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的龙涎香自鼻尖钻入,伽罗僵在原地,什么也看不见,却已知晓,此刻站在身旁紧靠着自己的人,就是李玄寂。
她忍不住屏住呼吸,脑海中反复闪过的,全是那冷光森森的刀刃朝自己挥来的情形。
明明知晓李玄寂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伤害她,可不知为何,那画面就是让她想起昨夜的噩梦。
惊恐间,手掌触到了柔软的布料,掌心贴上去,底下是温热结实的胸膛,强劲的心跳仿佛就在耳畔,她难以克制地牢牢抓住,手指收紧,用力攥住掌中的布料,指尖重重划过一片皮肉。
只听“嘶啦”一声,衣裙上先是一股极大的拉扯力道,接着便骤然一轻。
“好了。”那低沉的嗓音再度响起,挡在眼前的那只手慢慢放下,明媚的日光重新照来。
伽罗只见那几架马车已在侍卫们的合力之下控制住,驱至一旁,而方才困住她的那一架,还有一段素白的布料挂在车轮上。
那是她的衣裳。
方才那把刀,原来是替她割袍。
半边身子慢慢冷下来,低头一瞧,不但孝衣裙摆被斩去大半,露出一大截亵裤的裤腿,上身襦衣的丝带也被带走,衣襟半敞,难以收拢。
着实有些狼狈。
伽罗此刻已平静下来,不禁悄然皱了下眉。
临近丧礼,隆庆门内外,正是亲贵们往来络绎的时刻,许多人已留意到这处的骚动,正驻足看来。
伽罗其实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与议论,她骨子里流淌着突厥人的血,少时在草原上,早见惯了奔放粗狂的男女,甚至在大邺,女子肌肤稍有袒露也是无伤大雅之事。
只是如今顶着公主的名号,她不想徒惹麻烦,便先环抱住自己的胳膊,拢起散乱的衣襟,朝四下看去,要寻鹊枝的身影。
原本还搂在她后背的那只手挪开,却没放了她,而是落在她的肩上,带着她换了个方向。
衣裳破损的那一边转向李玄寂的胸膛,因被他搂在怀里,总算暂时遮住大半。
属于男子的炽热伴着龙涎香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令人无法忽视。
伽罗感到自己的身子又抖了抖,一抬眼,先瞧见的是被揉皱的衣领边缘,隐有几道细细的血痕,再往上望去,才悄然对上李玄寂低垂下来的眼眸。
“你怎么样?”血痕上方的喉结微微滚动,紧靠在肩侧的胸膛跟着震动,带得伽罗感到后背一阵发紧。
“王叔,我……”她抿了抿唇,低低地开口想回答,可看着他没有多少情绪的脸庞,又一下噤声。
她有些猜不透,他那双深沉无波的眼眸底下,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哎,伽罗!”大长公主好容易定下神,在侍女的搀扶下疾行而来,“快到车上缓一缓!”
方才伽罗乘坐的那辆安车还停在隆庆门内,并未受外头惊马的影响,眼下正由两位内侍牵着往这处来。
鹊枝更机灵,已向一名路过的贵人借了随身的披帛,正匆匆朝伽罗的方向奔来。
就在这时,隆庆门内的直道上,传来一阵车马脚步声,天子专用的御车在内侍们的加紧催动下,在门内停驻。
纱帷掀开,李璟沉着脸快步下车,一把挥开身边挡着的内监,直往伽罗身边去。
“阿姊!”
他接过鹊枝刚递到近前的披帛,抖开罩在伽罗的肩上,又握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前带。
“王叔,没想到又在这儿遇见了。”李璟这才将目光转向李玄寂。
才隔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叔侄二人便又一次对上。
不过,这一次,众目睽睽之下,李璟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他的眼里全是对伽罗的紧张,半点没有先前对李玄寂的戒备与不善。
“方才朕都瞧见了,多谢王叔出手相救,还请王叔将阿姊交给朕。”
二人视线相对,谁也没有表露任何不该表露的情绪,却让周遭众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李玄寂看着这个已渐长高,如今已只余下最后一寸距离的侄儿,静默一瞬,慢慢松开搂着伽罗的胳膊。
李璟再不看他,将伽罗带入自己的怀中,二话不说,一矮身,将她横抱起来,径直往御车行去。
纱幔掀起又落下,将众人的视线统统隔绝在外。
李璟将伽罗小心地放在坐榻上,没有立即出去,而是先在她身旁坐下。
“阿姊,你没事吧?”
他伸手拢了拢她罩在身上的那件披帛,指尖顺着襟口滑下去,握住她垂在膝上的一只手。
“我没事,”伽罗紧紧攥住衣襟,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陛下还是去瞧瞧大长公主吧,她方才受了不小的惊吓。”
李璟没有接话,却忽然捧起她的手,仔细端详。
葱白的指节,细细长长,呈放在他的掌心中,显出几分柔软娇小,他忍不住以指腹轻轻摩挲,至骨节缓移至指尖。
那是常年握笔的手,再精贵,也还是覆了层薄茧,所过之处,引起一阵颤栗。
“怎么流血了?”
