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翻了个白眼，直接关门。
“欸欸欸！”明烨急着按住门缝，“或者你告诉我那几招从哪儿学的，我就不去戳穿你的身份，你知道仙门对另修旁道这件事是严令禁止的，要是被师父他们知道，你就死定了！”
“哦。”
明烨瞪大了眼，“你不怕死啊？”
“我还有事要忙以后再说——”白栀有点烦。
“不就是照顾陆师叔么？”明烨姿态强硬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现在一念山因为师祖叛逃的事情被三宗除名，许多仙门都不敢与我们做生意了，灵枝长老开的方子再好，没了那几味关键的灵药，最多也只能拖时间，却没办法彻底保住陆师叔的命。”
这话确实不假。
昔年一念山祖师容渊以散修之身一剑挑三宗，挑出了声震九州的名声，而后创立一念山，收纳那些出身平凡、资质一般又渴望寻仙问道的凡人。这些年来一念山虽然与三宗有嫌隙，但容渊飞升后一念山也算得上天界有人，三宗也忌惮几分。
这些年大家同属仙盟，一齐对抗妖魔两道，也算面和心不和。
直到半年前，容渊这位不太着调的祖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当众反叛天帝，勾结魔族，与天界为敌。其实这并不算什么新鲜事，这些年三宗飞升的修士不少，惹是生非、勾搭魔族的也很多，对于这些人，天界往往是直接处死了事，并不祸及这些人在下界的亲眷。
而今容渊虽说伏诛，但一念山成也在他，败也在他，修真界虽然还没发文，但暗地里已经将一念山从仙盟除名。
而最麻烦的是他勾搭的魔族不是一般人，是曾经的天界四君，那个修道修成大魔头，在天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西君白止。白止逃出了九重天，至今下落不明，也因此，一念山是天界的重点监视范围，一旦白止出现，无数天兵天将就会把这里踏平。
被天界盯上，还有谁敢同一念山来往？
山内灵药不多的事情白栀早就听灵枝长老说过了，而且那时候他们说山下在闹瘟疫，掌门有心将门内多余的草药拿出去救济病人，所以现在每一份药，都很珍贵。
白栀扶着门框，“所以你有办法？”
“你不看看我是谁？”明烨语气骄傲。
白栀恍然，明烨是明家的弟子，明家是谁，三宗之一云阳宗的主家，背靠三宗，明烨有什么药搞不到手？
“三宗正盯着一念山呢，你拿药给我们，他们不会有意见？”
“我虽然是旁系出身，不受宗内重视，但我有个自幼关系很好的堂哥，他可是宗主嫡子，哥哥已经飞升，下一任云阳宗宗主就是他，若我开口，他一定会答应。”明烨提及这位堂哥时，简直是眉飞色舞，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既然如此，白栀也不同他客气，“那我要灵芷藤、血盈草、山屠根和古明子。”
明烨愕然：“这可都是极其珍贵的药材，尤其是山屠根，那玩意可是魔兽遗骨以秘术炼制而成的，千金都难得一寸。”
“不行就再见！”白栀把他推了出去，磨叽这么久，她还在熬药呢。
“行！”明烨一手扶住门槛，“七天之后，我把草药准备好，你得再陪我切磋几把。”
“没问题没问题，快回去吧，你还在禁足，待会被许师兄发现你偷偷修炼分身之术就不好了。”白栀看明烨还要同自己啰嗦，曲起指尖在他眉心一弹
明烨还来不及说话，高大的人影顷刻化作一张巴掌大的纸人飘落。
火焰簇地燃气，纸人灰飞烟灭，没留下半点痕迹。
白栀看着脚边的纸灰突然愣住了。
为什么她一眼就看出了结丹修士的分身，还如此自然地破解了这个法术？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什么时候学会的破解方法，索性先丢诸脑后，转身继续熬药。
黑猫轻盈地跳过厨房窗台，无声地接近灶台前那个背影。
凡人的身体虽然不如魔族强悍，这个女人的容貌也远远不如她自己，但再怎么样，总比她现在附身的这具猫身好。
白栀对身后的危险全然无觉，只庆幸刚刚药没熬过头，她将药汁倒出后正要端出去，外面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白栀回头前一秒，黑猫躲进了角落阴影深处。
这次的敲门声节奏平缓，不紧不慢。
但出现在这大半夜，就显得格外异常。
敲门声还在继续，一下一下，每次间隔的时间都近乎一致。
白栀把药先温着，而后去前院开门。
“陈，师兄？”白栀诧异地看着面前的陈恒，昏暗的天色下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肢体语言上却能感觉到一丝僵硬。
“有什么事么？”白栀有些警惕。
寂静无声，陈恒一直没有回答她，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
