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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玉竹

作者:柑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对,韩景妍和方家母女现在站在靖王府庑房旁的院子里。


    说来话长,其实也不长。


    这本是靖王府上下人住的地方,旁边是一进别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芳草嘉树、画桥曲池一应俱全。


    靖王一行人刚到汝南时,发现运送辎重的人员中有人得了时疫,那时节,韩景妍、张九等人便安置在这儿。


    本来韩景妍等人隔离过了就该离开,住到太医院统一的地方去。


    但当忙碌了一天的韩师傅来到太医院安排的宿舍,发现高端的太医院人才只需要简单的大通铺时,吓得连忙滚回靖王府空荡荡的庑房,哭着喊着要继续住。


    反正住过接触者的房子别人不愿再住,离靖王本人住所甚远的别院也早已封闭,将庑房与府邸主体隔开,象征性地收了她点儿租子后便同意她住这儿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苏家村的安保工作已经差到陌生人随便进。


    纵然因时疫的缘故,老皇帝还没来得及将手伸到豫州,为靖王府设立护卫指挥使司,但靖王府本身就有训练有素的家丁和教头。


    所以这是在……


    苏沂幽幽睇了张九一眼。


    倚着月洞门的张九依旧是一副吊儿啷当的样子,伸个懒腰,才缓缓走过来,话却严肃:“殿下来了。人是他带过来的。”


    他面前的靖王世子也是殿下,所以,他口中的“殿下”只能是那人。


    苏沂微怔,随即好像只是旅人走错路一般,脸不红心不跳,扭头就走。


    “噗。”张九没忍住笑。


    他真是佩服苏沂这样年纪轻轻就在宦海风波里浸淫多年的人,都走到家门口了还能面不改色转身原路返回。


    “装作不知道又有什么用?”张九的嗤笑里带上几分无奈。


    欲盖弥彰。


    太子已经到了靖王府,他难道还真能在外面躲?


    “他来找谁?”苏沂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张九存了促狭之心,笑道:“来找‘你爹’。”


    胤朝以孝治天下,若是寻常人,听到这样不尊重的话,早已怒目相嗔、破口大骂,但苏沂与那位已逝多年的靖王关系微妙,竟没有开口斥责。


    来找他爹,那就是来找他。


    “好吧,那院子里的人是?”


    “太子带过来的,听说韩景妍在任城县治好了她家女儿多年的怪病,特意带过来感谢的。当然,顺便感谢我;太子殿下道他也顺便过来。”


    这确实很“顺便”了。


    张九将他与韩景妍等人在任城县和方五儿一家的事说了。苏沂没有说话,而是隔着月洞门,望向院里笑逐颜开的三人,眉间染上一丝微末的笑意:


    “韩御医的医术,还真是只在我这儿差。”


    阿茗跟在后面猜不到自己主子的心思,只好硬着头皮附和几句“那可真是太过分了”之类。


    苏沂转头笑道:“比不上‘鹊占鸠巢’过分。”


    阿茗更摸不着头脑了。


    ……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苏清惬意地在林涧藤椅上坐了,面前是一桌残棋,棋子零落棋枰之上,仿佛星月漫天。


    她只是坐在这儿,就自有一种雍容气度,仿佛真的她才是居住在这座依山傍水宅第的鹊鸟,而非苏沂这只鸤鸠。


    苏沂给苏清请过安,随即老成地佯装斥责几个侍奉的管事为何怠慢到让太子在这里等候。


    “不干他们几个的事,”苏清笑道,“是我自己心闲,爱这片竹林清幽,执意要在这儿小憩片刻,不知可叨扰了贤兄?”


    一言一语间仿佛两人很熟络,实则不熟。


    不但不熟,还很微妙。


    靖王府的主人只有靖王,她岂有只问是否打扰苏沂而不问靖王的理呢?


    因为她早已四处看过——靖王府的人虽心中叫苦不迭,难道还能拦住告她私闯民宅不成——老靖王竟真的不在这里。


    豫南时疫间,靖王足不出户、离群索居是正常,此刻还不见人影就值得玩味了。


    “敢问靖王叔何在?”她浅笑盈盈。


    苏沂面不改色:“家父这段时日在府里闷得太久,此刻已寻壑经丘、游山玩水去了。”


    身在皇家,总要有些谎话张口就来的本事——汝南县地皆平原,唯独的三座山就是苏清跳大神时那座“高达”三尺三的圣山和太子府与靖王府里用太湖石堆出来的俩假山,靖王要去哪里游山?


    苏清颔首:“靖王叔好兴致,我等就只有在此坐隐手谈的意兴了。贤兄可愿与我手谈一局?”


