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城夏季，正午毒辣的烈日直射地面，地板被烫到空间扭曲，热气像一层薄衣拢在人身上，透不过气。
棠青后背已经全被汗水浸湿，但手下动作依旧没停过。
扫把扫过垃圾再倒入垃圾桶里。
期间时不时有小狗过来咬棠青，邀请她一起玩，她没空，只能摸摸头让它们自己玩去。
“汪汪！”
棠青又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住。
低头一看，是一只三个月大的小土松，小狗通体雪白，焦黄的耳朵，嘴筒子圆润，尾巴摇得像螺旋桨一样。
棠青弯腰撸了一把，笑道：“先去那边玩好不好呀？我把垃圾扫完，再拖一下就去找你。”
“呜～”清脆的小狗音瞬间蔫巴，尾巴下垂地走了。
棠青速度很快的扫完垃圾和狗屎，再利落地拿起大桶接了满满一桶水，用力全泼到地上，握着扫把搓动那些扫不掉的污渍。
汗水从额头滑到眼角，痒痒的，棠青抬手挠了挠，顺带打开手机想看看现在几点。
一条消息闯入她的视线。
宠康达双双槐路分店：您好棠小姐，青菜今天状况依旧不是很好，我们给它打了针水，您有空可以来看看。
烈日高照，工作服穿在身上很闷，棠青瞬间觉得口干舌燥，眼前的景色全都变成了黑白马赛克。
耳鸣眩晕，她赶紧撑好扫把稳住身子。
缓过来后手心拔凉的从狗舍走进去，边走边脱衣服，因为心急扣子还解了半天。路过猫舍时她叫住同事栾如愿：“如愿，我先回去了，麻烦你和老板说一下。”
栾如愿抱着小猫点头：“是不是青菜病情又恶化了？那你快去吧。”
“好。”
棠青慌张地赶到医院。
青菜在动物监护仓里紧闭着眼，胡须紧绷，耳朵折成飞机耳，难受的母鸡蹲。
“青菜，妈妈来了。”棠青眼泪随着话语流下，哽咽地摸上仓门，原本应该毛茸茸的触感被玻璃的冰凉取代。
青菜两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准时早上五点跑酷，甚至还从她肚子上踩过，让她没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晚上就突然四肢无力，鼻子舌头全发紫。
医生说是心脏病，已经下了病危通知说随时都有会离世的风险，让棠青做好心理准备。
青菜耳朵动了动，眼皮艰难抬起，碧绿色瞳孔死死看着棠青：“喵呜…”
“青菜，青菜。”棠青紧紧贴在玻璃上，想要更加看清自己的小猫，“妈妈在呢。”
“喵呜，喵呜。”
青菜每叫一声，棠青就更揪心。
视线被湿热模糊，小猫的身影变得虚幻，棠青赶紧擦掉眼泪生怕少看了一眼。
“青菜不是最喜欢看小猫电视，妈妈放给你看好不好？看完了就健健康康地和妈妈回家好不好？
“喵…”
棠青打开手机搜索小猫电视放在青菜面前，要是平时它肯定就趴在上面，嘴里咔咔咔的响，伸出爪子捕捉屏幕里的小毛球。
可现在它只能躺在仓内，什么都做不了。
棠青咽下发酸的唾液，眨眨眼阻止自己再流泪。
小猫电视只有二十分钟，很快就自动播放下个视频。
棠青想要滑回去。
“它更喜欢喜欢你爸，对你男朋友只有喂它冻干的时候才喜欢。”
“对！它喜欢吃所以我爸就经常喂，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爱粘着我爸，不过我男朋友听见的话肯定会超级伤心的哈哈哈。”
棠青指尖停在屏幕上。
是一个直播，主播ID叫“装鱿鱼被烤。”
左边一片黑色，但会有一点点光亮裸露出来，应该是遮住了摄像头。右边的女生抱着小猫上麦，引逗让小猫看镜头，交谈声不断落入棠青耳里。
“我想问问它喜欢吃什么呀？买试吃装让它自己挑，结果买回来正装又不爱吃了。”
主播思考了一会：“它在找小时候吃过的一种带夹心的猫粮。”
女生赞同地点头：“对对对，它小时候就是吃的夹心幼猫粮，但我担心成年还吃幼猫粮会长得太胖就给换了，原来是这样吗。”
这是什么直播间啊？为什么能知道小猫在想什么？
棠青看了好一会，才明白这种原来叫宠物沟通师，能和小动物交流。
她觉得是智商税，但不可否认，她现在也急切地想要知道青菜在想什么。
关注送礼物排队一气呵成，棠青紧张地等着轮到自己。
“下一个。”
好几个人过去终于轮到棠青，她快速连麦，不过也捂住摄像头：“可以发照片给你看吗？小猫不在我身边。”
其实棠青也想知道这个主播是真的假的。
“可以，不过要露出眼睛。”
棠青私下给“装鱿鱼被烤”发了青菜以往的照片。
装鱿鱼被烤：这张照片我会在直播间里展露出来，请问可以吗？
青菜鱼块：可以的。
棠青看到主播那边的画面从黑色变成青菜的大头照。
“姓名性别，年龄以及你是它的谁？”主播问道。
“青菜，是个四岁的女孩，我是它妈妈。”
“你想了解什么？”
“我想知道它现在在想什么？”
“嗯…青菜它现在是生病了吗？我感觉到它好痛，没有力气。”
“它想让你抱抱它，它不想在一个很冰冷？就是没有你温暖的地方里，想回家，还想吃一种方块形状有点硬硬的冻干。”
快点小狗：小猫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健健康康的啊！
小鱼摸鱼：哇这些听着好伤心的，养宠人听不得这些话。
主播话语刚落下，棠青就震惊地瞪大眼睛捂住嘴，发烫的脸又被泪水浸湿。
那个方形硬硬的冻干只有在青菜表现好的时候，她才会奖励给它吃几颗，并不经常吃。
原本只是下个心理慰藉，可这个人居然真的说对了。这些话就像刀子一样疯狂扎在她心里，让她痛不欲生。
“谢…”棠青抽泣地断断续续说不完整话：“谢谢你，你，谢谢你。”
