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致一推着箱子送姜柏舟找到执飞航司的窗口，她噔噔噔径直走向普通柜台排队去了。
梁致一眉头紧锁：“这么长时间的洲际航班，你订经济舱？难怪一路上都在补觉。”
说罢直接扯着行李走向旁边正在推销升舱的地勤人员：“你好，我们要办理升舱。”
姜柏舟疯狂阻拦：“等等等等……我级别不够，商务不给报销的啊喂！”
梁致一一脸不可置信：“咱自己出钱就好了啊，十几个小时，怎么可能让你坐着过去？”
“……谢谢，但是我真觉得没必要。现在临近假期，价格起飞了，我还没有年长到坐不动经济舱的年纪啊！”
梁致一不管不顾：“麻烦给她升级到firstclass，刷卡。”
“好的先生，”终于来业绩了，地勤人员笑靥如花，“麻烦女士把护照给我一下。”
“梁致一！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霸总老公激情买单，姜柏舟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很爽，“如果是我常飞的航司，积分兑一兑、时间订得早，搞个商务能躺平我是愿意奢侈一把的。但是这次临时订票，本就价格不菲了，以后大概率也不会飞这家，积分估计放过期都用不上，又何必浪费？”
由奢入俭难。情正浓时，少爷愿意为她买单。可是头等舱的票价接近六万人民币，往返就是十几万，这远远超过她自己的消费能力。
她是答应了梁致一愿意在关系上往前迈进一点点，可是现在的感情也不过是小树苗而已。五年以后的事根本说不准，如果梁致一把她口味养刁，她又没法长出匹配的赚钱能力，她该如何戒断？
梁致一浅色的瞳孔蒙上一层湿润，捏着已经调出ApplePay界面的手机不断敲击自己的虎口。
他感受到了，姜柏舟又在为她的撤退铺路搭桥。
姜柏舟被梁致一突如其来破碎又微红的眼尾惊了一惊，折中找补了一番：“那……要不然升个商务好了，头等是真的没必要的。”
商务已经可以躺平了，还有休息室和快速通道，对于硬座的经济舱确实是质的飞跃。但价格再翻一倍的头等无非就是座位更宽敞一点而已，姜柏舟真心觉得没必要。
她递出自己的护照，向梁致一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地勤人员干笑两声，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流转：“所以……？”
梁致一长叹一口气，没什么起伏地说：“听她的吧。”
地勤人员估计没见过抢着一掷千金还被拒绝了的盛况，吃瓜的眼珠子提溜转，见梁致一偃旗息鼓更是滋生了一种探究。手头操作没停，微表情却出卖了她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
梁致一虽然还在生闷气，但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工作人员的探求欲。他感受到了对方超越职权的、不应该、不礼貌的眼神，本该回以冷冷的眼刀，对方应该会立马收敛致歉。可他不想要这种草率的、掩盖式的灭火，即便对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工作人员，他也不想让人误会什么。
他装作不经意地把左手虚虚握拳，放置唇前轻咳一声。角度十分精心，确保戒面对外。又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用一种看起来没那么自然的角度轻触pos机。
地勤姑娘显然没法不注意到梁致一无名指明晃晃的戒指，把打印好的机票和护照一并还给姜柏舟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姜柏舟同款的对戒。
她眉毛一跳，书尽了然。
梁致一心满意足地把刚刚忍住的冰冷眼刀丢过去。年轻的工作人员识趣地低下头，停止了冒犯的探求。
姜柏舟光盯着自己的行李在传送带上滚滚向前，神经大条地根本没发觉刚刚这场无声的交锋。
梁致一揽过她转身：“走吧。”
她视其为破冰信号，自动认为小别扭已经解开了，虽然还不是太理解梁致一到底在弯弯绕绕什么，怎么动不动就破碎了。
地勤小姑娘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我就说嘛，果然是真夫妻，差点误会。不过结婚了还对老婆不抠的男的真少见，阔绰帅哥，啧啧啧，姐妹必有过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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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柏舟一身轻松地走到安检前的检票闸机口，正准备和梁致一saygoodbye，却发现对方掏出一个二维码，率先刷码过闸了。
姜柏舟瞳孔地震。
梁致一在对面喊她：“愣着干嘛，快过来啊。”
