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温感到自己正在下坠。
她睁开双眼,这是一个无止境下坠的未知黑暗空间,伸出手抓不到任何东西,身边的兰斯特消失了,她成了孤身一人。
不知下落了有多久,眼前的黑暗急剧扭曲,涌入的一团团白色将整个空间挤压。
洛温感到自己的身体与神智连同黑色一起被不断挤压着,混沌之下,她昏厥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十分熟悉的纯白,她在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脚掌,赤足踩在一方纯白的空间之中,身上洁白的长裙明显不是自己进入极夜穿的那套……
她摸上自己的头发,齐肩的黑色发丝滑落掌心。
这里是……纯白领域。
洛温抬起头,一望无际的白色里,一道夹杂着电流声的呆板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洛温。】
洛温面上丝毫没有波动,那声音里窜出几缕电流的杂响,更像是某个人的轻笑。
一只猫出现在洛温的脚踝处,还是那只奶牛猫,轻蹭着她的脚踝,洛温不为所动,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真的看得见什么一般。
终于她开了口:“好久不见……但我该怎么称呼你?系统?神明?”
那道响彻整个空间的呆板声音消失,伴随着一声轻笑,从前方朦胧的白色雾气之中走出一个身量不高的孩子。
祂的身形矮小,一头浅绿的齐耳短发,一身同样洁白的连衣裙,赤足走出来,分辨不出性别。
祂的声音稚嫩,却透着股平静:“初次见面,洛温……你还是这么犀利,我姑且算是半个神明。”
洛温眯起眼睛。
这位神明可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竟然是一个如此幼年的模样。
她心里有太多疑问,但此时却只能道:
“好久不见……”
神明微笑点头。
下一刻,纯白的空间荡起如水一般的涟漪,浓重的墨绿色波纹一圈圈荡开,将整个世界晕染。
直到他们出现在一片深黑的空间之中,一颗巨大的树木静静地悬浮着,散发出洁白的微光。
它的叶片是纯白色,由团团莹光凝聚,洛温隐隐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它的根系由健康的深褐色蔓延至下方的纯黑。
洛温与祂一起悬空在这方天地里,显得十分渺小,比一片树叶都更小。
她抬眼看着这颗无风自动的树木,感到长久的宁静与安息,心头涌起怪异的感觉,直到演变成了一种直觉——这里的时间是暂停的,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显化。
那些仿佛夕阳下水面上粼粼波光般波动的叶片,偶尔闪动着细碎的光芒,有那么一刻,洛温感到万分的熟悉,仿佛有什么在强烈地吸引她,告诉她那是她的来路、她的归途、她的终结与安息之地。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近乎沉沦的思绪:
“这是我。”
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
“你是……一棵树?”
“当然,我是一棵‘树’,世界之‘树’。”
“你不是神明?”
“嗯……我也被称作神明。”
她艰难地挪开视线,终于问出了口: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那颗巨大树木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响,而眼前的孩童发出轻笑,两相交融。
“你想问什么?是为什么你会从异世前来这个世界?是为什么会出现在纯白领域?还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颗树前?”
洛温并不回答,只看着祂,直到祂笑得眯起的眼睛重新睁开,看向她为止。
那双翠绿的眼睛里始终闪烁着万分的坚定,这是祂最喜爱的一双眼睛。
于是祂开了口。
“洛温,极夜第三层结界里充满了恶魔的气息,你的意识被完全侵只需要不到十分钟,但你还不能死——”
洛温的呼吸顿时停住,而眼前的孩子还在继续道:
“你可以叫我‘预知’,我在神界的名字是图门·预知,和其他神族不同,我是一个没有翅膀的神明,祂们认为我是畸形的新生天使。
而我,是这个世界,初生的意识——
在它快要消亡之际诞生的、初生的意识。”
说着,祂又露出巨大的微笑,似乎对自己的身世感到满意,风声穿过那丛树叶,一阵又一阵沙沙声里,洛温的发丝也被这一阵未知的风吹起。
她感到战栗。
图门站在那颗在深黑空间中唯一发着光的巨树身前,闭上眼睛和巨树融合在一起,像一块图腾、地标、符号。
风声里,洛温突然知道了那些发光的叶片究竟是什么。
那是这个世界的生机,它们由世界的“变化”滋养。生活在世界的每一个个体,因“变化”的存在,而具有完全未知的未来,因为不可预知,世界存在。
图门:“你明白了吗?”
