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减轻,血对棠宁影响更甚。
她心里暗道不好,但好在这底下之人修为远远不及裴观南,对她的影响尚小,她还能勉强维持正常人的样子。
可如若人多了起来,那时便危险了。
她飞身下去,准备找个遮蔽之地,如若状况不妙,直接出城。
哪管什么薛星昱,早知这么危险,她说什么也不会来!
韩府房间连着一长片亭廊,棠宁轻手轻脚地寻找空房间。
“公子,马上就要成功了。”
是韩夫人的声音。
棠宁停下脚步,她抿了下唇,盯着门上的繁复标志菱花,光明正大的隔着房门偷听。
未听到口吻中的公子说话。
韩夫人哽咽:“我苦命的女儿,如今便要……”
声音越来越小,隐隐约约。
棠宁欲要迈步。
——咣当。
房门骤然向里敞开,棠宁下意识向里瞧去。
一公子正好以整暇的坐在木椅上,桌面放着玲珑棋盘,白棋在他手里清透精致,他食指与中指把玩着棋子,视线扫向她。
“可进来仔细听听。”
声音里辩不明情绪,但总归不是愉悦。
棠宁窒息一瞬,心尖狂跳,还未迈出一步。
凌厉的法术裹挟杀意袭来。
棠宁瞳孔一缩,勉强往旁边一躲。
灵力斩向对面月季花盆,一瞬间崩溃裂开成齑粉,散落盆栽四周。
他这次终于抬起头,笑了声:“倒是会躲。”
棠宁快速启唇,她觉得自己的语速从来未如此迅速过,恐惧他一不高兴,又动用灵力。
段逢迟杀她可谓是捏死一只小小蚂蚁般容易。
她真情切意,一双杏眼认真看着他:“我只是路过,什么也没听到。”
段逢迟不动声色,嘴角提起的笑意明摆着不信。
韩夫人目睹一切,抖着手开口道:“段公子,棠姑娘应是路过。”
她只是斗胆一试,如若不行,也只能为棠姑娘捏一把汗。
段逢迟还未开口,韩老爷直接急匆匆如无旁人般掠过棠宁,慌里慌张地大步迈进去质问韩夫人。
虽不喜这个性格暴躁暴虐成性的韩老爷,但现在棠宁真切感谢他。
她欲要逃跑,余光里见段逢迟重新垂下眼眸,摆弄棋子,不甚关心。
捏了捏手心符隶,胆大包天地躲在一旁偷听。
韩老爷怒目而视,言语激烈:“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夫人低声道:“我不清楚。”
韩老爷急躁地来回踱步,不停重复这句话,“好好,你不清楚?好一个你不清楚。”
怒意上涌,又一掌扇向韩夫人。
但巴掌未落下去,韩夫人便灵敏躲开。
韩老爷一愣,瞬间暴躁起来,比以往更甚。
棠宁也是意外,眼神转向正悠然坐着的段逢迟,似这一切争端都不关他事,几乎是悠闲地落下一子。
“你还敢躲?!”
“我为何不能躲?”
韩夫人垂首。
韩老爷心里奇怪她的态度,但怒气却烧得灼热。
两厢对峙时,段逢迟用指骨点了点桌面,两人的注意力瞬时放在他的身上,特别是韩夫人,几欲落泪又强忍激动的怪状。
“时间到了。”
韩老爷疑惑询问,心想他是何人,哪知刚说出口一字顿时哑声,又开始如上次一般,青筋爆满,眼球浸满不详黑色。
片刻后倒地,不省人事。
棠宁吓了一跳,正要悄悄离开,手腕被人抓住。
“该说你胆小还是胆大?”
薛星昱带着飞上屋顶,方才的位置。
棠宁回想刚才一幕,疑窦丛生,接连开口:“韩老爷为何这幅模样?段逢迟又为何在此?他是否跟现下修士自相残杀的怪事相关?”
总觉得他不是缘无故的来韩府,韩夫人分明十分畏惧他,却还是与他交谈。
韩老爷进来后,韩夫人反常反抗,人的性格可以如此迅速的改变吗?
太奇怪了。
而段逢迟在那时却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哪里都是怪异之处。
棠宁说完后又想到什么,皱眉问他:“还有,你去哪儿了?”
薛星昱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他真的是道长吗?
薛星昱喂给她一颗荔枝,终于让她住了口。
还挺聪明。
棠宁怔住后便要吐出,并怒气冲冲。
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薛星昱道:“没毒。至于你说的事情,看那处。”
他指了个方向,指尖还覆着荔枝的清润汁水。
棠宁立即看过去。
下方庭院。
韩夫人快步跑到擂台中心,不知做了些什么,只见中毒之人手持不稳似的,纷纷丢了剑,痛苦抱头,似受到极大苦痛折磨。
“啊!”
“好痛……”
尚清醒着的人见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同门弃了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恐惧,开始质问在外的韩夫人。
“韩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啊,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真是晦气,今日就不该来这里。”
韩夫人温柔安抚:“大家稍安勿躁,缘由我也正在查找,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但众人并不接受。
“这是何等道理,我们受你们邀请,好歹也是客人,哪有如此待客的?”
