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秦晓霜望着窗外的乌云,有些忧心,但他口将言而嗫嚅,把那些想说的都咽下,只道,“湿衣服久穿伤身,殿下金尊玉贵……”
苏清冷笑,她当然能感觉到穿湿衣服有多不舒服,但如果要换衣服必得用帷幔隔着,她可不想让这个可疑的人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内。
“殿下,我手脚都绑缚着,您不必担心我逃走。”
“那是。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秦左庶子这十几年的文弱不是装出来的。”
“殿下……”
他待再辩解几句,苏清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床帷割下一长条,不等他反应过来,将他眼睛蒙上,方坐到床沿更衣。
眼前骤然黑暗,感官被剥夺,他心头生出一丝人人都有的害怕,仍强自镇定道:“臣自知局势险恶,殿下不会轻信臣也在情理之中,但殿下容禀,臣绝没有做过背弃殿下的事。臣知贼人甫一离开,自己便赶到殿下面前,实为可疑,但确实是在队后看见有人跟踪,随他潜行在竹林附近。臣不敢教侍卫跟着,怕误了殿下要事,只能约了附近船家在此等候,以备不测。”
“哦?那可真是,太巧了。”
苏清笑意更甚,嘲讽似的鼓掌。
“乞殿下明鉴,臣若真与贼子暗通款曲,为何要出现在殿下面前?岂不是加重自己的嫌疑?更何况……”
他哽了一下,语气诚挚,仿佛真有几分动情:“当年臣家中为孽臣所谗,举家流放北地,蒙殿下不弃,从中斡旋,洗清冤屈,才不至于死在关外。”
苏清在心底冷笑一声,想道,这是“晓之以理”实在行不通、说不过去,开始“动之以情”了。
她当然知道秦晓霜说的什么。
当年她母亲出事后,宫里对外并未宣布他们捏造出来的“巫蛊”,而是直接废后,于是秦父上疏称颜皇后无过,不当无故废黜。此疏触犯天颜,于是秦家流徙三千里,在弱水河畔苦寒之地做苦役。
那时她虽未被废,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仍尽力周旋,让秦家得以洗雪冤屈。
秦晓霜回到东宫后,不知是因昔年伴读之谊,还是矜悯秦家遭遇,亦或者单纯他的能力足够让她青眼有加,她将詹事府庶务多交予他打点。
他亦兢兢业业,少有差池。
她知道他是个心细如发的,如果同行,难免看出她离队,因此在任城县特意嘱咐他留在韩景妍等人身边一会儿,岂料他鬼一样的出现在崤山脚下,在她落水之后。
“咚咚——笃。”门外传来有规律的敲门声,苏清知是隗有瑰他们来了,将窗锁上出来,叫隗有铜蒙上面守着他,自己出来掩了门与有瑰、有铁二人另开了隔壁雅间。
隗有瑰只看了里面一眼,便大概猜出情形,做了个以手为刀的姿势。
“我亦何尝不想,”苏清眉心不展,低声道,“他是朝廷五品命官。杀了他,必会有人追查,反暴露你们。”
隗有瑰似是不赞成这种想法:“他若不除,终究是个祸患,小姐切不可有匹夫之仁。即使他不知道我们的事,待他与小姐同路,记住路程再遣人找回来,我们如何应对?”
她倒是不怕苏清从巷口到矿山一路被发现,那路线极其隐蔽,又加上有铜、有铁两人一路潜行护送,连春如都未曾发现。但这座崤山脚下的小镇就这么大,如果官衙遣人来寻,很快便会暴露。
苏清思忖片刻:“一切以你们安危为上。正好原先预备去濮水一带与祆教遗徒接洽,倒是可以提前先转移到那边。至于他……这样,有瑰,你去买两副绢罩,再要一副帷帽。事不宜迟,就在这里买。”
这不是难事,豫南时疫虽未波及到太一岭下,但绢罩、面衣自然已经成为豫西民众必不可少的东西,连在客栈都能买到。
豫州的路在豫南大疫、百里禁行的背景下变得通畅易行,马背上两人都蒙着纱,看不清容貌,是豫州最近的常态,不足为奇,但前面男子戴着帷帽,如果有人掀开前面的白纱,便会发现他被蒙上双眼,再顺着他手臂向下看,便可以看见他背在身后的双手是如何被缚。
“你不会骑马?”苏清蹙眉。
为求速度,她将马御得极快,坐在马鞍上必定受不住马背颠簸,若是会骑的人,早已踮着马镫如同半蹲一般让身子离开马鞍。
“……是。”
“我听说你当在弱水河畔为人牧马,当地人自古弓马娴熟,你怎么不会骑?”