洛温明白这是祂灌输给她的“知识”。
“是的……但为什么我现在‘还不能死’?”
她对死亡并无恐惧。
话音刚落,她所站立的平台迅速往下降去,他们一起向下坠去,直到来到那颗巨木的根系处,洛温这才发现,那抹弥漫在根系的深黑并不是这片深空的一部分,而是巨木本身的根系颜色。
这片仿佛焦土一般的根系正在破溃,下端被未知的黑暗侵蚀、同化成了黑色的腐木,掉下的细小碎片脱离了悬空的本体,向下缓缓飘落,落进下方无尽的黑暗中去。
那些由上方树叶输送而来的莹白光芒汇聚成涓涓细流,一路向下流淌,滋润着每一寸巨树的纹路,却在接触到这些焦黑的根系的瞬间,暗淡无光,成了碎片的一部分。
洛温回过头,正想要向图门发出疑问,却看见祂浅绿的短发不知何时已变成了长至脚踝的发丝,已是白发。
祂向前走去,走进这片交叉缠绕的焦黑根系之中,洛温跟上,在一片漆黑中拨开这些触感古怪的黑色根系,努力跟上前方那道小小的身影。
直到眼前出现一片温暖的莹白光芒将漆黑的根系之间照亮,那是这片焦黑之中唯一的亮色。
预知:“这是仅剩的一条根系,是……”
祂抬起眼看向洛温,“是你所在的这个世界。”
其下散布着细小的莹白根系,似乎还在生成新的变量,预知抬手,将其中的分支修去。
“我现在做的,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保护这支仅剩的变量,同时希望——这支变量能带来最后的希望。”
“自我诞生起,未来就在不断坍缩。
最初我根本毫无办法,直到我窥见了你们这些其他世界的人类,我尝试将你们作为变量引入这个世界,根系的腐烂停止过短暂的时间,随后是加速的腐烂——我实在太过稚嫩了,能做的仅仅如此。”
图门抚摸着那团莹莹的光芒。
“洛温,很抱歉将你们拉进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之中……你是我最后拉入这个世界的变量。说实话,你并不合格……但十分合适。”
图门站在莹白的光线下,看出洛温的迷茫,问道:
“你想要这个世界毁灭吗?”
洛温摇头,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当然不。”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开关,亦或是一句同意。图门又笑了起来,仿佛一个真正的孩子一般:
“谢谢你,来自异世的灵魂。”
他们所站之地爆发出强烈的风来,洛温抬起手臂挡住眼前猛然掀起的风,再睁开眼时,她重新回到了那片纯白的世界里,眼前出现一片熟悉的浓雾,是纯白的颜色,她从未见过这样颜色的梦境。
图门出现在洛温的身侧,道:
“以你熟悉的方式去吧——帮助人们破除梦境的困扰,只是这一次你要进入的是一个神明的梦境。”
祂的手轻轻推着洛温的背,那触感转瞬即逝,却出乎意料地十分温暖。
洛温向前走去,还是充满疑惑,回头问:“神明……也会有梦吗?”
那会是什么样的困扰?
图门眨着眼睛。
“当然。放心,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场漫长的梦境里。但请一定要记住你是谁,以及究竟什么时候是真正的醒来……”
我是谁?
