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几息后,白行迟终于缓缓开口,冷肃的声音中充满威压:“未经准允,私自泄露军机,可知是何罪?”
底下站成两排的新兵中,已有过半的人开始额冒冷汗。
“将、将军,我不知那是……”
不等那人说完,便被白行迟抬手制止:“犯而不认,罪加一等。”
其余还想辩解的人瞬间把话都吞了回去。
“王戍,”白行迟转头看向刚才说话的人,又转向他身旁一人,“张兵。”
“陈钟亚,吴刚……”他每报一个名字,目光便精准地找到那人看过去,被报到名字的人无不双股战战,冷汗直流。
直报了十几个名字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拖出去各杖二十军棍,王戍再加十棍。”
话音刚落,从帐外迅速进来一队训练有素的亲兵,干脆利落地把他们挨个架出去了。
白行迟轻啜了一口茶,继续道:“曹子逸,王亚,李弘扬……你六人跟刘司马出去各领二十铜钱作为临时征召工钱,退下吧。”
六人大松一口气,行完礼便立刻退下了。
帐中立着的还剩下两人。
白行迟先是看了一眼林夏心,没说什么,又把目光转开,看向另外一人:“张数,你能发现账目错漏并及时上禀,还能保守军机要务,这很好。”
张数面露喜色,正想谦虚两句,白行迟却话锋一转:“然你的字实在太丑,回去多练再说其他。跟陈募兵使去领五十铜钱,退下吧。”
张数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笑也不是,愁也不是,看着怪滑稽的。
其实他的字也不是真有那么丑,就是有些潦草罢了。只不过谁让白行迟有执癖,需得横是横,竖是竖才行。
帐中此时只剩下了白行迟和林夏心。
他看着她,她微微垂着头。
“抬起头来。”
林夏心缓缓抬头,一双如黑葡萄般乌溜溜亮晶晶的圆眼睛,就这么突然撞进白行迟眸中。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在空中交汇。
眼前这人的眼神清亮,却很复杂,白行迟一时说不清楚这眼神里到底有什么。
他愣了一瞬,后知后觉想起来似乎募兵使向自己说过,这位力气很大的新兵是因为仰慕自己才加入白家军的。
可这眼神……
是看向仰慕将领的眼神吗?
况且,眼前这人的眉眼,怎么好似在哪见过?
不,不止眉眼,他整个人都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林夏心也觉得白行迟的眉眼很是眼熟——当然不是因为她前世见过的缘故。
除了校场那次,她必定是在重生后的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眉眼。
是在哪里呢……
不等林夏心多想,便听白行迟道:“你叫夏行?”
“是。”她微微垂眸应道,复又抬起继续看他。
“你不错,”他尽量不去看她乱翘的头发,问,“可愿做我的主簿?”
白行迟的音色很是特别,明明是再冷然严肃不过的语气,仔细听的话,却能让人听出暗藏的一丝丝温柔。
可惜能听出来的人不多,不巧,林夏心是一个。
“小人愿意!”她郑重回答。
“甚好,明日卒训后去找刘司马,他自会安排。”白行迟一语定音,站起来背手走出营帐。
没走几步,他突然驻足回身,严肃道:“记得梳齐头发。”
这下轮到林夏心一愣,她的发型有什么问题吗?
