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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蘼芜

作者:柑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太医院非著名太医、绿江武学城等多个小说网站忠实用户韩景妍曾经曰过:“小说凡写科举,必有舞弊;凡写太医,必有瘟疫。就像死神小学生所过之处必有案件,都是套路,懂的都懂。”


    前半句话没有应验,可后半句应验得太快了一点。


    这一年的中州时岁多艰,初春起即久旱无雨,旱亢未解,瘟疫又起,老皇帝有意把这事委给苏清,这段日子工部和詹事府都忙得焦头烂额。


    为表朝堂对此之重视,皇帝诏令苏清等人赴豫治理。


    韩景妍:感觉有大坑……


    苏清:把“感觉”两个字去掉。你放心,你也有份。


    韩景妍:不是姐们儿你……


    苏清并没有逗她,太医院的人私下里开玩笑道,太子是打算把半座太医院都搬到中州。


    韩景妍写信问道:这些都是你的人?苏清则表示并非韩景妍想的那样,有些是,但更多的是为了控制瘟疫而带去豫南,让她不要过于信任那些人了。


    韩景妍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不会是觉得自己这个现代医生可以帮她处理流疫吧?


    究竟有没有人知道临床医学和公共卫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学科啊喂!


    令韩心痛的是苏清给了她肯定的回复。就像韩景妍在刻板印象的熏陶下觉得苏清这种穿越前的汉语言文学学子毕业了都会去当作家一样,苏清坚信韩景妍将是此去豫地平疫的中流砥柱。


    “那我确实是中流砥柱。”


    “……你刚刚不还说这事儿应该交给公卫么?”


    “第一,你这会儿也变不出第二个公卫毕业生;第二,公卫靠不住。”


    “是错觉吗?感觉你对公卫有偏见,你说靠不住有什么依据吗?”


    “当然有,”韩景妍忿忿道,“我考研的时候有个公卫的天天和我抢座位,这么不靠谱的人怎么能够信任?”


    “就因为这个?”苏清无语。


    “当然啦,这还不够吗?”


    考研抢座位之仇不共戴天。


    苏清:神金……


    ……我该夸你小肚鸡肠吗?


    无视掉韩景妍纯属个人恩怨的拉踩,苏清决定将这位“中流砥柱”拉上赴豫的“贼船”,岂料韩景妍却表示死道友不死贫道,有事同事先上。


    在苏清发出疑问之前,韩景妍先一步道:“你搞清楚,我要是过去,纯属添乱。”


    于是乎太子后知后觉地发现韩景妍似乎专业不太对口:“啊?所以你不会治这个吗?”


    显然,即使是无论前世或今生都是高材生的苏清,在“医生可以治所有病+处理所有卫生问题”的观念上和韩景妍的那些亲戚也没什么两样。


    “不会治,建议转上级医院。——算了转给疾控吧。”


    “那你至少比他们其他人好些吧?”苏清无视韩景妍的插科打诨,头痛道。


    “好什么好,我都不要求全封闭正压一体防护服和负压手术室了,有隔离衣吗?有护目镜吗?——甚至最基础的,有乳胶手套和N95口罩吗?”


    “……你觉得,应该有么?”


    “那不就结了。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韩景妍冷漠脸.jpg


    苏清抚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噢,这次去豫南我全权负责,有权让你随行?”


    韩景妍抱臂:“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噢,‘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苏清觉得头更痛了:“不是非要你随行。豫南洛中,是宫中那位的故郡,传闻中也是她得道之地。你可以去那儿找找线索。我知太医院批假查得甚严苛。你要想去洛中,难再有这样好的机会。”


    韩景妍知道她说的那位是指宫里密不见人的仙姑,手一摊:“我可以混到能给仙姑诊脉,直接在宫里见她!”


    “你说的现实不?”


    “好吧。”韩景妍枯萎了。


    “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抵触?”苏清仍潜意识相信韩景妍专业对口。


    “行吧,以后和你说,”韩景妍拒绝回答苏清的问题,并向她抛出另一个问题:“所以你此去豫南要带多少人,多少钱准备好了吗?


    平疫可不是几个医生就能搞定的事。”


    换句话说,你准备好开始烧钱了吗?


    “人我不清楚够不够,钱帛想来不缺。


    她可不是乱说的,她是有备而来


    说完,她叫来车马旁的秦晓霜,让他说说给陆青梧的聘礼及陆家给的养奁。


    詹事府左庶子秦晓霜沦为报账的记室,不明就里地核对道:


    “玄纁紵丝四疋、金凤二箇、金宝钿花二十七箇、玉事件二十件、金钩二箇、红罗销金夹袱大小五条、珠翠面花四副、梅花环一双、金鈒花钏一双……金二百两、花银一千两、珍珠十六两、宝钞四千贯、乘马八匹……各色紵丝六十疋、各色绫六十疋、各色纱六十疋、各色罗六十疋、各色锦四十疋……圆饼六百箇、白麵一百二十袋……”


    “停停,师傅别念了。怎么又是一个说贯口的?——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又’?”韩景妍震惊道,“你的意思不会是这几车货都是朝廷给太子妃陆青梧的聘礼和陆家带过来的陪嫁妆吧?然后你打算把这些钱也填进去?”


    苏清脸微红,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这点也是不够的,朝廷也拔了些。”


    “唉不是……你……?”


    真就软饭硬吃啊?


