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人人对传闻中的三少爷心生恐惧的时候,管家和掌院婆子终于来到了西院。
“咳咳!”管家咳嗽了一声,转头对掌院婆子说:“这些个贱奴,规矩还是要学。”
旁人听了这话,个个噤若寒蝉,纷纷按规矩站好,可段灵墟却本能地生出不忿。
贱奴……
这实在是个刺耳的词儿,她长在新中国,她们新中国可没有奴隶。
段灵墟学着旁人的样子,微微低着头,装作谦卑状。但眼睛却偷偷抬起来,打量管家和掌院婆子。
这管家又瘦又矮,一张脸因为没肉生了许多纹路,相貌比声音和做派老态许多,但一双眼睛冒着精光,鼻旁有一颗大痣,窜出一撮毛来。
掌院婆子却是个虎背熊腰又高又壮的,也是四五十岁的模样,皮肤粗黄,但口脂选的红艳,衬得她整个人黄得发黑。
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段灵墟腹诽,这侯府生活的开端……感觉不太妙啊。
掌院婆子听了管家的话,脸上堆了笑,声音里也带了谄媚:“管事的您放心,我陈婆子手底下,没有不懂规矩的奴婢。”
说罢,她转头看向段灵墟他们,抬起她的胖手,指向刚才为首说闲话的妇人郝妈妈:“你,上前来。”
郝妈妈战战兢兢上前一步:“奴……奴婢……”
“叫你说话了吗?”陈婆子厉声道:“你在别府如何我不管,但市井泼妇长舌闲话的模样,带到咱们侯府,就是不想活了!念你是初犯,也不为难你。来人,掌嘴三十,刷三个月恭桶!”
“哎哟老姐姐!”郝妈妈被陈婆子身后冲出来的几个丫头死死按住了胳膊:“老姐姐,奴婢知错了,您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莫说这些没用的。”陈婆子冷哼:“咱们三少爷何等尊贵!也是你可以议论的?!今日不给你点教训,岂不是纵容你在这府上颠倒尊卑?!”
陈婆子话音落下,一个身材颇为雄壮的丫头一巴掌就扇到了郝妈妈脸上。
这耳光扇得震天响,就这一下,郝妈妈半张脸就殷红一片,嘴角也渗了血。
其他人被这掌嘴的刑罚吓傻了,段灵墟也很震惊,这比翠果可狠多了。扇一下就这样,这三十个巴掌下来,郝妈妈这张脸非烂了不可。而且现在已经入秋了,冬天很快就要来,郝妈妈顶着一张烂脸,侯府里若再没人愿意给她治伤,她再寒冬腊月地刷上三个月恭桶,不出人命才怪。
段灵墟陷入挣扎。
理智告诉她不要管这桩闲事,但巴掌声和郝妈妈的哭嚎一声声传入她的耳朵,喊得她良心发颤。
在她生活的现代社会,没有人可以这样随意被打死。
她指甲嵌到掌心肉里,咬了咬牙,心道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便走上前去,纳了个春姑教她的礼数:“两位管家大人,可否听我……听奴婢一言?”
“小姑娘,我劝你安生些。”瘦管家冷笑着看段灵墟:“方才议论的不只这婆子一个,只掌她的嘴已然是法不责众,你们莫要得寸进尺。”
“奴婢不敢求情,只是这三十个嘴巴下去,伤的是侯府在京中的体面。”段灵墟疾言道。
听到此处,瘦管家眯了眯眼,抬手示意,几个掌嘴的丫头停了下来。
瘦管家:“老夫倒要听一听,罚了这个婆子,是如何能伤侯府的体面。你若说得不好,剩下的巴掌,你替这婆子挨。”
段灵墟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入职第一天就体验上连坐了,你们封建社会真是……
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这位妈妈同我们说闲话的确不对,但闲话里也总有有用的消息,奴婢就听出了一条。这位妈妈是做短工的,在许多勋贵人家谋生过,而且口碑不错。她定是过了公府侯府许多主子的眼,在各府的下人里肯定也有不少熟人朋友。她来咱们府上第一天就挨了这样重的罚,这事传出去,让京中这些勋贵人家怎么想?他们用惯了的人,刚来咱们这儿就挨了打,说得好听是侯爷严于治家,说得不好听便是侯爷苛待下人。更有甚者,说不定会议论侯爷是否对京中世家有意见,心存挑衅。”
瘦管家一听,便后背一紧,看段灵墟的眼神也深了三分,这个小丫头看上去平平无奇,说的这番话却有道理。打杀一个奴婢事小,但伤了侯爷体面事大,侯爷的体面就是侯府的体面,侯府的体面就是他们这些下人的饭碗。
“你这丫头,倒是机灵……”瘦管家嘴角弯起来,但笑得并不和善,反而有些阴鸷:“看在你这三寸不烂之舌的份儿上,今儿个就饶了这婆子。掌嘴算了,三个月恭桶照旧。”
几个丫头闻言松开了郝妈妈,郝妈妈肿着一张脸跪下来连连磕头:“多谢管事的,奴婢以后一定管住嘴,多谢管事的。”
段灵墟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瘦管家就对她说道:“这么能言善辩的丫头,分到哪个院子好啊,老夫可得给你选个好去处,不如……”
这时旁边树丛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扑上来就俯身抱住了段灵墟的腰。
“啊!”段灵墟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叫出了声。
抱着她的人力气巨大无比,段灵墟一边尖叫,一边挣扎,但完全挣脱不开。
抱她的人却猝然抬了头,笑着喊她“姐姐姐姐。”
段灵墟这才看清楚这人的模样,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容貌清俊,身子瘦削,可是笑弯了的眼睛没有焦点,嘴角也留着哈喇子。
是个弱智。
段灵墟当场就给他诊断了。
“痴奴!”瘦管家一脸嫌弃:“莫要捣乱!”
