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乎意料的是。
时念那条消息石沉大海。
后面接连又是好几天,林星泽都没来上学。
他好像很忙。
但时念也想不通他到底在忙什么,才能忙到连手机都顾不上看。
亦或者,不通过也行。
好歹抽空来趟学校还伞给她啊。
装作没看见,也不知道几个意思。
幸好。
这些天没下雨。
否则她估计又要每天湿淋淋回去。
于朗和郑今应该是去度年假。
电话打不通。
所以,于婉暂时没找着机会赶她。
……
时间一晃来到三月初。
今年倒春寒明显早了些。
虽说近来天气回暖不少,但时念依然恪守本分,每天老老实实穿着秋衣秋裤。
一身朴素校服穿着,和周围打扮艳丽、花枝招展的女生群体形成强烈反差。
杨梓淳不止一次想让她换个形象,甚至提出送她几条漂亮小裙子试试。
却毫无例外。
皆被时念以一句“不用”给挡了回来。
横竖劝不动她,索性由着去。
不过机会还是有。
三月八号,北辰附中校领导出资,打算给所有的女老师们过个节。
为此大费周章,特意整了个表彰大会。
有奖励,自然就要有颁奖仪式。
礼仪队选拔成了难事。高一年级面孔青稚,高三年级忙得抽不开身,领导团左想右想,前思后琢几天,最后一拍脑袋。
这件差事。
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高二年级组的身上,半强制要求每班派出一到两个代表参加培训。
而且很不凑巧。
时念就是其中之一。
她个子出挑,成绩优异,相貌又好,各科老师没有一个不认识、不满意的。
任谁见了,都要笑眯眯夸上两句。
最适合做这种颁奖合影的工作。
当然。
除了时念。
于婉也被选中。
两个人如今已然算彻底撕破脸。
见到时,于婉对时念的恶意便更不知收敛。
偏她平日善伪装,再加上零花钱挥霍无度,对朋友向来又出手大方,混得个好人缘。
以至于除了杨梓淳外,没人肯站时念这边。
时念自是不在乎这些。
可每每争端挑起,杨梓淳总是能气个半死。再后来,干脆一个小报告打到带队老师那儿,义正言辞地让她出来主持公道。
然而,老师不知始末,只当是学生之间的口角摩擦,摆手打打马虎就作了结。
这便更加助长了于婉的嚣张气焰。
好在集训仅一周。
抽的还是每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
满打满算,四十五分钟。
忍忍也就过去。
妇女节那天。
礼仪团衣服发下来。
是那种贴身的定制长裙,抹肩,礼服样式。
时念去厕所换好出来,杨梓淳眼前一亮,当即惊呼道:“哇,念念你也……”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境。
“太美了吧!!”
时念被夸得不好意思,手放在胸口的位置,腼腆笑:“啊是吗?我还以为会太露了呢。”
“不露不露,一点也不露!”杨梓淳拉着她的手转圈看:“你别挡,好看死了。”
“可是……”时念看着镜子,有些犹豫:“你要不帮我看看呢,是不是我尺码选小了啊,感觉穿上怪紧的。”
“没有可是,”杨梓淳强势扯开她的腕,拉下来:“自信点,好身材就要大大方方展示。”
“别说啊,念念。”她上下又瞧了一圈,半开玩笑地打趣道:“你还挺有料的嘛。”
时念脸红了。
“行,不逗你。”于婉挽着她的胳膊,一起往外走:“我们赶紧出去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于婉等会儿铁青的脸色了!”幸灾乐祸的语气。
时念纵容地笑了笑。
典礼定在下午。
刚好是周五。
不少学生的心也跟着飞走。
操场闹哄哄聚了一堆人。
林星泽就是在这个时候回的学校。
他对那种人多的热闹不感兴趣,先去班里转了圈,发现教室是空的。正纳闷的时候,一扭头,就瞧见操场边上,被杨梓淳拉着走的时念。
林星泽挑了挑眉。
不紧不慢,抬脚准备往操场走。
结果却看到,于婉领了一堆人,急匆匆地赶着围了上去。
林星泽眉心拧了拧,不自觉加快步子。
还没到跟前,就听见于婉故意挑事的嗓门高高扬起,对着时念发难道:“呦,衣服订这么紧身,这是,又打算勾引谁啊?”
粗鄙的字眼,令林星泽下意识皱眉。
刚要上去帮她解决。
却听见女孩清冽的声音于大庭广众下响起。
“是又怎样?”
众人窃窃私语。
林星泽却无声笑了。
他不再着急,反而饶有兴致地抱臂,立定在不近不远的树荫看起热闹。
浅薄天色被早春才露芽的嫩叶割得零碎,日光淡淡撒下来,给人身上渡了层金光。
于婉被时念怼得够呛,启唇想骂,余光忽地眼尖瞥见她背后的身影。话到嘴边打了转,她刻意提及:“你不是知道林星泽不在学校么?”