洛温深吸一口气,大步踏进那团雾气之中,只最后说到:
“图门,我会努力做到的,谢谢你……再见。”
她的身形消失在那团洁白的雾气之后,图门脸上的笑容还在,眨眨眼睛,低声道出:“错了,洛温,应该是——永别了。”
祂微眯着眼睛,一头白色长发又缓慢变成了浅绿短发,不知祂突然感知到了什么,顿在原地,敲敲脑袋,消失在了原地。
——
阿里休斯大陆的天空上方,无尽的洁白云层之上,一道与苍穹融为一体的结界后,藏着一片静谧的领域。
进入其中,只有一片又一片悬浮在半空的土地与建筑群。
这里没有黑夜,没有季节的更替,来往其中的是身穿洁白长袍的神族,背后那对巨大的翅膀扇动,祂们滑过天空时像离群的鸟儿一般,自由地穿梭在恢弘的建筑群之间。
这片领域之中最中心也是最大的浮岛之上,一栋直冲天际的尖顶巨型圣殿大厅内,绘满彩绘的英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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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毫无嵌合的痕迹,整栋建筑仿佛是雕刻一般构成,看不到砖块的结构。
站在最下方的地面上,抬头往上看去,是镂空的穹顶,穹顶有一道如螺旋一般的支架延伸至地面,将上方的空间划分。
一些神族张开巨大的翅膀在上方盘旋着,在螺旋上短暂停脚,而后飞进上方一层层沿着大殿内壁建造的回廊上。
每一层的回廊墙面上绘制着各式各类的门扉,那其实是一个又一个小型传送阵,通过那层结界之后,是每个神族的住所。
而最上方的一层回廊里,回廊的直径已缩减至一栋房屋大小,在回廊的两条对角线上没有那些紧密相连的门扉,仅有四扇门。
这四扇门,分别对应四个地方——
战争、生命、智慧、死亡之神的住所。
死亡之神已成为了地狱恶魔的群首,祂的住所早已成为了神族的禁忌,被打上了禁止入内的枷锁,如同一道警示的标识,存在在这片画壁群上。
而智慧之神,在两千多年前的神魔大战中不幸死亡,祂的住所早已空置。
图门没有翅膀,但依旧可以飞行,沿路的神族们看着幼小且没有翅膀的祂,纷纷露出怜悯的神情。
“图门,你又要去找战争吗?祂最近并不开心……”
预知一看便知,这些神族隶属生命,充满稳定温和的能量,天生具有治愈他人的能力,共情让他们面对他人的苦难从来做不到视而不见。
祂微笑点头,落在了最高一层的回廊上。
那名神族收起了巨大的翅膀,手臂扶住顶端的螺旋停稳了,继续说道:
“祂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经常出门了,我是说……自从莉莉丝安死去之后。你千万不要和祂提起莉莉丝安……”
预知停住,露出微笑,对那名神族道:
“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欧利文还没出来吗?”
神族脸上露出一丝悲悯:“我想是的,战争还不能原谅他。”
预知点了点头,走向了结界之中,留下那个神族露出困惑的表情。
进入他人的门,一定需要那位神族的同意才行,但图门却自由地穿了过去,仿佛没有那层屏障一般。
“祂就这么……进去了?”
——
晴空之下,在一座巨大的浮空岛屿上,青草遍地,一座又一座白石堆砌的长廊相互连接,将草地中断。
图门径直飞过这片仿佛陷入了循环重复中的白石回廊。
随后,一丛又一丛断壁残垣出现在下方的青草地上,那是神魔战争遗址的遗迹,被战争搬运了过来。
经过这一丛后,是一片杂乱的白石方碑。
图门停住,降落下来,在青葱的草地里步行,绕过一个又一个方碑,在最中心那块最大的方碑处停下。
这块洁白的方碑上刻着“智慧之墓”,整块墓碑比成年的神族还要高大,而这里普遍的方碑大约只有祂这么高。
祂伸手停留在这块墓碑上,试图感知什么——
“图门。”
战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祂终于感知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存在,但似乎并没有动身过来的意思,仅仅发出遥远的声音。
“你又来了……不要乱碰那些墓碑。”
图门不再停步,向前飞去,穿过一层薄薄的雾气后,一个由白石堆砌起的圆亭出现在眼前。
那圆亭的顶端已经出现裂痕,下方由九层环形台阶将圆亭架在高处,四根毫无雕花的空白长柱将顶端与下方的圆亭连接。
战争坐在圆亭内,手臂搭在栏杆上,闭着双眼,并不想睁开眼睛或是迎接来人。
祂是一个外表显形为男性的神族,一头红色的短发,俊美的脸庞上眉心紧皱着。
祂的声音透着沙哑:
“你又不经过我的同意闯入——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图门,即使你是一个新生的神族,理应因无知而得到宽恕,也不能这样多次违反规定。”
图门并不回答这句话,走近了一些,坐在距离祂不远处。
“瑞斯,你最近依然感到疲惫吗?”
瑞斯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凝视着孩童模样的神族。
图门对祂露出微笑。
下一刻,瑞斯的眼睛重新闭上,那股审视的视线突然中断下来,祂的脑袋支在拳头上,迅速陷入了睡眠之中。
只剩下图门坐在圆亭内,忍不住晃着双腿,浅绿色的短发不受控制地变长,落了一地,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发尾不断蔓延开来。
祂开心地沐浴着阳光,然后道:
“瑞斯,这里可真破,你可真念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