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迟砚轻合上门,走到阳台上才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通话过程中,他的眉头没有一刻松下过。有焦急、有担心,但更多的是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眼就发现,为什么昨晚没有早一点去找她,不仅让她遭受流氓的骚扰,还被风吹得生了病。
他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侧脸枕着手臂,闭着眼睛,眉心紧锁,呼吸似乎比刚才更急促了些,脸颊的红晕也更深了,就像一株被雨水打蔫了的花,散发着病弱的气息,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贺迟砚看了看手中的药,俯身轻轻抚过纪鹤晚发烫的脸颊,“睡着了么?先起来喝了药再睡。”
纪鹤晚茫然地睁开眼睛,被高烧锢住的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贺迟砚抱着坐了起来。
他在她身后又放了一个枕头,好让她能靠得舒服些。而后坐在床边,舀起一小勺褐色的药水,放在嘴边吹了吹,用唇瓣试了试温度后,送到她唇边,“张嘴。”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
纪鹤晚微张开干燥的唇瓣,随即,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她下意识地皱眉想吐出来,却被一只温软的手掌轻轻托住了下颌。
“咽下去,乖。”贺迟砚的声音放得更低,像哄孩子,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那温热的掌心贴着她滚烫的下颌皮肤,带来奇异的安抚力量。纪鹤晚昏昏沉沉地依言咽下药水,喉间的刺痛似乎被这温润短暂地抚平了一瞬。
但那药实在是太苦了,她紧抿嘴唇,摇头,一口都不肯再喝,委屈巴巴地嘟囔着:“太苦了……”
贺迟砚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再次抬眸时,眼睛里的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语气是故作的低沉严肃:“你难道是想让我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用嘴喂你么?嗯?”
纪鹤晚看着他眼中的坚定,满腹狐疑,视线却不可控地落在他抿起的唇瓣上,脸上的红又重了几分。
说大话,她才不相信!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贺迟砚作势将杯子贴在唇上,竟然真的打算这样做。
“呀!”纪鹤晚急急唤住他。她可不敢赌这种事,毕竟贺迟砚是个神经病,万一……这样想着,她只好认命地抢过他手中的杯子,可看着杯子潋滟着苦涩的药,她唯实下不了口,刚喝的那一口,舌尖到现在都是发苦的。
她严重怀疑贺迟砚这家伙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喝这么苦的药。啊!真是卑鄙的男人啊!
她举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了,对贺迟砚扯出一个浅淡的笑,“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贺迟砚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轻而易举就识破了她的诡计,“别转移话题,喝药。”
……
贺迟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就像盯囚犯一样,纪鹤晚这下是真的无计可施,眼睛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心里骂骂咧咧,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闭眼,仰首,一饮而尽。
一张如花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皱皱巴巴的纸。
“喝了药,烧才能退下。”贺迟砚柔声安抚,接过纪鹤晚手中的杯子放下,又端起一杯温水,“喝点水压一压。”
看纪鹤晚喝完水,略微松开的眉头,他心才有了一丝丝的安稳,“嘴里还苦吗?要不要再喝点水?”
脑袋昏沉,身子也乏力得很,刚还有力气,有兴趣和他“作对”,现在眼睛却沉重得像是坠了一个秤砣,连睁都睁不开。
纪鹤晚第一个想法就是贺迟砚这家伙不会在药里下了什么药吧?
随即而来的第二个想法就是看来以后要少接点悬疑片了,她是真的有些PTSD了。
她微弱地摇了摇头,“我好困,想睡觉。”
“好。”贺迟砚将纪鹤晚小心放平,掖好被角,又起身去卫生间重新浸湿拧干毛巾,回来继续为她敷上。如此反复。
纪鹤晚的意识在滚烫的浪潮中沉沉浮浮。她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灼痛。就在她难受得几乎要呜咽出声时,额上总会适时地覆上那条温润的毛巾,带来短暂的清凉慰藉。偶尔,会有一只微凉干燥的手掌短暂地贴在她的额头上试探温度,那短暂的触碰如同甘霖,让她忍不住想追逐更多。
时间在雨声和混沌的意识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纪鹤晚隐约听到谁在唤她,声音很是轻柔,连带抚摸她脸的温热手掌都很是温柔。
“糯糯,糯糯,醒醒了。”
她费力握住那只手掌,呜咽着:“呜……妈妈,爸爸……我好难受……妈妈,爸爸……”
一行清泪从她紧闭的眼中流出,沾湿了贺迟砚的手掌。他用指腹轻轻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他坐在床边,俯下身,额头紧贴着纪鹤晚滚烫的额头,眼眶溢出心疼的泪珠凝在眼睫,顺势又落入她的眼角,随她的泪一起落下。
“糯糯,我在呢,妈妈爸爸都在呢,不要哭了,等会儿就不难受了。”
几个小时过去,纪鹤晚的烧不仅没有退下,反而烧得更厉害,整个人都开始说起胡话来了,一会儿哭喊着要爸爸妈妈,一会儿叫冷,一会儿又嫌热。
贺迟砚急得额头都渗出了细汗,却是无计可施。正想抱起她去医院,手机却响了起来,是纪嘉颖。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是看见了救星。他拿起电话,提步要往阳台走,手却被烫了一下,回头一看,躺在床上的人儿眼睛虽然还闭着,但手不知怎么准确地拽住了他的手。
他试着想要拿下她的手,她却反而紧紧握住了他受伤的手指,泪水潋滟的眼睛闪烁的破碎星光满是恳求,“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妈妈……我好想你,对不起,妈妈,爸爸,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贺迟砚目露疑惑,但现在显然不是思索答案的时候。他任由纪鹤晚抓着他的手,蹲下身靠在她耳边柔声安抚:“我不走,我会一直在糯糯身边陪着糯糯的,别害怕,也不要再哭了,眼睛哭肿了,小公主就不好看了。闭上眼睛,先睡一会儿,我在呢,妈妈爸爸都在呢。糯糯最乖了,对不对?”
