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湛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沈相兰给他喂血的时候。
“我杀了什么？”他显然没有回过神来，直愣愣的站在路边，朝着本杰特发问。
本杰特指了指旁边那一坨紫色的不明生物，但陆行湛没顺着看过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陆行湛浑身上下的感官都有些不对劲，他眼前的画面一闪一闪的，一下子是正常的景象，一下子又抽成了各式各样杂乱的线条。
不仅如此，他身上还痛得厉害，是大片大片麻木的痛，分布均匀，但陆行湛又感觉自己能蹦能跳，好像感官被彻底抽出来浸泡在了一个池子里，根本不影响躯体的运转。
诡异，简直诡异。
他用卡壳的大脑思考了一下。
陆行湛可太清楚自己的实力了，他能干什么事？不知道本杰特说的是什么东西，但十有八九跟沈相兰有关。
“我家祖宗去哪了？”陆行湛问。
本杰特看他的眼神逐渐惊恐起来：“陆，我知道你很喜欢你的机械人偶，但是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还好吧，我感觉我没什么……”陆行湛举起双手，朝着本杰特展示自己良好的身体状况。
他一抬手，却看见了自己露出森白骨骼的两只手，红艳艳的肉往外翻，要掉不掉的挂在骨骼上，极具视觉冲击力。
陆行湛噤声了，这场面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双手，倒是还能正常活动。
陆行湛浑身上下均匀的痛，手上反而没啥知觉。
眼下这种情况，活着就是没事。
“我没事，我得去找找我家祖宗，她可不能出事，”陆行湛说着，他忽然看见了本杰特背上的楚阔。
楚阔很虚弱，脸色惨白，两条胳膊无力下垂。
陆行湛眼前景象闪烁，各色线条和光团扭曲。
本杰特的身型忽闪，一下有一下没，他背上则是有两团相似但不相容的光，两个火焰般的细小微光各自跳动闪烁。
他忽然想起了沈相兰说过的话。
沈相兰第一次与楚阔见面的时候，曾经说过来的不止一个人。
是这个意思吗？
***
藏在最底下的非人生物被沈相兰强制绑上了规则线。
它有很多大脑，知道规则线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脑子太多也有坏处，它的躯体太大，反应没有沈相兰灵敏，当即就被规则线拽着提了上去。
巨大的身躯从最底部被一路扯上来，撑得金属变形开裂。
它知道上去之后不会有好下场，一路上疯狂挣扎，破坏了无数建筑。
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紫色多爪鱼在经历一路摧残之后很快就锁定了沈相兰，它知道是沈相兰在对付它。
兢兢业业杀触手的陆行湛被无情地丢了出去，剩余的全部触手全都缠上了沈相兰，这些触手无法撕裂沈相兰的皮肉骨血，就试图绞死她。
沈相兰身上原装的东西比较少。
最先承受不住的是机械外骨骼，这些外骨骼在触手的缠绕下变形扭曲，死死卡在沈相兰的身上，从辅助工具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刑具。
这种程度的攻击杀不死沈相兰，但不会让她好受。
这种情况下沈相兰也做不了什么，她难得有些走神。
希望中心区给她换的金属骨骼不会折在这里。
多爪鱼的行为只给它延续了一段时间的生命。
它绞不死沈相兰，只能被沈相兰用规则线无助地拽上来，最脆弱的核心位置无望地撞上了沈相兰。
沈相兰被触手缠绕，这只类似多爪鱼的生物没有骨骼，沈相兰强制拽着它的躯体，用另一种方式撕破了它的表皮，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湿濡的血肉之中。
它发出了垂死之前的最后一声哀鸣。
这只多爪鱼在陈平路盘踞多年，它身上的能量很充沛。
沈相兰埋在血肉里，之前被强行剖开取骨的伤口隐隐发痒，第一次有了愈合的征兆。
如果这次能出去，沈相兰应该能长出一截原生的骨头。
……如果不能出去。
那她大概率会折在这里。
也不算很亏。
她换掉了一个大麻烦。
终归到底，沈相兰其实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类。
她的身体机能不比巅峰时期，多爪鱼的血液带有腐蚀性，埋于血肉深处的沈相兰呼吸不到新鲜空气。她可以在这里撑一会，但是不能在这里活下去。
唯一一个能救她的陆行湛，现在估计是残废了。
沈相兰闭上眼睛，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无法活动的躯体向大脑传递衰弱的信号。
只要爬出去就好了，只要有一口新鲜空气就好了。
但是沈相兰动不了。
她漫无目的的想，中心区的人如果知道她的死法，会不会觉得好笑？