李璟慢慢蹙眉,指腹停留在她的指尖。
只见原本粉白莹润的指甲间,嵌了几丝触目的殷红,那是新鲜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
伽罗愣了下,忽而想起李玄寂颈间那几道细细的血痕。
“没有,陛下,这不是我的血。”她蜷起指尖,缩回手,没说是谁的血,可李璟自然猜得到。
他没提李玄寂只沉声说:“如今的禁军实在松懈,令阿姊这般受累。”
车外传来鱼怀光的声音:“陛下,贵主的衣裳已备好,是否请贵主即刻更衣?”
“嗯,让鹊枝进来侍候。”
李璟说完,嘱咐伽罗一句,便起身下车,挨鹊枝捧着衣裳入内。
“贵主!”鹊枝一面替伽罗褪下披帛,一面压低了声安慰她,“幸好无事!陛下与晋王到底还是关心贵主的。”
鹊枝同伽罗最交心,多少明白她的忧虑。
伽罗没说话,只握了握鹊枝的手,示意她噤声,自己则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御车之外,众人已齐聚,大长公主上前一步,忧虑地问:“伽罗如何?可有受伤?”
“姑母不必担心,阿姊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吓,她却还记挂着姑母。”
“哎,都怨我,她这样年轻敏捷,若不是顾着我,她早已躲开了。幸好有十一郎在,才让她免于受伤。”
李玄寂从前排行十一,这一声“十一郎”正是唤他。
这个称呼,如今也只有大长公主敢用了。
“是啊,多亏王叔即时出现。”李璟冷冷扯了下嘴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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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怒意的目光转向方才就已匆匆赶来的人,“卫卿,你可知罪?”
卫仲明上前一步,二话不说,先行下跪:“臣身为神策军兵马使,执掌宫禁宿卫,理当护陛下与各位贵人周全,今日却令二位贵主受惊,实在是臣的疏忽,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此刻要论罪责,他必逃不开,可都知晓这是晋王的心腹,轻易动不得,眼下,不论是天子还是晋王,众人都不想得罪,是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等着。
只有萧嵩站了出来。
“隆庆门乃宫禁要地,今日太后丧礼,竟然连车马都守不住,来日,岂非连圣驾都护不住?依臣之见,定要重罚,请陛下圣裁。”
这话也只有他来说最合适。
“萧相说的在理,”李璟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发作,却看向一旁的李玄寂,“只是卫卿到底是王叔看重、举荐之人,朕还要先听一听王叔的意思。”
李玄寂的手里还提着那柄从侍卫那儿拔出的配刀,微微一动,银白的光芒便自众人眼前闪过。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平举起刀,眯眼端详着刀刃,又慢慢抬手,小心地捻去残留其上的丝线,这才重新收回鞘中。
“咻”的一声,令周遭众人莫名胆寒。
“臣也是看在卫将军当初在西北领兵时,素以治军严明著称,军中上下,从来令行禁止,必能担起宿卫之职,这才向圣上举荐,没想到今日犯下这样的大错。”
李玄寂说着,轻叹一声,冲李璟拱手:“陛下,臣实在惭愧,不敢妄言,一切都由陛下做主。”
他的话仿佛意有所指。
卫仲明不是只凭封荫就步步高升的花架子,而是在边地真刀实枪拼出战功,才得调入邺都的将领,数年来不曾有过差错,又怎会连车马都安排不好?
李璟冷着脸,咽下已到嘴边的讥讽,温和道:“王叔这是说的哪里话?卫卿这几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罢了,看在王叔的面子上——”
他顿了顿,又重新看向卫仲明。
“就罚俸半年,今日玩忽职守者,依军规论处。”
“谢陛下开恩,臣领罚。”卫仲明又一叩首。
“好了,既然陛下已有了圣断,此事便过去了,还是快都进去吧,别误了一会儿的礼。”大长公主出言,打破有些怪异的气氛。
众人这才重新往大业殿去,车马缓行,人流如织,一时竟有几分浩浩荡荡的气势。
伽罗换好衣裳,掀帘要自御车中下去,却被李璟拦住。
“阿姊,与朕同行吧。”
伽罗犹豫一瞬,没有推辞,只是再度进入车中前,朝四下看了一眼。
亲贵们已无异色,各自前行,唯有方才还是所有人视线中心的李玄寂仍然站在原地不动。
他的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等旁人纷纷向他行礼走过后,一个人在后方,慢慢弯下腰,拾起砖石地上的一缕丝带。
伽罗提着裙摆的手紧了紧,敢忙悄然移开视线,却忽然发现原本跟随在天子身边的萧嵩,也正看着她的方向。
“阿姊,怎么还不进去?”李璟不知何时,又捉了她的手,立在车前仰头望她。
“方才有些走神,大约累了,这便进去。”伽罗敛目,借着转身之故,抽手重入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