    “臣岂敢推辞,但愿拙技不要扫了殿下的兴致才好。”


    侍立一旁的下人即刻过来清了棋子。


    方才还黑白星罗的纹枰瞬间变得干干净净。苏清执黑,在棋盘一角的小目落下一子。


    她的话语和她的棋风一样潜藏着隐隐的攻击性,苏沂不可能听不出她话中未言明的意味:她想靖王助她。


    苏沂微微抬眉。


    他当然知道太子现在处境算不上多好,他也不只一次实质上帮过太子。


    储君易位,国将不宁。他与二皇子及其母家也无什么情谊,自然不希望改立二皇子那稚子为储,弄得主少国疑。


    可太子分明是想要靖王府彻底站在他那边。


    苏沂蹙眉。


    太子他疯了么?


    他以为太子今天来靖王府就已经够冒险了。幸而,估计太子也是看准了这个瘟疫初清、老皇帝还来不及把护卫指挥使司那些既是护卫、也是监视的兵士安排在靖王府,才在此刻到访。


    苏清话中的深意隐在机锋里言而未明,他却不敢冒险让一旁随侍的下人谛听了去,投子认输,笑道:“是臣手拙,不敢在殿下面前卖弄。倒是这竹林边上有座假山,前人留下的,其石如狮奔虎跃一般,最得幽趣,不知殿下可愿赏光?”


    苏清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欣欣然应下,对众侍从道:“既要幽趣,你等不必紧跟着了,远远看着便好。”


    太子不要侍从跟着,苏沂又岂能叫家丁护卫?


    反而阿茗有些无措:“太子殿下,这假山湿滑,又有青苔,极易摔倒,小的们怎敢不随侍左右、放心留二位殿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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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既不放心,叫张九和韩御医过来远远守着就是了。”苏清笑。


    苏沂不确定,苏清打算把张九叫过来是否是察觉到什么。


    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而已。


    如此想着,他面上仍是谦和的微笑,好像真是心甘情愿陪太子游览。


    假山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物,民间风俗讲水能生财、文人墨客好山水之趣,京城里随便一个官宦或者富贾,家中都常有一池水,缀上几方玲珑石块,便叫一山。


    靖王府的这座假山却很不同。


    它竟是在一片苍翠之中,生生用南方大泽中的奇石堆叠出的一处高两尺余的石山,山上有小亭一座,有细石铺成的如浪石径,不像“假山”,倒似“真山”。


    苏清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堆奇石。


    这样大的手笔,当然非靖王、也非汝南县可以做到。


    不是巨贾豪富,就是累世公卿。


    这座别业的主人,正是后者。


    苏清当然知道那些渊源,甚至一想到靖王在那些渊源里扮演的角色,她的唇角便不觉牵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韩景妍对苏沂态度矛盾,对靖王这个不用让她天天打卡就给赏赐、她摸鱼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雇主很有几分好感,不时在苏清面前旁敲侧击,想要提高待遇。


    她很难不有些好笑地想,韩景妍对靖王的误解未尝不是一种一厢情愿。


    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哪有真宽和?


    这里叫睢园别业,前朝皇族洪氏的一个旁支所建,几代人积累,那些最初吃人不吐骨头的血气渐渐隐匿,终于生出了些附庸风雅的志趣,理水掇山,修筑出这一方名园。


    后来天下群起,旁边的亲王府毁于战火时,此处还来不及在乱兵中墙倾垣颓,就被那时还不是靖王的苏慕收入囊中。


    洪氏奢靡,那些几代敲骨吸髓得来的东西也一朝败落,固然大快人心,但若觉得这是锄强扶弱、兼济天下,那就真是市井小民有些自作多情的“单相思”了。


    那些前朝亲王府与睢园别业里的珍宝,都被带走。


    “瘦”了睢园别业,“肥”了京中御苑。


    靖王,就是那双白手套。


    白手套也不会无偿为哥嫂处理脏事,当然会收取“报酬”。


    这尊胤朝的战神,除却天南塞北、风雪边关的功绩,也有抄家灭户、私囊满盈的另一面。


    当然,皇帝和百姓都不在乎。


    比起虚无缥缈的公平,当然还是虚无缥缈的荣誉更重要。


    她饶有兴味地想着,若有一日韩景妍知晓这些,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至少此刻,赶来的韩景妍表情是困惑的。


    “张御医,两位殿下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去呀?”


    无非是花园里赏景,还真能解锁什么突然从假山上摔倒的危险情况不成?


    “你不知道?”张九颇觉有趣。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我们是太医院的人,”张九的笑好像祁连山上的雪,万年不曾改,“当然是来找我们背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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