    韩景妍对太子这位老板的心理评价再次下降。


    什么?你问她的心理评价最低是多少?别问,问就是不知道。


    ……


    最终,韩景妍还是被迫坐上了去中州的马车。


    和运过去的生药材坐一车的那种。


    没有小说与影视剧里秀美的绢窗与精致的木雕,只有难评的颠簸。


    韩景妍颠得如《老鼠和猫》里被钢琴键砸头的杰瑞,车子颠得如深刻贯彻霸王条款、视消保法为无物、赚来的钱都花在买water军骂消费者“有本事人穷别坐、穷人不配坐飞机”的冬夏航空。


    怨气很难不大。


    窗外装作随行人员的暗卫隗有锡提醒韩景妍适时去找苏清谈此去豫地平疫的安排,韩景妍掀开破竹帘一看,前面苏清那辆青幔朱轮车遥遥在前,行得煞是平稳。


    韩景妍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谁?


    她是子虚市共臻医院骨|科知名小爆炭,领导夹菜她转桌,领导发言她唠嗑,怎么能容忍自己和散发的清苦味儿的药材坐一车而苏清吃香的喝辣的?


    不可以,苏清享受到的她也要享受到。


    因此队伍停驻在京郊某处时,韩景妍牢记苏清让她来找自己的事,在太子行辕前恭恭敬敬行礼并与隗有锡等人致意后,径直进去。


    “Surprise!”韩景妍小声道。


    然后她就看见了坐在车内的陆青梧。


    等等,她未料及陆青梧居然也在此,正想着如何解释,飘忽了二十余载的嘴已先一步做出反应:


    “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苏清抬头惊讶地看着她。


    陆青梧的表情还要更惊诧,更多的是震惊与无措。


    韩景妍:……


    总有那么几个瞬间很想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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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


    “等等,不是有意冲撞二位殿下……”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陆青梧捏着绣帕的手倏然收紧,翟冠珠帘后的目光如初融春冰,如同扇形饼状图一样带着三分惊惶七分落寞落在韩景妍身上。


    崩如溃,不知道陆青梧理解成了什么样子,这下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我出去罢。”


    陆青梧道。


    韩景妍(闯祸版):_(:з」∠)_


    韩景妍的愧疚只持续了0.01s,开门见山道:“季秋兰和宫里那位仙姑是什么关系?”


    她没有急着谈中州瘟疫。她还不至于太脸盲,认不出那天在长春仙馆蘼芜小筑里的访客正是詹事府左庶子秦晓霜。


    她不信太子麾下的人去找季秋兰是一着闲棋。


    “你见过秦左庶子?”苏清点名她未说出的话,淡淡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韩景妍无语凝噎。受不了谜语人,感觉她和太子的颗粒度没对齐但太子以为对齐了。


    苏清继续笑道:“季秋兰,蘼芜君,踏路道人,都是一个人而已。你与其问我,不若问问陆青梧,又或者翻翻你带上车那本《曲水疏云》,说不定能有点你想要的线索。”


    韩景妍无视苏清恰到好处的微笑,抓住重点:“你居然查我行李!”


    苏清抚额。


    她不知道来之前大理寺把一行人的行礼辎重都查了一遍吗?


    好消息,抓住了重点;坏消息,重点抓错了。


    “等等,季秋兰就是踏路道人?”反射弧可绕地球一圈的韩景妍沉吟片刻,“真没想到。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合理怀疑有人用价值不大的情报糊弄她。


    不久之后韩景妍会明白这不是一个无用的信息。


    …………


    那是在她从陆青梧处知道季秋兰过去的事之后。


    作为卫国公季氏的女儿,季秋兰七岁之前过得也算顺遂,直到总角之年的一场荷花宴。


    夏日的风拂过斑驳的篱墙,几架粉红蔷薇伴着翠叶摇曳。晚霞是熔化的琥珀,缓缓倾入庭中曲水,将粼粼波光都染作暖金的绸。在粉荷染就的胭脂与白莲捧出的玉盏间,风薄而清透,远远送来香气。


    大家临水赋诗,猜枚划拳,好不快活。


    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咿咿呀呀临荷风作诗一首:


    “红妆满映碧纱窗,菱歌好伴泛吴艭。若许西风知我意,一枕清梦到松江。”


    七岁能作诗,有人惊为天人,有人甚为不悦。


    卫国公季氏听闻女儿作此诗,大为惊骇:“若许西风知意,便要梦至松江,这不是随人淫奔之谶么?此女长大,恐为失行妇人,万万不可留在家中。”


    因此她便稀里糊涂被季父送入道观终身修行。


    风雨不在闺闱之外。


    风雨就在椿庭之下。


    陆青梧纵久在闺中,也听说过她的事——坊间乐于以此事告诫女儿们不要有“非分之想”,对她多有叹惋。


    韩景妍觉得心口闷闷的,她不懂诗,从这些辞句里读不出有什么“失行”“淫奔”,那季父怎么那样“眼尖”读得出来呢?是因为淫者见淫吗?


    自己的女儿,因为一句诗就送进道观一辈子,就这还是钟鸣鼎食的国公家,胤朝士人最津津乐道的“人伦”“骨肉”之情又在哪儿呢?


    这些酸涩的谈话都是后事了。


    …………


    现在的韩景妍对这些全然不知。


    因为苏清很快把话题扭回她想要的正题上:


    “季秋兰的事与你无关。现在,说说去豫南平疫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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