这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教有心人听了,甚至会觉得在故意戳人伤口的意味。
马背颠簸得厉害,秦晓霜无暇回想曾经在流放地白天喂马驹晚上就在马厩里枕草而眠的艰难岁月,想说出口的话都被颠成破碎的字句:“臣……臣只是负责喂……喂马而已,没有……呃啊……没有机会学骑射……”
苏清有些唾弃自己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却仍缓缓收缰,脚跟轻贴马腹让它渐渐停下:“你试着踩在绳结上,将身体立起来,膝盖屈着点。”
一马双跨,自然没有合适的马镫,她用马鞍上垂下的丝绦打了个结,权且当作临时马镫。
重新上路,他蒙着眼睛又绑着手,掌握不了平衡,再次跌在马背上被马浪抛起。
“殿下……不必顾念臣……免得误了,呃嗯,时辰……”
苏清心想这种情况也确实没有必要顾及他而放慢速度,只是——
“我知道你难受,但别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
即使她明白这是因为马背起伏太大,他腰胯受不住疼,才从齿缝间泄出几丝微吟,但实在,有些伤风化了。
“……是。”
他俯在马脖颈上,咬唇将齿间的微呻咽下。
在驿站换马时,隗有铜、有铁二人将提前准备的勘合与驿站看了,苏清则带着仍蒙着眼睛的秦晓霜休息。
将他手上的绳索暂时解开时,她有些恨自己对这个很有可能已背叛自己的人还存几丝善念,竟担心他手会因长时间缺血废掉而允许他暂时松泛双手。
于是,在驿站役吏视觉的盲点,她的短刃伸到他颈后。
出乎她意料的,他没有尝试继续解释,只是问起天气如何。
她看着从天际渐渐翻腾奔涌而来的乌云,道:“大旱后常有大涝。所以我们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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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
人人都道久旱逢甘霖,但大旱之后,植被枯萎,土壤板结,一旦下雨便难以排水,带来的反而不是好雨是洪涝。
他作出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是想用心忧豫南灾情的形象打消她的怀疑么?
她对这种以退为进的伎俩嗤之以鼻。
豫南的灾情要解决,他的事,她也要审问清楚。
“你既然说自己不会骑马,想是乘车而来,车那样慢,如何在孤受伤时刚好能赶到?”
“臣一路随刺客的车马而来,后来又换了水路,到时便已经看见他与卫士们在竹林争斗,之后便见那贼人袭击太子,臣一时束手无策才只能请附近船家相救。”
“你是说刺客也是乘车后换船?”
“是。”
“荒唐!”苏清声音虽轻,却隐着几分戾气,“你说春——那刺客先乘车后换船,那他和我并非同路,他如何知道我会在那里!”
即使从和春如的对话中,她隐隐感觉到春如只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并不知道矿山的事,才埋伏在马场附近,但知道一个大概位置就已经够可怕了,毕竟,连她去崤山也只是临时起意。
“……臣,臣实不知。”
“你如果觉得‘不知’就能搪塞我的话,不如继续当哑巴。”
“臣真的不知情,”这也是他觉得奇怪之处,但他当时一心想着救苏清,现在回想起来,竟处处透着古怪,“但臣发誓,殿下当年救下秦家,臣感激不尽,胸中只有对殿下的一片赤心,绝对没有和逆贼勾结。”
说到动情处,他眼里隐隐有泪,以手扣在心前:“现在臣性命只在殿下手中,殿下若不信,披我心、剖肝胆都在所不辞。”
苏清被这不只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话弄得怒极反笑:“我又没有吃人的癖好,要你心肝有何用?”
他一愣。
“若你真有忠心,是我错疑了你,我不是害忠隐贤的人,自会补偿你。前提是你得证明你真与贼人无关。”
他愣神之时,苏清早已重新给他手捆上。
“走,先与车队汇合,再去汝南县。”
汝南县,豫南的门户,也是这次时疫相对较轻的地方,豫州布政使安排的众人驻地便在这里。
太子的车队和陆青梧及太医院他们一行的车队几乎是同时到了这里。
“对了,怎么不见韩景妍?”苏清问。
陆青梧回道:“殿下,韩御医在受袭时和我们分开,又和张御医以及靖王车队里的人遇上,此事张御医已写信告知,可能晚些才到。”
“你们受了袭击?”
苏清震惊。
陆青梧不知就里,将她们受袭击的事与苏清说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暗杀不是过家家,也不是兵乱斗狠,向来是派的人越少越好——人越多,越容易走漏消息。
为什么会分纵火者和春如两队人马?
纵火那一批人大概只有龙椅上那个老家伙有能力养,那么春如又是奉谁的命令?
豫州城连受灾祸,难道还要卷进更波诡云谲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