名叫“痴奴”的少年抱着段灵墟不撒手,回头噘嘴瞪了管家一眼:“就不就不!”
说罢他又转头冲着段灵墟笑:“姐姐好,我喜欢姐姐,我要姐姐!”
“痴奴哟~”陈婆子对这小子彻底没招。
“我就要姐姐!”痴奴不依不饶:“你们不给我!我就……我就炸你们屁股!”
瘦管家和陈婆子一听这话当即夹紧了腚沟,痴奴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他是识草斋的下人,生来就不灵醒,但有三样绝活。
小时候只有两样,一是跑得快,一是劲儿大。
去年过年的时候开发了第三样,学会了玩炮仗,掌握了一手趁着别人如厕把炮仗扔到茅坑炸别人一身屎的绝活儿。属于是侯府下人里的混世太岁。
但侯爷可怜这孩子生有天残,对他的顽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识草斋下人太少,不能再行裁减了。
这就苦了被他捉弄的人。
瘦管家是曾经被“粪发涂墙”过的,一听痴奴这话他就脑仁疼,于是干脆应了他:“行行行,你喜欢就给你,领回识草斋吧。”
“好!”痴奴松开了段灵墟,举起双手欢呼。
段灵墟惊魂未定,捂住了心口,待她平静些,她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这小傻子谁啊,长得还怪俊,不会就是那个索命鬼荀知命吧。
不对不对,段灵墟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年龄对不上,小傻子明显还是个孩子,荀知命不是都已经弱冠之年了?以段灵墟浅薄的历史知识,古代再弱的冠也有二十岁左右了,绝不是小傻子这模样。
段灵墟还在迷糊,一只手突然就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段灵墟转头,是小傻子。他虽然长得嫩,但个头已经比她高出一小截了。
段灵墟一个激灵,这小傻子不会看上自己了吧……
小傻子这时候擦了一把口水,一张脸变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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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净净,他认真看着段灵墟:“姐姐莫怕,我们待会儿回家。”
段灵墟吞了口唾沫,这句话听上去智商好正常,是她的错觉吗……
瘦管家却急了眼:“人都给你了,还不赶快走?”
“不要。”痴奴梗着脖子瞪瘦管家:“要看热闹。”
瘦管家索性不再理会痴奴和他拉着的段灵墟,给其他人分配了院子和活计。
段灵墟在一旁仔细听着,侯府的差事有这么几重,有人做洒扫,有人做浣洗,有人去厨肆,有人去书房……这些活儿交代好了,剩下的,就是侯府几个妻妾的院子。
侯夫人住的叫养春堂,两位姨娘分别住在栖夏堂和闻秋堂。
段灵墟暗暗思忖,不知道那位做妾的公主是两位姨娘中的哪位……
差事分配好了,众人也被各院的掌事带走。
痴奴也扯一扯发呆的段灵墟:“回家了姐姐。”
“哦。”段灵墟心里不安稳,但也只能这样应道。
痴奴拉着她,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哼着歌,路越走越远,也越走越偏。
虽已入秋,但天气并不寒凉,如今草木还都茂盛,段灵墟这一路沿途的景致,却从花木葳蕤,逐渐走向了杂草丛生。
最终,他们走上一座石拱桥,横跨破败的残荷塘,段灵墟看到一扇墙体上满是苔痕的拱门,拱门上头有个牌匾,写着“识草斋”三字。
甫一走进拱门,她就闻见越来越浓的中药香。
识草斋整个院子都静谧极了,荒草、突然流窜出的野猫、痴奴的歌声笑声、满园的药香,让段灵墟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地儿也太阴了,这里真住人吗?
“姐姐快!”见她怔愣,痴奴催促她:“哥哥在屋里等你呢!”
段灵墟干笑着点头,战战兢兢往前走,穿过连廊,便走到了一间古朴的房子跟前。
房子也有牌匾。
“灵……机……堂……”段灵墟默念牌匾上的字。
廊下有两个人,是一对有些年纪的男女,正在熬药。
女的弄着柴火,男的则拿着蒲扇,低头扇着火。
“爹!娘!”痴奴高高兴兴跑过去。
听见声音,男人抬了头,段灵墟又是一惊,他的双眼只有眼白,是个瞎子。
女人却十分木然地看了段灵墟一会儿,之后便起身走进了屋内。
不一会儿女人出来,对段灵墟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段灵墟知道这是让自己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往灵机堂里头走。
踏入门槛,是一张四扇屏,上头绣着苍茫山水,角落里一个带斗笠的老翁在江边垂钓。
锦屏后头,好多条白色的纱帐从房梁上垂下来,纱帐上密密麻麻写了字,但笔画潦草,段灵墟不认得。
纱帐随着风翻飞,配上这院子里的怪异景致,更瘆人了……
段灵墟心跳如鼓,她穿过锦屏,才发现这灵机堂很阔大,而且是临水而建的一个水榭。房子那头还有一个开着的门,门外可见一片栏杆,栏杆之外是一方湖泊。
纱帐飘动,影响了段灵墟的视线,她隐隐看见了一方床榻,床榻上半坐着一个人。
她迎着药香,用手拨开一层又一层的纱帐,来到床榻不远处。
她的手放到最后一层纱帐前,轻轻一撩,一双眼睛透了出来,段灵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终于看清了床榻上的人。
男子形销骨立,病骨伶仃,松垮的长衫和鬓边的碎发都在诉说他的艰难苦楚,可唯有那一双眼睛,闪烁着让人生畏的灼烈的光。像一具……濒死但不屈的鬼魅。
段灵墟当场腿软。
“男狐……男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