下的水里一般,冷的刺骨。
她默默为里屋女子披上一件衣服,缓缓道:“被衡州知州夫人看上,是你的福气,也是你未来孩儿的福气。”
“何必要苦苦挣扎,伤了自己。”
女子已然累得虚脱,半耷着眼睛看她,许久才吐露出一句话来。
“如果怀上不是男孩儿呢……”
榴娘没有马上回应她,而是去一旁的桌子上给她倒了一杯水,要给她喂下去,却被女子一把打翻,碎瓷片和水花溅了一地。
“会怎么样?你说啊!”
“知州夫人连自己的亲女因为长得不像父亲,都可以狠心掐死,更何况你肚子里这个连一点血缘都没有的野种呢。”
榴娘轻笑了一声,似乎很是无奈。
“你最好祈祷你怀上的是个儿子,他才有活下去的余地。”
所以你的孩子,在母胎里就会被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