姜柏舟感觉梁致一就是一个辅佐昏君的乱臣，天天进谗言扰乱她励精图治的野心。
她拧着眉毛过闸，看梁致一还笑得贱兮兮就来气。
“你想到哪里去了？”梁致一无奈道，“你明确告诫我不许跟去，我会乖乖听话的好吧。只不过买了一张短途的机票，想多陪你一会儿，送你到登机口我再回去。”
姜柏舟长舒一口气，眼神柔软了很多。
梁致一把手伸到她卫衣的帽子下边，一边捏她肩颈一边推着她往前。
姜柏舟咬了咬下唇，四十五度仰望屋顶，全力把眼眶的湿润憋回去。
每年开学季，浦东机场的边检口都是整整齐齐的父母家人和一步三回头的留学生们。姜柏舟独自一人拖着三大一小的行李箱从虹桥下高铁，那时候还没有市域铁，得倒腾两小时地铁才能到浦东，过程狼狈到路人都忍不住搭把手帮她搬行李的程度。
姜柏舟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且心坚如铁，每次过边检都无须回头，反正也不会有人在身后送行。
可现在有人不仅送她到机场，甚至特地买一张短途票只为了能多送一程。
怎么会不为这种温暖动容？
姜柏舟拼命掩盖自己的情绪，生怕被身后的梁致一发现端倪。
在被爱这件事上，她是习得性无助的。
梁致一的好一旦超过了某个界限，比起开心，她更多的质疑和紧随其后的退缩。她不可能不去想，他到底有何企图？以后会不会收回这种好？如果得到了又失去，是不是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
火焰着实危险，却又实在温暖。经年累月受寒的人贪恋这份温暖，总是告诫自己切不可靠得太近，鼓起勇气才伸出双手，焰火却更加来劲了，火舌舞动着叫嚣着仿佛要吞没全身。
顶灯好刺眼，姜柏舟坚持不住了，自暴自弃地转身埋进那人的怀抱。
梁致一笑着，一下一下地抚摸她的后脑勺，解读为小没良心的终于外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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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将离的不舍。爱人的眼泪仿佛是他的勋章，甚至激起了一些愉悦、荡平了一些酸涩。
两个错频的人在人来人往的机场紧紧相拥，这里到处都是分别和重逢，人们步履匆匆、见怪不怪。
理解虽然错位了，浓稠流动的情感本质却是做不了假。
姜柏舟贪婪呼吸着梁致一身上柑橘调香根草的气息，一如初遇时电梯惊魂中那令人心安的清溪。
她破涕为笑，怎么有点不敢相信呢，旅行中邂逅的天菜小屁孩，有朝一日居然真的会变成爱人。
梁致一被她的又哭又笑弄得摸不着头脑，只一味顺毛。
姜柏舟胡乱把眼泪蹭到梁致一的外套上，闷声道：“这件衣服给我。”
“嗯？”
“都被我弄脏了，我帮你洗。”
“哦？”
“……我想你，外套留给我吧。”
看，把感情宣之于口也没那么难吧。
梁致一愣了一下，更用力地把爱人嵌进怀里，侧头去吻她的头发。
姜柏舟挣扎着仰起脑袋，轻松道：“咱们去免税店逛逛？我给你挑件新衣服，可不能害你冻感冒了。”
梁致一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唉，她果然还是想着还回来，就这么着急吗？刚给她升舱，一天都等不了就非得找个由头扯平开销……
算了，慢慢焐吧，总有把她焐融化的一天。
梁致一被姜柏舟拽着往前走，用眼睛记录她的背影。
“诶，这T4的购物区怎么这么小，东西都没多少，挑不出好看的你也只能将就咯~”姜柏舟打趣着扯着梁致一拐进一间门店。
梁致一就像被妈咪拐出门买衣服的乖小孩一样，一声不吭站得笔直，歪头看着对方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比划。
姜柏舟选定一件，低头翻看了一下成分表，了然道：“果然是小山羊绒和牦牛绒，我的手真是太识货了。去试试吧！”
梁致一接过来，是一件拉毛羊绒的针织连帽拉链卫衣，logo小到只有袖口一个暗纹，确实是好质感好品味。
“等等，”姜柏舟又找到一件，“这件也不错，真丝内衬，里外四个口袋，也试试？”
这回是一件绒面皮革飞行夹克，微微做旧的深姜黄色，尖领落肩抽褶腰头。梁致一练得好，穿这种短款夹克完美撑起且线条利落。
梁致一第一次陪老婆玩奇迹小梁，新奇且幸福地照单全收，又难免担心老婆的钱包，悄悄翻了一眼吊牌，两件衣服加起来都快赶上头等舱往返的票钱了……
真的是……自己连商务座都舍不得买，给他挑衣服倒是毫不手软，唉！
为什么每次想给她花点钱，最后反而害小财迷支出更多了？梁致一绞尽脑汁，到底怎么贴补老婆的小金库才能让她自然收下！
“老婆，”梁致一缠过去，“你对我好大方。”
姜柏舟老脸一红，怎么刚谈就搞得跟老夫老妻似的！一身鸡皮疙瘩！
“反……反正都是你家给的信托，用在你身上多合理。”姜柏舟还是觉得大庭广众这样叫有点太超过了，全然忘了店员们根本听不懂中文。
“是咱们家。”梁致一纠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