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眼前像是蒙了一层浓郁的红雾?
为什么任由自己竭力挣扎,四方世界仍旧混沌难开?
禹想不明白。
此刻,脑海间的逻辑虽然不很明晰,但总归还记得——世代早已不是盘古开天的时候。
皇天应于头额之上;后土该在足履之下。
又怎么会像现在这般朦朦胧胧得、什么都不分明?
禹往前走了几步,却没有实际前进了的实感。在惶恐中转身,接着又惊悚这所在的地方,竟然令他连西北东南都不能分辨。
他该怎样才能逃出此处?
而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
禹发现自己不仅仅只是迷失了方位知觉。他恍恍惚惚,所磨耗得时间越久,时间辨析的能力都开始渐渐沦丧。
这样的情形之下,如何能够不畏惧呢?
“涂山!涂山?”
他试探着呼唤妻子的姓氏,声腔中挟带了丝丝缕缕的不安。
而周遭没有延音、没有回响。
甚至呼唤声都未能传达很远。
像极了细软的泥沙渴噬着水,声音响动一会儿便消弭得无了踪迹。
“父亲!父亲?”
禹再一次探问,向远方寻觅另一位至亲。
他已经不安到了极致,双手僵直、忘了动作,指梢开始麻痹发木。
可周遭依旧空洞、依旧虚无。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上许久。
纵然是盘古,都要破开混沌、劈开天地。
可禹只是凡人。
他没有创世的神力,亦没有霹雳的神斧——只能任自己在焦灼里,无助地滞留。
几近要疯了。
好像仓皇中,自己频繁地在喊、在叫。
可怎么、境遇紧接着把“能听到声音的权利”都剥夺?
只教他白生双耳、只教他徒劳张口。
红雾渐浓,萦绕了禹的周身。
他奔行,却甩不开;他扒拉,仍扯不掉。
雾气有色无味,不知成分。
明明只是无形的雾,却令禹的气息顿滞。
“禹?禹!”
就在意识陨落的那一霎,生的希望冲破了绝境的暮霭!
顷刻间,感官骤然恢复,禹听到了妻子涂山氏急切的声音。
好像是从右前方传来的?
禹赶忙张望,重新镇静了心绪,励志要把红雾与混沌瞧穿。
眸子一张一合,红雾与混沌终于褪去。
木床葛铺兽皮褥,矮窗板户茅草屋。
他一个激灵、挣扎着醒来,眼前的景物复归寻常。方寸周围都是那样熟悉,因为所在之处,正是他家的屋房。
涂山氏侧坐在床边,就挨在禹的身侧,神色很是紧张。终于瞧见禹醒转了,才松口气。
“禹,你入魇了。”噩梦醒转,重回温柔乡。
“魇?”禹稍顿,彻悟道,“原来是魇。”
“是又梦到了什么怪东西?好在,现下没事了。”涂山氏语气宽宽,在安抚受惊的身边人。注意到后者额头上密密尽是冷汗,她抬起手,用麻衣袖口帮衬着去拭擦。
禹顺从地微微仰头,任妻子帮自己擦汗:“害你担心,是我不好。”
“担心担心……总是噩梦后,才和我说这些好听的话。往日叫你进补些清心的药草,你又不肯,强说‘自己身体健壮,不需要那些’。”涂山氏帮禹擦完汗,落手搭上他的右臂,嘴上唠叨个不停,尽是关心的话语。
禹本性温厚,并不觉得烦。即使这些唠叨,他已经听过很多很多遍,可当下仍是耐心地接受,时不时还“嗯嗯”应承回应,不让涂山氏落单。
“你可要知道——你是快要做父亲的人了。日后担心你的人,可不止我涂山氏一个。孩子落地,也会挂念你的。”
涂山氏已身怀六甲,算一算时间,分娩的日子也经将近。
提到孩子、提到自己和涂山氏的孩子,禹霎时清空了刚刚梦魇的灰霾,欣悦的情绪一点一点在上泛。
他忍不住攥着妻子握着他的手,而后一起去触碰她显怀的腹。
开心能够传染,涂山氏感知到了禹的心境变化,也随之喜乐。
趁着禹心情好转,涂山氏小心翼翼问道:“这回梦的是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不是刻意要禹回忆糟糕的事,只是觉着,若能表达出确切的惊恐,说不定能克服畏惧。
涂山氏问得认真。
禹看着涂山氏熠熠的眼神,扯不出谎话来敷衍:“我梦到、我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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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支吾吾。明明印象还那么清晰,却难向她描绘半句。
怕她被吓到。
涂山氏一开始,还以为禹是真要解释的。结果等了半天,他还是像以往那样,不肯吐露关于梦魇的滴滴点点。
好心好意想要替夫君分担,到头来又是一厢情愿?涂山氏当然生气。
甩开双双相握的那端禹的手,涂山氏站离了床,赌气就要离开屋子。
禹当然要哄的呀!
疾疾唤“涂山”,道:“你别生气!千过万过,都是我不好。只是……”
涂山氏的气,大半也属佯装。听到好听的哄人的话,步子要迈走、又停留,在等禹紧接着怎么说。
“……”禹开口了,只是喃喃的声音实在太小,涂山氏废老大劲都听不见。
转眼再看他,禹又恢复闭嘴的模样了。
憋坏了涂山氏的直球性子,她抚摸孕肚、叉腰,乍咧咧呼斥:“我就不该进屋子里来,不该唤醒你!饶你一个人,死在魇境里头最好了!”
禹反而笑得憨直:“你舍不得的。”
“哼!谁舍不得你了?你还怪自恋吼!”
涂山氏抛去怨怼的瞪眼。
禹心甘情愿接受。
相依相偎、相护相持。是日子融融有乐的小两口。
感情的确好,但是小别扭也计较得分明。
“我要罚你。”涂山氏平静下来,不再怒意冲冲。这时候说的话,似乎认真了几分。
“你说,怎么罚我都接受。”禹不迟钝的时候,也是平静的,会把涂山氏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
涂山氏有时候真的会错觉,错觉自己是不是要求禹上刀山、下火海,禹都会答应?
当然,涂山氏要罚禹的,不会是那样危险可怖的愿求。
“罚你去给父亲送饭。真是的!还‘怎么罚都接受’,我是母老虎吗?”涂山氏干啐。吩咐完之后,终于舍得走了。
这哪能算是惩罚呢?
送饭明明是每一日、每一日,禹都会做的事。
目送涂山氏缓缓走出屋门,禹的视线落在屋子中央的木桌上。
木桌上搁着涂山氏早先预备好的藤篮,藤篮里头,是足够父亲鲧和自己吃饱喝足的饮水与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