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来的路上设想过无数个被拒绝的画面和无数个被拒绝的理由,但她也暗自下定决心,不到被说决断的地步她绝不会放弃,如果真的谈不下去,收拾东西离场的结局她也已经在脑海里演绎过好多遍了。
意料之外的顺利,却弄她了个措手不及。
“怎么,要我走个流程说一下拒绝吗?”邵祁被她的懵了一瞬的表情逗笑,喝了口杯子里的咖啡。
回过神的安好连忙拒绝,“不,这倒不用了。”她捻了捻衣角,“但是,这么大的事,你都不问一下我为什么吗,就这么交给我了?”
“当初第一次在工作室找你合作的时候,你也没问我为什么,答应的爽快,现在怎么还扭捏起来了。”邵祁挑眉问道。
“这不是和当初的情况不一样吗。”
当初邵祁来工作室,而彼时的她并非现在的她。
工作室开业初期,迟迟接不到单子,小单子挣来的钱大部分都交了房租。
她和韩柚濒临到饿死,已经到了要靠辛竹救济的程度。
到后来,工作室面临倒闭风险,是邵祁的单子让两个人和工作室缓了一大口气,起死回生。
两个人饿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就算有人要她们画坨粑粑,安好都会毫不犹豫打开电脑画,哪儿还有什么心思问为什么。
邵祁帮她收拾着摆放在桌面上的资料,声音不轻不重,“安好,我是个商人,选择你自然是因为看中你的能力,我能从你身上看到,相较于别人,你能给我带来更多的价值。”
“你刚才也说了,如果竞标成功,那么和周氏集团达成合作关系,我的公司每年在钢材材料方面的支出就能节省不少的开销,这对我的公司来说,是件不可多得极具收益的事,又或者说,这项合作是真正的有利无弊。”
“而你,我觉得你的能力不逊色于这个行业的任一位工程师,否则,当初我也就不会扔下众多的装修公司,独独选择了只有你和另一个人的小工作室。”
是了。
如果他连选中人才的能力都没有,那他也不会在这些年里,在人人都唱衰的土木行业抓住机会,创立公司一跃而上。
他没有提到自己所说的回礼方案,反而坦诚地告诉自己,在这项合作的背后有利于他公司更深层次的利益,商人的本质在此刻显露的淋漓尽致。
可安好何尝不懂得这些,因为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利益,而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恰巧邵祁愿意为她提供这个跳板,也算是各取所需。
安好接过他收拾好的文件袋,“那就合作愉快,邵大哥。”
邵祁握上她伸来的右手,“合作愉快。”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黑夜笼盖在这座城市上方。
邵祁说:“快八点了,今天又下雨,网约车估计要排很长时间的队,我送你回去吧。”
安好没推脱,应下了。
——
半小时后,旧小区门口。
安好弯腰,对驾驶座上的邵祁道:“邵大哥,谢谢啊,路上注意安全。”
邵祁:“好。”
黑车驶入车流,安好转脚便要走进小区,迈出半步时,她迟疑地回头,在四周环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抱着怀里的文件袋抬脚离开。
二楼的屋子从楼下看,漆黑无光。
门锁“咔哒”一声,安好推门而入,“竹子?竹子?八点多了还没回来吗?”
毛茸茸的触感凑近腿边,安好摸到墙上灯的开关。
啪嗒——
客厅内大亮。
而辛竹那间卧室里,散发着摇曳微弱的光亮。
安好:“诶?我以为你没回——”
话音未落,辛竹双手捧着亮起蜡烛的蛋糕从卧室里缓缓走来。
“你……”疑惑在见到此场景的刹那间烟消云散,安好突然鼻头一酸,“哎呦。”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
一首生日快乐歌奏唱完毕,暖光的烛光照在辛竹脸上,她笑道:“愣着干嘛,快许愿啊,诶,等一下,我得帮你拍照。”
客厅的灯光再次关闭,安好坐在桌前,十指紧握,头上带着辛竹买的生日帽,闭上眼睛静静许愿。
蜡烛熄灭,辛竹拍手欢呼,“哦豁!生日快乐~诶诶,干嘛。”
她被突如其来的熊抱搞得措手不及,“要不要这么肉麻啊。”
安好带着不明显的鼻音,咕哝道:“我都忘了,今天还是我生日。”
这几天,自从周氏集团的招标公告公布,安好一直盯着这段时间其他公司投放出的结构设计招标公告,刘胜博的朋友圈并没有她想要的信息,直到今天,终于出现了她苦苦等待的消息。
在得知孙惑他们要参与周氏集团项目招标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去找邵祁,今天的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
辛竹嫌弃道:“你还说呢,我给你打电话都没人接,发消息也没人回,我以为你被拐走了,差点以为今晚我的惊喜就要落空了。”
“手机?”抱着辛竹的安好僵住了,她松开人,在包里翻了又翻,“我的那个手机呢?”