时念:“关他什么事?”
她本就对他心怀有愧,故不想把矛头引到他身上。明知私心是抱着目的去接近的他,这事做得不道德,时念坚决不会承认。
可这简简单单五个正常字,落进别人耳朵,便不再是那么一回事了。
有知晓几分内情的好事者抓住了关键,出头替于婉问:“哦,那听你这意思——”
“原来你不喜欢林星泽啊。”
“……”
周围一阵叽叽喳喳。
唯有当事人,依旧懒洋洋地倚在树干边,漫不经心抬眼,朝人群当中那个挺直的背影望了一眼。不多,就一眼。
没什么多余情绪。
然后,他就听见她说——
“不喜欢。”
林星泽突然嗤了声。
……
仪式开场。
袁方明瞅见林星泽阴沉沉的脸色,吓得大气不敢出。他不禁往台上眺了一眼,看清时念的装扮时,瞬间自以为是地了然。
顶着压力开口:“那个……”
“泽哥。”
林星泽侧头。
“衣服都是学校统一买的。”袁方明忍不住帮时念喊冤:“你也知道,学生做不了主的。”
林星泽半晌没说话,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凝着他,蓦地笑了下:“你倒是维护她。”
袁方明心里头咯噔一下:“误会。”
他赶忙出声解释:“泽哥,你放心,且不说人家时念是有男朋友的人。”
“就算没有,但凡你喜欢的,我也不敢和你抢不是?”
林星泽挑眉:“你抢得过?”
“……”好像是抢不过。
袁方明一言难尽:“那,真要抢啊?”
他意思是要个答案。
“不抢。”林星泽这次给了他明确答复。
袁方明松一口气。
“等她自己来求我。”
冷气入喉,袁方明呛了下,差点背过去。
“什么……”他嘴角抽了抽:“泽哥,你跟我开玩笑呢吧?”
林星泽:“你觉得呢?”
袁方明不说话了。
音乐声响起。
时念适时提步上台,配合着老师们搬完奖,转身合照。
远远就看见人群最后方的林星泽。
少年身量高,姿态散漫地站着。头发似乎长了些,虚虚遮在眉骨的位置,被风吹得凌乱。背后就是太阳,夺目的光晕开成朦胧阴影,轮廓挺拔如画。
周围依然围着群男男女女,而他就俨然立于话题正中央,眉目倦怠又疏离。
游戏人间,却足够清醒。
像是随时都能够抽身离去。
时念盯着他看。
仿佛一瞬间明白,他为什么可以对自己不冷不热。
因为他身边从来不缺女生。
哪怕在一起,也绝对没有人会成为例外。
既然这样。
那就,算了吧。
时念不受控地想。
就当失败好了。
大概做坏人也是需要天赋的。
可惜她太笨。
时念不可否认,自己内心深处,于婉那一巴掌没能打消的阴暗念头,终于在此刻,随着周围大亮的暖光而尽数溃散。
如释重负。
晌午光斑足,直视太久,刺得人眼酸。
时念失魂落魄,垂了睫。
可收回视线的同时,林星泽却感应般地抬头,朝主席台的地方望了一眼。
目光淡淡,漫不经意。
正对——
时念的方向。
-
折腾了小一周,妇女节庆典这事总算过去。
放学,时念回教室收拾书包。
杨梓淳在旁边帮她叠礼服,嘴里依然愤愤不平:“我看那个于婉也是有病,以为谁他妈都喜欢林星泽。”
“为这事儿特意挑你刺。”
杨梓淳无法理解:“她简直是脑子不够数。”
“有欺负人的功夫,还不如多刷几道数学题来得实在。”她说:“或者再不济,干脆冲到林星泽面前自己去要名分呐,跑你这儿逞威风算什么本事。想学别人早恋,又没胆。”
“白日做梦么,这不是。”
时念对此没表态。
“要我说,念念。你就是脾气太好。”
杨梓淳越说越来气:“当时她朝你身上泼脏水,你认干嘛?!”
“认就认吧。”
“反正罪名都担了,你不如就正大光明跟她杠上,说就是喜欢林星泽怎么了!气不死她!”