纪鹤晚抽泣着点头,乖巧闭上了眼睛,但手还是不肯松开。
贺迟砚把手机按了静音,顺势坐在地毯上,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她一贯骄傲,在他面前永远都不肯落入下风,就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而此刻她收敛了爪牙,收敛了防备、警惕与疏离,暴露了她不肯见人的脆弱。现下,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面前,却轻易牵起他心脏的抽动,那是——疼惜。是投降的号角。
她觉得婚姻是场比赛,却从来都不知道,早在比赛还没有开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缴械投降,俯首称臣了。
她似乎睡得熟了,贺迟砚这才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纪嘉颖正在给贺迟砚打字,告诉他可以怎么做,还没发出去,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是贺迟砚打来的立马就接通了。
“怎么样了?”他的话语很是急切。
贺迟砚转了个身把手机拿得离纪鹤晚远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她的烧还是没有退,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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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她去医院,这样烧下去不行的。”
“不行!”纪嘉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能带糯糯去医院!”
“为什么?”贺迟砚下意识反问,“刚开始你就不让我带她去医院,可是现在她烧得都开始说胡话了!”
“她不是烧得说胡话。”纪嘉颖的声音不自觉也放低了,“她现在是不是睡着了?”
贺迟砚望向床上人儿轻颤的睫毛,眉心又拧在了一起,“嗯,睡着了,但不是很安稳。”
“能睡着就好,你不用太担心。”纪嘉颖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上,倏然变得悠远而包含怀念,“迟砚,你知道我爸爸妈妈在糯糯一岁多时去世了,但应该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贺迟砚没有说话,静静等着纪嘉颖的后续。
“除了我和爷爷,所有人都不知道,原本也包括糯糯的……”纪嘉颖靠在椅背上,任由湿润的泪划过脸颊,原本平静的声音略微有些凝噎。
“糯糯是早产儿,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为了帮她调养,爸爸妈妈就带着她去了国外。那一天,原本爸爸妈妈打算带糯糯去动物园的,但是……糯糯发烧了,爸爸妈妈就开车带她去医院,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天还是一片阴霾,阳光被还没有散去的乌云锁住,投不下一丝亮光。世界还是一片寂静,唯有窗户上的雨滴蜿蜒坠落的声音,“滴嗒”、“滴嗒”,像是谁积压心底不敢释放的泪。
“爷爷怕糯糯知道之后会觉得是她的原因,所以将真相隐瞒了下来。直到糯糯进入娱乐圈之后,这个事情不知道怎么被扒了出来,网上有些王八蛋,说……”纪嘉颖不忍再说,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牙关紧咬才挤出一句:“她是克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那个时候,她才十六岁。”
贺迟砚的视线不知不觉模糊了,心抽搐地疼痛起来。后知后觉的心疼总是最让人无可奈何,除了叹息,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连安慰都已经于事无补。
十六岁……那个时候他正一门心思忙着发展自己的事业,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不知道她遭受了这样的伤害。
这样的他,有什么颜面,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喜欢了她七年?太可笑了!
“糯糯进娱乐圈之前,和爷爷约法三章,不许爷爷插手她在娱乐圈的事情,但是那一次,爷爷违背了誓言,强行压下了那些新闻和热搜。”
“糯糯怕我们担心,说自己才不会那么想,那只是意外而已。但其实她在责怪自己,因为自从知道真相之后,她哪怕生再重的病都不肯去医院,即便去也绝对不会和我们一起。”
“其实,她小时候就不愿意去医院,因为害怕打针,也害怕吃药。怕疼又怕苦,长大之后也是这样。”
纪嘉颖抚摸相框中那张稚嫩的面容,轻笑了一声,旋即,声音又低哑下来:“我和爷爷也只当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她长大了,原本已经有些释怀了,但是有一天,她拍戏受伤住了院,我和爷爷开车去看她,好死不死也发生了车祸,爷爷腿受了伤。虽然我们再三和她强调,不是因为她,而是堂伯想要争家产,所以故意为之,但她还是很自责内疚。那之后对于她而言,医院就成了她永远都不愿踏足的不祥之地。”
他顿了下,话语已经带上些许恳求:“所以,迟砚,不要带她去医院,她会害怕。”
“我知道。”贺迟砚仰首,忍下鳄鱼的眼泪,声音有点沙哑,“那我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