包里只有那部她用来联系顾客的手机,孤零零躺在那里,另一部手机不见踪影。
“手机呢?”
辛竹晃了晃手,“别翻了,这包就这么大,翻烂了估计也找不到,你是不是忘工作室里了?”
工作室?
安好想起来,下午找另一部手机的时候把桌子翻得乱糟糟,她找人太过心急,没来得及收拾桌面,现在仔细回想,可能是那些资料把手机遮上了,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想起来。
“等等!”她蓦地站起,吓了辛竹一跳。
“哎呦,你干嘛?”看着安好慌张的表情,辛竹拍着她的背,“别慌别慌,忘到工作室丢不了的。”
安好摆手,“不是,是我忘了件事。”
她不做多解释,起身就走去玄关。
辛竹在身后追问,“什么事这么着急,明天再拿不行吗?蛋糕还没吃呢。”
“等我回来再说。”
看她火急火燎的样子,辛竹没再阻拦,“那你注意安全哈,外面刚下完雨,路滑。”
安好像兔子似的一遛没影,辛竹叫着两只狗狗,坐在沙发里,两只狗狗蹦哒在她两侧,“这大好日子,给你妈和你姨发个朋友圈吧。”
某高档小区。
美美享受过蛋糕,躺在床上敷着面膜的周梓甯安逸地刷着手机朋友圈。
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猛地坐起身,一把揭落服帖的面膜,震惊地放大辛竹发出的每一张图。
四宫格里,每张照片的主人公都是带着生日帽的安好。
朋友圈文案:小安仙女下凡的第26年,普天同庆!
她看了又看,确认了又再确认,那个熟悉的人正真真切切地带着生日帽,双手交叉闭眼许愿,柔和的烛光照在她恬静的面容上,浓密的睫毛落下阴影。
联想到周安屿从遇到安好的第一面到现在,所有于他而言不合理的种种,似乎在此刻有了合乎一切的答案。
周梓甯:不会吧……?
——
夜里的雨已无瓢泼之势,细细密密的丝雨落在安好的脸上,上午的日空还惦着夏末的余温,她的衣衫不免单薄了些,明明只是初秋,她却觉得凉意凉彻心骨。
她忘了,不仅忘了今天生日的事情,还把周安屿忘了。
两天前,他分明早已约好了自己,可她却因为找邵祁商讨联合体投标的事把他抛却脑后。
从小区到工作室,骑电动车不超过三分钟的路程此刻变得漫长无际。
生平第一次,安好对自己的小聪明有些后悔。
她后悔当初用那部生活手机去加了周安屿的联系方式。
小绵羊的车灯直直地射向工作室的短廊,疾步的身影划断灯柱,她慌乱的连屋灯都忘了开,凭借记忆中工作室的布局,摸黑上了楼。
她翻开桌上的每一本资料,没有装订的散纸落了一地,她终于在一沓A4纸下找到了被她遗忘的手机。
晦暗的屏幕照亮安好的眸光,耳边的碎发被雨滴浸湿,水珠落在手机,周安屿六点的消息一条又一条的跳出。
高冷的豪气甲方:【天气要下雨,一会儿我去接你】
高冷的豪气甲方:【你在工作室吗】
高冷的豪气甲方:【起大风了,记得多穿外套】
二十分钟后。
高冷的豪气甲方:【你今天忙吗】
高冷的豪气甲方:【对方已取消】
每一条消息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安好每看过一条,心脏就会被重重紧攥一下,她顾不得其他,毫不犹豫点了语音通话。
在被接通的那刻,安好因为着急而短促的呼吸不由地屏息停滞,两个人仿佛隔着屏幕在无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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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望彼此。
她咬着指尖,小心翼翼叫道。
“周安屿?”