“你送的礼物还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那它在我身边开心吗？会不会怪我没照顾好它。”
“开心，不怪你，它说好爱你啊妈妈，不想离开你。”
棠青捂住发痛的胸口，仰头大口喘气。
胖头鱼：给我听哭了，好小猫好妈妈。
招摇一生：我以前养的小狗走的时候，也像她一样怪过自己，但生死离别没办法。
挂断连线，棠青摸上仓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青菜，等你好了回家，你想吃多少冻干妈妈就给你吃多少好不好？”
“妈妈也好想抱抱你啊。”
“妈妈也不想要青菜离开妈妈。”
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棠青，这几天她眼泪都要流干了，花钱也如流水，可是比起青菜来说这些压根就不算什么。
就是倾家荡产，她也愿意！
青菜耳朵聪明毛很长，委屈地又叫了几声。
医生走进来查看青菜的状态，摇摇头：“棠女士，我觉得比起让青菜这样痛苦，不如…”
“医生！”
棠青打断他的话，攥着手机的手发白：“麻烦你不要说那三个字。”
她接受不了，她不想让青菜离开她。
青菜是棠青从救助基地领养的，从接生到断奶后就一直带在身边，陪着她从大学到工作。
四年，小猫有多少个四年？
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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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也明白，毕竟没有人能一下子就能接受爱宠离开自己，这只能自己走出来：“好的，我们尊重您的想法，我们也会努力的。”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闷热被凉爽的风取代，却吹不散棠青眉间的忧愁。
她从医院里出来，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以往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里，用逗猫棒陪青菜玩。
“唉。”闷在心口的杂气被棠青长长吁出，她没心思做饭，寻思在小区超市里买桶泡面吃就行了。
超市并不算大，只有四五排商品。老板早上进新货把商品调换了位置，棠青在原本地方没找到泡面，于是转身往另一排货架走。
视野里闯入一个男人，穿着黑色T恤和宽松复古长裤，鸭舌帽压在脑袋上。
裸露出来的皮肤很白，简直是病态的白，仿佛很少晒太阳。
棠青感觉在灯光下都有点刺眼了。
他也在泡面区驻足，棠青站在一边打算等他拿完再过去。男人拿起藤椒牛肉面直径与棠青擦肩而过。
棠青没心思挑口味就随便拿了桶，然后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家。
刚打开门，她下意识叫唤青菜的名字，脚步愣在玄关，整个房子空空荡荡，没有一丝活气。
小老鼠玩具被青菜叼到猫粮碗里躺着，水碗则孤零零待在一边，就像现在的棠青一样。
坐到沙发上，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青菜的玩具，却没有青菜。
棠青突然想到之前带青菜去朋友家玩，它喜欢朋友家的那个猫爬架，但是太贵了她没舍得买。
是不是因为当时她没买，钱没花出去，所以才在青菜身上花出去了。
“青菜…”
“青菜…都怪妈妈，都怪妈妈…”
棠青在沙发上倒下大哭，任由泪水侵蚀她的脸，仿佛要把一切后悔全都哭出来。
要是她花了那个钱就好了，要是她花了那个钱就好了！
都怪她。
都怪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棠青整个人都已经哭到虚脱，眼神失焦。
“咕～”肚子咕咕叫，唤回她的理智。
棠青机械般撑着自己起来煮面，随后在餐桌坐下，泡面刚送进嘴里，app就提醒她关注的人正在开播。
主播：“我睡觉前解决一下下午欠的礼物吧，轮到谁了？”
好运姜至：是我！
好运姜至：等一下我抱一下我的小猫。
好运姜至：来了来了。
女生上麦打开摄像头，一只肥嘟嘟的金渐层懒洋洋窝在她怀里，耳朵里的犟种毛长得冲天。
开口道：“叫团团，三岁男孩，我是它姐姐。我想问一下它为什么突然开始乱尿？一岁多的时候就已经绝育了。”
主播那边传来吸溜声，像是在吃什么东西：“让它眼睛看着我。”
“哦好。”女主拖住小猫脖子，将手机伸到它眼前。
主播又吸溜吸溜几声，“你是不是经常出门很久不回来，然后它有次尿在猫砂盆外面发现你回来了，就一直用这个办法。”
“啊？”女主惊讶，“是，因为我要上学基本上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上次它乱尿我妈以为它生病了，就叫我回来看它。”
棠青咬断嘴里的泡面，她还想知道青菜现在在想什么，打算送礼物排队连麦，却发现主播没开送礼物渠道。
青菜鱼块：您好，不能送礼物沟通了吗？
主播看到评论，打了个哈欠：“今天的接完了，明天吧。”
青菜鱼块：好，谢谢。
棠青又看了会儿，这个主播甚至不止看猫狗，只要是宠物他都看，并且都说得很准。
所以青菜一定真的很痛吧…
那今天医生建议的安乐死，她要那样做吗？
棠青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