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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礼部试

作者:我思顾我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启五年十月,朝廷开礼部试。


    温府内,备考气氛凝重。玄机见几位师兄——李亿、陆景修、杜慕白、温珏——皆是废寝忘食,尤其常在深夜看到李亿书房窗上映出的枯坐剪影,想到科举艰辛,考场阴冷,便生了缝制些御寒物件的心思。她向温夫人讨来厚实柔软的灰色细棉布和保暖的丝绵,又找出素净的青缎镶边。


    她并未多想,只觉得是同门之谊,一视同仁地缝制了四副厚厚的护膝。女红是温夫人教的,每副护膝内侧,都用浅青色的丝线绣了一株极小的、迎风挺立的兰草,寓意君子坚贞。她熬了两夜,悄悄做好。


    这日刚好,陆景修,杜慕白,温珏在亭内手谈。她便将护膝交给三人。三人均向她表示感谢。


    最后,她在回廊下等到李亿。玄机将用干净青布包好的护膝递过去,轻声道:“李师兄,贡院地寒,这个护膝你带着,或许能挡些寒气。”


    李亿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包裹上,又抬起眼看向玄机。他沉默地接过,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微微一颤。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多谢。”声音比平日低沉沙哑几分,便转身快步离开。


    玄机并未在意,只觉得他大概备考压力太大。她却不知,李亿回到房中,打开包裹,看到那副做工精细、温暖厚实的护膝,尤其是内侧那株蕴含着特殊意味的兰草时,心中霎时掀起了滔天巨浪。冰冷沉寂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块炽热的炭,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惊喜、悸动和难以置信的暖流席卷全身。


    内心从她原谅我了,变成了原来她心里是有我的。这份“特殊”的待遇,在他紧绷而孤寂的世界里,投下了一抹极其亮眼却令他心慌意乱的光彩。


    进入贡院那日,他郑重地将护膝戴上,那份温暖,仿佛不仅驱散了身体的寒意,更奇异地安抚了他焦灼的内心。


    礼部试连考数日,过程煎熬。结束后,便是长达一个月的等待放榜期。


    待几人疲惫稍减,温庭筠便在书房召集了他们。他语气平和,“今岁策问,关乎‘溯诸子之源流,论法治于当今。科考已毕,静候佳音即可。今日不论结果,只论文章。”


    李亿的文章主张明法度以立威,施仁政以结心,法须公正,刑亦需存仁。


    陆景修则认为,礼法如阴阳,当兼济并用。礼重教化,法重惩戒,然良法需良吏执掌,最终归于圣主贤臣之垂范。


    杜慕白的论述最为锋锐,言诸子学说皆为治国之器,当因时制宜,峻法以振纲纪,直指时弊。


    温珏则是谨守儒家根本,言德教为体,刑政为用,法不可废,但须慎用。


    温庭筠对几人文章一一点评,甚感欣慰。对温珏则勉励其日后当多抒己见。


    玄机惊叹于师兄们纵横捭阖、探讨治国之道的深度与广度,深感世界是如此辽阔,而自己平日所沉浸的诗词情韵,相比之下显得如此渺小。不禁再次想起“自恨罗衣掩诗句”的慨叹。


    等待放榜的一个月,对所有人都是煎熬。李亿的心境尤为复杂,既有对功名的渴望,又因护膝而对玄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隐秘的期待,时常下意识地寻找她的身影。玄机则一如既往,并未察觉任何异常,只如常读书习字,偶尔与湘儿说笑。


    一个月后,放榜之日,惊天动地的消息传来:


    李亿高中甲榜第二名!陆景修高中乙榜第十三名!


    而杜慕白和温珏,名落孙山。不过二人年方十七,风华正茂,眉眼间虽有一瞬黯然,旋即却化为更澄澈的坚毅。


    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李亿作为新晋榜眼,自是众人瞩目的中心。他周旋其间,举止得体,言谈间虽极力保持着平日的沉稳,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眼底深处闪烁的光芒,都透露出他压抑不住的意气风发。


    在一片恭贺声中,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终于,在回廊的拐角,他看到了那抹浅水红色的身影——玄机正安静地站在一株西府海棠下,似乎在躲避喧闹。


    李亿心下一动,寻了个间隙脱身,快步向她走去。


    “玄机师妹。”他唤道,声音因连日来的疲惫与兴奋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名状的热度。


    玄机闻声回头,见是他,便敛衽一礼,唇角漾开真诚的笑意:“李师兄,恭喜高中!甲榜第二,真是天大的喜事。”