白栀能感受到他注视自己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的投射，只是这么单纯地看着。
奇怪，难道这次是真的梦游？
白栀不解，又唤了他两声，左手则悄悄摸上背后的菜刀。
忽然，陈恒动了，他动作的刹那白栀差点拔出菜刀，因为她感受到了之前那种异样的气息，是魔气。
但这气息浅薄的几乎于无，只在瞬间就消失了，白栀不敢妄动，只好看着他离开。
她没注意到的是，厨房那只黑影也跟着从一边的狗洞溜了出去。
白栀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只觉得今天的事情格外多，先是考核倒数被罚，又是明烨犯病找她麻烦，再是师父放弃治疗不想喝药，最后是陈恒上门莫名其妙，这一天比她之前三天过的还充实。
眼见月上中天已近子时，总该消停了，白栀忽地一拍脑袋，想起了厨房那碗药。
就在她端着药打算这次不多废话直接给师父硬灌下去时，推开房门时，房间里的血腥味飘了出来。
白栀在看清屋内场景时倒吸一口冷气。
谁能告诉她这个人在干嘛？
半夜睡不着拿剪刀捅自己？
她把药放在旁边，一边去抢商阙手中的剪刀，一边摸腰间的玉牌要叫人，手背被狠狠打了一下。
玉牌掉落地上，白栀要捡起，又被他狠狠一推，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上的药汁被她擦干净了。
她真的，欲哭无泪。
“你来做什么！”商阙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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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师父你冷静你冷静。”白栀看着他胸前血迹越来越大更崩溃了，这些天她又要熬药又要做饭还要洗衣服，硬生生给她把个修行废物练成家务天才。
“有事我们好好说，不要寻短见啊。”
“……滚出去！”失血过多，商阙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强装怒色，“现在就滚！”
整日滚滚滚滚她是个球么天天滚！
白栀暗骂一声，直接解下腰带，眼疾手快地将他双手反剪至头顶绑住，随后去拔剪刀。
“要你多管闲事——”商阙怒喝戛然而止，意识涣散前只见白栀毫无愧色，甚至如释重负的脸。
白栀一掌劈晕了他，随后利落地拔刀止血上药。
动作熟练的，似乎练习过无数次了。
等收拾好一切，确认他没有大碍，她捡起自己的玉牌，想了想，还是没通知其他人，只是脱力般坐在地上，靠着床沿发呆。
余光瞥见木床侧边地面的一点痕迹，她伸手探入床底，摸出了一本巴掌大的小册。
翻来，居然是日记。
这习惯可真与师父冷冰冰的脾气不太相应，白栀又瞄了眼床榻，才放心细看这本册子上的内容——
“......三月十七，问了许多人家都嫌弃我身体不好，不肯买我，好在我最走投无路的时候，陆公子帮了我，他说买我做奴仆，给了我一笔钱让父亲下葬。”
“......三月二十，陆公子带我来了一念山，说以后我只要守在这里，替他看着这座院子就行。听他说他还有两个师兄，不知道这些修士是不是真的能飞天遁地？”
“......三月二十一，陆公子居然要收我做徒弟，我这样的凡人，也能飞升成仙么？”
“十月初一，这些符箓真的好难画，又被骂了。我果然没天赋。”
白栀迷茫地看着册子，这居然是她自己的日记，怎么她完全没有印象了？
后面的记录都很短，大都是她来一念山后的新奇见闻和不适应的地方，有些记录白栀都还有印象，再后面，就是她曾经对陆梦溪的那段不见天日的隐秘情愫了。
“一月初七，昨夜下雪了，真是好大一场雪，但他一个法术就开出了一条路，真是好厉害！我在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他居然笑了。”
“一月十五，元宵节，没想到掌门看起来斯文，酒量居然这么好，大家聚在一起真是好热闹，只是他不在。”
“七月十五，他终于回来了，和之前一样带着一身伤，依旧不许我告诉任何人他回来的事情。说要是我说出去，就杀了我。”
那些曾经欢乐的、痛苦的、惆怅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白栀默默翻到了最后一页，是半年前的记录，这一天的记录很混乱，字迹也极其潦草，应该是她在心神不定的时候记录下的。
“他吐了好多血......原来他一直以来都在偷练妖术，现在被反噬又不敢告诉掌门和师伯......难怪他从来不教我修炼......怎么办，怎么办......他不许我告诉其他人......爹爹会保佑他的......他不能死，我......”
“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人死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