她抬手在脑袋上左摸右摸,本来就微乱的发型一时间更乱了。
简直没眼看。
白行迟眼角抽了抽,不再搭理她,转身离开。
关于白行迟眼熟的事,她思索了一整晚,无果,但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给她深究了,因为,新兵卒训要开始了。
次日,校场上。
新兵们好似霜打的禾苗般呆立在那儿。
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就像根基被松动的幼苗,在并不强劲的风中也摇摇欲坠。
如今已是一月末,今岁虽连一场雪都没有下过,却仍是十分寒冷。
饶是如此,每个人的汗水还是不停从额头、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
有的新兵开始不自觉地左右晃动,仿佛只要轻轻一推,便会轰然倒下。
但他们不敢,一旦有人想坐下,便有兵士上前来在那人边上“啪”的抽一鞭子,吓得他一激灵,不得不起身站好。
今日卯时初,新兵们便被敲得“哐哐”响的锣声从梦中强行捞出来,迷迷瞪瞪游到校场集合。
然后就一直被晾在这里。
他们就这样站了近两个时辰。
已是巳时一刻了。
就在新兵们几乎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几名长官模样的人才姗姗来迟。
其中一个身着利落劲装的人慢吞吞走上点将台。
那人约摸三十来岁,生得一副俊朗面容,却半耷着眼皮,浑身透着股“我没睡够”的慵懒劲儿。
看起来不大靠谱的样子。
嘴角的两个浅浅酒窝,倒是给他增添了几分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看着校场中的新兵们,好容易打起了点精神,使劲往上撑了撑眼皮,有气无力道:“我叫赵起,是白家军先锋营中郎将,司掌此次新兵卒训。”
“呵——”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在卒训完成之后,会将你们根据各自所长,重新打散编入各营中。”
台下响起细碎的“嗡嗡声”。
他也不见生气,随意挥挥手以示噤声,继续道:“在新兵卒训结束之前,大家唤我“赵总教头”就行。”
说罢,似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我这人最是随和,只要你们乖乖听话,好好训练……”
说到这里,他语速略略放慢了些,似意有所指:“定不让你们失望。”
新兵们未曾多想,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原本的紧张与不安顿时消散了不少,皆以为自己遇上了一位好说话的长官。
林夏心这头,几个同伍兄弟也低声讨论起来。
“赵总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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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不严厉,咱们真走运!”张威瓮声说。
“是啊,我听说他这些年还供养了好几个战友的遗孤。”同帐的另一个圆脸青年附和。
“当真是个大好人啊!”其余人亦纷纷感慨。
曹子逸听罢却摇摇头:“我前几日就来了,听说了一些赵总教头的事。”
林夏心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何事?”
“快说快说。”其他人催促道。
曹子逸压低声音,一脸神秘:“据说,赵总教头有个绰号,叫‘笑面阎王’,他最喜欢的便是四个字……”
他特意停住。
张威等了等,没等到他的后话。
他磨磨后槽牙,拳头有点痒。
“哎呀你突然停下作甚,想试试你威爷的拳头?”张威晃晃硕大的拳头,吓唬他。
林夏心也愈发好奇起来。
曹子逸白他一眼,知道他只是看着凶悍,并不是真的恶人,故而并不怕他。
卖够关子,他才一字一句道:“同、伍、连、坐。”
同伍连坐?
众人挠挠头,什么意思?
永远没睡醒的赵起似是听到了众人心里的好奇。
很快,这些大头兵就切身体会了到传说中的“同伍连坐”。
新兵卒训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共分为两个阶段,外加最后的夺旗考核。
如今是第一阶段。
就是基础科训。
包含负重跑、投掷石锁等体能训练,队列训练,弓箭刀枪剑戟等基础兵器训练,还有骑术训练,历时八个月。
每二千人为一部,由一名校尉全权负责。
所有人依次参与各项训练,不作淘汰,亦不作筛选。
至于成绩落后者会如何?
赵起打个哈欠,笑了:别着急,试试看就知道了。
其他四部的新兵们被各自的教头分别安排了科训任务,依次离开了校场。
这一阶段,五部新兵的训练是各自独立的。
赵起在说完话后便溜溜达达地离开了,无人管他们。
林夏心这一部的新兵们杵在原地,在偌大的校场中左等右等,面面相觑。
他们的教头呢?
好些新兵看场边拿着鞭子的兵士已撤走,便就地坐下来,捶腿的捶腿,揉肩的揉肩。
又过了一刻钟。
“抱歉啊诸位,我回来晚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
众人目光朝声源投去。
赵总教头?!
为何是赵总教头来给他们做科训?
他不是司掌数万人的中郎将吗?
他不是负责此次所有新兵卒训的吗?
赵起背着双手,缓步走来。
“刚才与白将军禀事去了,故而回来晚了些,让诸位久等了啊。”他看着像是清醒了一点点,感受到众人眼中的疑问,他挑眉笑了笑,“没错,我来负责诸位的卒训。
开不开心?”
看着赵起灿烂的笑脸,林夏心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