    他看着她,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寒窗苦读的艰辛,而是那双厚实温暖的护膝,是内侧那株他反复摩挲过、认定是独属于他的、寓意着“坚贞”与“清雅”的兰草。


    他的目光变得愈发炽烈而复杂:“多谢师妹……你的心意,我已收到。它……于我而言,甚是重要。”


    玄机微微一怔。“心意”二字,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她只是依着同门之谊送了护膝,为何他的反应如此……怪异?她心下困惑,但面上仍保持着礼貌,微微垂眸道:“师兄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的回避和客气,落在李亿眼中,却成了少女的羞涩与矜持。


    又过了几日,府中温府小宴,席间气氛融洽。


    温湘儿吃得脸颊鼓鼓,忽然想起什么,扯了扯身旁玄机的袖子,声音不大不小,带着孩子气的炫耀:“玄机姐姐,你做的护膝真好!杜师兄前儿还跟我说,贡院里阴冷得很,多亏了那护膝,他的膝盖才没疼呢!”她说着,又转向另一侧的温珏,“珏哥哥,你说是不是?”


    温珏正夹菜,闻言老实点头,温和笑道:“是,多谢玄机师妹费心,护膝很暖和。”


    他们几人说得自然,全然未觉席间有何异样。


    可听在李亿耳中,却如同平地惊雷!


    原来……那护膝并非独予他一人?


    原来……那些他所以为的隐秘关怀、独属于他的祝福,竟是他一厢情愿、彻头彻尾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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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羞辱感瞬间淹没了他先前所有的欣喜与悸动。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冷电般射向玄机,那眼神里充满被欺骗的愤怒。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僵硬地站起身,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对着主位的温庭筠夫妇草草一揖,声音冷硬如铁:“弟子忽感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不等回应,便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留下满席愕然。


    温夫人与温庭筠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皆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此后几日,李亿故意冷落玄机。玄机对李亿突如其来的冰冷与恼怒感到莫名,但转念一想,此人向来性情孤高冷峻,难以捉摸,或许科场得意后心气更高,不屑于与自己这等出身之人再有瓜葛。她虽有一丝委屈,却也不愿深究。只是之后碰到李亿,她会尽量避开。


    是夜,烛影摇曳,将室内踱上一层暖色的静谧。温夫人卸下最后一支发簪,任由青丝披泻肩头,对着镜中正在宽衣的温庭筠开口道:“夫君,还要看书吗?”


    温庭筠将外袍搭在屏风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日间讲课后的微哑,“夫人有事?”


    “夫君,今日席间,李亿那孩子……看玄机的眼神,你可看见?”


    温庭筠解衣带的手顿了顿,沉吟片刻,才道:“少年情动,形之于外,亦是常理。子安品性端方,幼薇灵慧坚韧,若论本身,倒也未尝不是……”他话未说尽,但语气里透着一丝难得的温和,似是真心觉得这两人般配。


    温夫人却从镜中捕捉到他眉宇间那缕挥之不去的凝重:“夫君既也觉得两人相配,为何又忧心忡忡?”


    温庭筠转过身,走到夫人身后,手轻轻按在她肩上,叹道:“我并非不赞同。只是……夫人,婚姻之事,岂止是两情相悦便可水到渠成?尤其是李亿,他身后是陇西李氏那般盘根错节的宗族。”


    他声音沉缓下来,透着清晰的忧虑:“李氏门风严谨,最重嫡庶出身与门户清誉。幼薇虽已是我们的义女,聪慧有才情,可那一段教坊经历,在李氏那般的高门望族眼中,终究是抹不去的‘污点’。”


    “李亿如今情热,自然觉得万事可为。可他年少位卑,尚未在族中立足,又能有多少话语权去抗衡整个家族的意志?”


    温夫人闻言,喃喃道:“竟是如此……我只道两情相悦便是极好,却忘了这世间还有重重枷锁。这般说来,竟是……险路一条?”


    “是啊。”温庭筠颔首,目光投向跳动的烛火,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波澜,“我怕的是,此刻这点情愫,非但不是良缘开端,反成了他日痛苦的根源。若真到了那一步,子安或许还能回归家族,可幼薇怎么办?”


    室内陷入沉默,只闻烛芯噼啪作响。


    良久,温夫人才幽幽一叹:“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温庭筠沉默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此事,你我不宜插手过多。且静观其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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