手机里寂静无声,雨点滴落在窗台的声音清晰可闻。
安好看了眼屏幕,放轻声音,再次叫道:“周安屿?你在吗?”
“嗯。”
简短的一个字,低沉沙哑,让人听不出情绪。
可安好却觉得那声嗯字,苦涩难耐,她突然有些笃定,从邵祁车上下来那刻的反常感不是错觉。
“你刚刚……”
她在黑夜中低下头,食指与拇指捻在一起,幽幽发光的屏幕照亮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深夜的小区停车场,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亮灯高悬头顶,黑色轿车的引擎盖上,倒映着天花板上模糊而静止的光晕,偶有归家的汽车前灯掠过那辆车的挡风玻璃,照亮驾驶座上男人低敛的眉眼。
私家车稳稳停进车位,一家三口的背影没入电梯间,孩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那片区域,划破车内人的沉默。
精美的蛋糕和一捧香槟玫瑰搁置在副驾驶,花瓣上喷洒了用于保鲜的水,晶莹剔透的水珠在车外灯光的照映下,折射出炫彩的荧光。
“刚刚怎么了。”他问。
安好深吸一口气,终于从喉咙里挤出那句纠结半晌的话。
“你刚刚,是不是在我家小区附近?”
听到这句话,周安屿的睫毛几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喉结上下跃动,他的声音恢复如初,让人察觉不到异样,“没有,我一直在家。”他低头,稍作停顿,“下午你没回信息,我就直接回家了。”
得到答案的瞬间,安好心中涌起一股苦涩的欣慰,她的嘴角下意识地想要上扬,但眼睫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
是该庆幸他在联系不到自己的那段时间里没有傻傻等待,还是因为没有得到自己内心期望的回答而失望。
“啊……幸好你没等。”她艰涩开口,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满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对不起,下午遇到了点工作上的事,我的手机忘在工作室了,不是故意没回你消息的。”
周安屿听着她的解释,双唇翕动,酸涩的苦楚弥漫心间。
昏黄路灯的旧小区门前,车内灯在停稳时开启,他清楚看到安好所下的那辆车里,坐在主驾驶座位的人。
是那天在医院,他去拿忘在车里的疫苗本子,回来时站在医院一楼大厅正与安好闲聊的男人。
“没事。”他勾了勾唇角,尽自己所能维持平稳的声线,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吃过饭了吗?”
他不想给她压力和负担,竭尽所能让她听起来自己的声音与往常无恙。
安好:“嗯,吃过了。”
周安屿笑了笑,“那就行,早些休息吧。”
“不想。”
脑中残余的理智告诉安好,他说过这句话后,她应该说好,然后挂掉电话。
可她心底有个忽闪的念头,没由来地觉得周安屿还有想说的话没对自己说。
她站在无人幽静的二楼办公室里,不应好,也不挂断电话。
月光穿过窗口,散落在安好的后背,她执拗地将手机贴在耳朵,与另一端的周安屿隔空较劲,空气中暗流涌动。
终究,他败下阵来。
“安好。”
温柔的声线透过手机,带着微弱的电流音,像温水浸没全身。
她忽然回到了八年前,和安康成离开南峤的那个雨夜。
她坐在于雨夜中狂弛的出租车里,如碎珠落玉盘的雨声敲打在车窗,少年固执的声音在手机里问她。
今年不过了,还是以后都不过了?
“嗯。”
她想说,她在。
可听到周安屿叫自己的声音那刻,她的喉间忽地哽咽,嗯字都险些没有说出口。
记忆中的少年,模样早已脱去稚气,如今变得成熟,眼神也愈发沉稳,他的声音与那最后一通电话里执着的少年也有几分不同,如同打开一封尘封多年的信。
他难掩平静道:“生日快乐。”
再简单不过的一声祝福,终于历经多年,终于不再对着虚空的另一端,跨过十七岁到二十六岁的沟壑,说给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听。
或许他现在才明白。
爱意的种子早已埋种在心,在她离开的那个雨夜里,疯长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