说到这儿,她暗戳戳用余光观察着时念。
适当停顿几秒,见她没什么特别反应,才接着补充道:“诚然我知道你看不上林星泽。”
“但多少同桌一场,偶尔借借他的威风,也不是不可以嘛。”
时念弯眉:“还是算了吧,毕竟人家和我又没什么交情。”
“交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杨梓淳撇嘴:“反正我感觉,你要真想和一个人交好,没谁拿不下。”
“别了,”时念拉上拉链,把书包背到肩上,笑了笑:“我可惹不起他。”
杨梓淳故作老成地叹:“那这就是他林星泽没福咯。”
……
作文班是单数周课表。
时念垂眼,进群又仔细确认了一遍,才切回和梁砚礼的对话:【是,我现在去车站】
怕表述不清,她索性甩了张截图。
【郑今不在家,我这周末也没课,刚好能和奶奶多待会儿】
对方回复得很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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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那今晚住我这儿?】
时念敲字:【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
还没打完。
L:【屋子给你收拾好了】
L:【到时候接你去】
于是时念没再推辞。
沿着小道径直往外走,没几步,时念猝不及防一抬眼,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背影。
因归还礼服的缘故,这会离放学已有一段时间。此刻校门口静谧空荡,没什么人。
时隔好些天没见,时念又才刚刚经历过心念斗争,为避免碰面尴尬,只能竭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踌躇踱步于树荫下回避时,忽听他陌然冷寒的声音随风入耳。
“哦,所以呢。”
时念脚步钉住,回头。
依旧是那辆黑色加长的林肯。
后位上的车门半敞,里面,坐了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面容阴沉。
林星泽背对着她。
气氛僵持几分钟。
她听见他不紧不慢启唇,继续说。
“顾启征,你凭什么管我?”
话落,男人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态度!”
“上学上得目无尊长了是吧?你就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林星泽嗤:“谁和您说我上学了?”
“我近来的动向,您不是清楚的很么?”
男人被他气得哽了住。
火气憋得不上不下,连呼吸也逐渐粗重。
他应是气极,语气不掩失望,呵笑:“亏我以为你转了性。”
“上次考试抄的是吧?”
林星泽无甚所谓:“您觉得是就是呗,横竖结果都那样。”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男人当即怒斥出声。
“混账东西!”
“我倒要看看,林家这几年,到底教了你些什么,才能养出你如今这副不学无术的样儿!”
“林家?”林星泽唇角扯出讥讽的弧度:“顾启征,你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是吗?”
男人胸膛起伏剧烈:“装什么?”
“自从你妈离世以后,你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深吸气:“还自作主张地改了姓,不认我这个做父亲的。”
“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人在怂恿挑唆?”
林星泽问:“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妈?”
“她是我的妻子!”男人猩红了眼。
“哦,妻子?”
“顾启征,你是不是忘了。”
林星泽一字一顿,咬牙将字音从喉咙挤出来:“当年,可是你——眼睁睁地看她去死!”
“……”
男人眼神一痛:“不、不是……”
林星泽显然不想听他解释:“顾总请回吧。”
“左右‘妻’都没了,剩下这个‘子’认不认的,何必呢。”
“……”
车子落荒开走。
轮胎碾过水泥地面,刮起一阵邪风。
树影沙沙。
夕阳坍塌。
一分钟后。
林星泽侧了点身,朝时念躲藏的方向。
平静,不带一丝波动地吐出两个字——
“出来。”
他一直知道她在。
时念的心砰砰直跳,没来由发慌。
他低眼,目光淡得仿佛能穿透树干,令她无处循身。
该来的躲不掉。
时念捏着拳,从树后面徐徐走出来。
四目相对。
他们难得皆沉默。
“林星泽。”
良久,时念才开了口。
她大概是紧张。
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搓捏,关节都泛起白。
林星泽站着,眼神凝在她身上。
两人距离不近不远。
她很有分寸地没再靠近。
却稍稍仰了面,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清澈见底。
“你想和我一起去江川吗?”
她问。
……
直到坐上大巴。
林星泽也没想通自己怎么就点头答应了她。
习惯性摸了根烟和打火机出来,刚要点,却被邻位的人伸手拦下。
“车内不让吸烟。”
时念摇头,嗓音柔软。
林星泽皱眉。
“要是嫌难闻的话,可以开点窗户通风。”她探身去够,发尾不小心扫过他鼻尖,有些痒。
浅淡花香萦绕。
貌似,也不是多难以忍受了。
行到中途,售票员开始检票。
时念从包里把票翻出来,撕下票根递过去。
林星泽默不作声。
等人走后,才偏头问她:“多少钱?”
时念抿了唇:“没多少,你不用给我。”
“那怎么行?”林星泽阴阳怪气:“你不是一向喜欢和我算得清楚么。”
“……”
她不理他了。
山路。车一颠一颠地晃。
时念没坐稳,脑袋磕在他肩膀。
痛感骤袭,她意识转醒,不自觉脱口道歉。
没回应。
转头发现,林星泽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少年闭着眼,黑压压的长睫覆落阴影,眉心紧锁,手还牢牢抓着她袖口。
连这么大的动静都没吵醒他。
“林星泽。”
时念小心翼翼喊。
睡梦中。他强忍不适应声,无意识动了动,反手扣上她的指缝。
十指交握。
时念慢吞吞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