普通人类不知道死亡的概念，人类杀不死人类，能杀死人类的只有人类之外的东西，而怪物和非人生物根本不会出现在普通居民面前。
只有接触过那些东西并且活了下来，才会对死亡有概念。
中心区大多数人都对死亡没有概念。
这是件不那么好的好事。
多爪鱼的血肉是凉的，沈相兰的温度也是凉的。在湿濡冰凉的寂静环境里，沈相兰的意识像是被盖上一层厚重的棉被，压在了沉甸甸的黑暗里。
耳边细碎的呼唤声被她忽略。
直到一只坚硬骨感的手拽住她，将她从夜里拖拽而出。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沈相兰后知后觉的，闻到了血液的腥气。
死亡是冰冷漆黑令人放松的，而活着总要面临阵痛。
她眨了眨眼睛，腥臭的血液顺着睫毛流下去。
能活着的话，那还是活着吧。
“祖宗。”陆行湛看见沈相兰，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你把那只东西解决了？没受伤吧？”
沈相兰抬眼看着陆行湛。
她受没受伤说不准，但陆行湛看着离活人不近。
他身上的皮肉烂了大半，自己又无知无觉，殷勤围着沈相兰跑上跑下。
沈相兰只知道她的血可以吊命，但是她没想到给健康活人喂血会喂出这种毛病。
那边，本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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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背着楚阔也跟下来了。
他看见沈相兰的惨状之后更为震惊。
沈相兰身上的外骨骼卡着她扭成了麻花，她浑身湿透，身上满是紫红色的腥臭血液。在她身旁躺着八爪鱼的某个身体部位，那块地方被掏出来了一个洞，本杰特能看见里面还在蠕动的白色血肉。
好恐怖的场面。
陆行湛身上也烂得差不多了，他还围着沈相兰，试图用他退化成白骨的手去摘下沈相兰身上的外骨骼。
本杰特怕他出事，他把楚阔放在地上，去帮陆行湛拆外骨骼去了。
陆行湛其实不太放心本杰特，他还没忘记本杰特对沈相兰有非分之想。
但是他被本杰特赶去跟楚阔坐一排了。
光是一个本杰特劝不住他，他肯老实待着主要是沈相兰开口让他过去。
陆行湛盯着本杰特，生怕本杰特对沈相兰动手动脚。
这块地方废弃多年，但本届特惊喜发现这里的消防栓里还有水。
他用这些水把沈相兰身上的血液冲干净了。
在本杰特的认知当中，沈相兰是一个质量很好的机械人偶，他冲水的时候很是没轻没重，陆行湛急得在旁边大喊，差点冲上来自己上手。
本杰特朝他翻了个白眼。
楚阔一直很沉默，陆行湛若有所感，他忽然回头，对上了楚阔的视线。
“你有话要说吗？”他问。
楚阔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陆行湛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他想了想，问楚阔：“进来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我兑换条件吗，你当时是遇到了什么才会有这种想法？”
这个问题来得很突然，提问的跨度太大，楚阔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眼睛里透着茫然。
本杰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事。
“对呀，楚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和陆是跟着楼东的人一起进来的，你呢？”本杰特问，“你进来的时候门外的规则有几条？”
楚阔没说话。
他的沉默透露着古怪。
本杰特和陆行湛都不说话了，怪物死亡之后，它的躯体逐渐融化透明，想来过段时间，它就会彻底消失。
在座的人各有各的伤残，这种情况不宜发生争执，大家都默契的保持沉默。
本杰特把沈相兰冲洗干净，在某个角落找到了砸得有些变形的轮椅。
陆行湛给沈相兰造的轮椅质量没话说，本杰特简单维修一下还能正常使用。
“亲爱的朋友们，我们现在面临着一个问题。”本杰特说，“我们得思考如何从这里离开。”
能够威胁生命的多爪鱼已经被解决了，完成这件事的陆行湛付出了惨重代价。
本杰特想，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让拥有这种能力的陆行湛在陈平路丧失生命。
但危机还未解除，他并没有忘记刚进来的时候遇到的虫子。
进来的楼东成员可不止一个，那些东西极难对付，本杰特稀里糊涂的，他根本不知道那些东西是怎么被解决的。
再不离开陈平路，以他们这些伤残老弱，很难在这里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