“你们韩府欺人太甚。”
“我等也是给你们韩府三分薄面才来赴宴,却遇见此等离奇之事,这事必须得有个交代。”
棠宁隐约觉得此人声音熟悉,视线投过去,是刚才起争执的人,还是一副嚣张跋扈的面容。
人群纷乱,更别说修士的痛苦呻吟,场面压抑又诡诞。
韩夫人站在擂台中央,充耳不闻,只固执地看向庭院走廊深处。
“这是什么?”
其中一个狼狈坐在地面上休息的修士怪异惊道。
只见半空中浮现出点点星光,正向擂台中央汇聚,而这些星光的来源竟然是那些癫狂的修士。
他们眼神迷茫,似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接着一个毫无由头地倒地。
有一个颇有学识之人瞧见这诡异一幕,灵光乍现,接着便是脸色骤然苍白,看到了极为恐怖的场景般,抖着声音尖叫道:
“这是……元神!!!他们元神离体了!!!”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寂静无声,唯有那些花不谙世事地肆意开放。
元神离体,魂飞魄散。
什么样的仇怨竟然能让人使用这等极端恶毒之事。
须知修士元神一旦离体,没有及时返回身体,便永久不会回到本体,而这种魂魄是孤魂野鬼,入不了幽冥,亦是不能转世投胎。
时间一久,魂魄消散,永永远远。
元神离体,魂飞魄散。
修真界各大宗门也用这句话警告各弟子,就算要用魂魄做一些事情时,不能太久,不然只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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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台下片刻后爆发出不解谎乱以及恐惧的动静。
其中有两三人反应过来立即提剑向前,想要阻止韩夫人的动作,可惜的是,无论如何都近不了她的身,似有一层屏障隔绝。
而韩夫人丝毫没把眼神分给他们,只是执着的看着廊间,仿佛那里有她内心极度挂念或者相见的人或物。
方灵看向旁边皱眉静默的师姐道:“师姐,世间为何有如此离奇之事,他们魂魄是如何离体的?”
谭烟:“应是邪魔作祟。”
“那要怎么办?”
棠宁也在询问薛星昱。
她转头一看,瞧见这人坐在屋顶上,又喝上了。
酒的清香在此间显得格格不入。
台下气氛压抑至极,他疏懒地喝上了酒,又或者是看戏般找了个乐子。
还未说话,棠宁一拍大腿:“是段逢迟。”
薛星昱这下终于认真看着她,好奇问:“为何?”
棠宁眉梢一抬,知道猜对了,想着自己真是冰雪聪明,正要说出如何得出这等结论的缘由,让他刮目相看时。
这场赏花宴也到了高潮阶段。
庭廊深处终于出现了一位女子,她神色茫然失措,脸是几乎透明没有实体,缓缓向庭院走来。
韩夫人看见她,颤手捂着嘴唇,泪水涟涟,在崩溃边缘。
众人不解间皆后退,不少人反应过来迅速逃离,但整个韩府如与世隔绝,摸不着的结界将人困在里面,众人只得待在各角落屏息静气。
韩夫人指尖颤动,朝她招了招手。
“过来,莞莞,到娘这里来。”
棠宁怔了一下,见着这位叫莞莞的姑娘迈步,在距离擂台中央三米左右的位置停下。
“来,莞莞。”
莞莞极慢地摇了下头,动作微弱。
韩夫人笑道,安抚她:“莞莞是怕么,别怕,马上就好了,我们马上就能团聚了,来。”
听到此话,莞莞非但没有向前,反而退了一小步。
“娘,我要走了。”
似是太久没出过声,声线沙哑艰涩。
韩夫人笑意僵住,但很快便继续催促道:“说什么呢莞莞,快过来。”
莞莞看着韩夫人的样子,眸里溢满悲哀、思念、以及愧疚。
“娘,收手吧。”
韩夫人看着她,嘴角的笑落了下来。
莞莞叹了口气:“娘,你把他们的魂魄都还回去吧,他们都是无辜之人。”
韩夫人未回答,似未听见,而是轻声问:“莞莞,娘还未问过你,还疼吗?”
听到此话,莞莞悲哀更甚,但脸上却无泪意。
就算再悲伤,死了的人也是不会掉眼泪的。
“乖,过来。”
见她还是不肯,韩夫人立即上前欲要抓住她的手臂。
但双手却是从莞莞手臂穿过,碰不着实体,空空荡荡。
韩夫人一愣,眼里流露悲戚哀恸,令人动容。
棠宁吸了吸鼻子,旁边人听见问她。
“你哭了?”
她否认:“没有,风有点大。”
薛星昱眼神有些复杂,但棠宁沉浸在庭院之事,并未发觉。
“你也看见韩夫人为复活女儿用邪术牺牲活人魂魄,不厌恶么?”
“韩夫人做了错事不假,但莞莞看着也不像是要想用这等方法复活自己的样子,此事定夺尚早。况且,她还为我说过话呢。”
最后一句,棠宁放低声音,嘀咕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