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宋听雨就吩咐檀棋找几个人去东城区的街头巷尾散布青山寺昨晚失火,火势蔓延至山脚伤亡多人的谣言。
    而宋听雨则是一大早去了温家养女先前当差的青楼,她找到老鸨,花了一整个银锭打听温家养女的消息。
    老鸨笑呵呵地收下银子,还带着宋听雨进了她的卧房,她安排丫鬟上了壶茶水。
    宋听雨淡淡瞥了眼而没有欲饮的举动,老鸨也不计较只是自顾自地喝了几杯。这位老鸨看着年纪不大,大概和之前见过的李遇瑶是一个年纪,不仅年龄相仿,老鸨长得也十分端正,尤其是她那对似两汪泉水的瞳孔,映射出的光芒几乎使得宋听雨避之不及。
    老鸨的眸子里是哀怨,宋听雨真怕看上一眼就会忍不住混淆来意,跑去问她为何如此忧伤。
    见状,老鸨掩唇浅笑,而后便开始“谈霏玉屑”——
    “在我们楼中时,我们唤她霓裳,上一位老鸨给她取的名号,本是希望她能在舞技上大展鸿图,但没想到学至及笄之年,霓裳的舞跳得最烂。她歌艺出众,是我们楼中有名的红馆,众多达官显贵纷纷点名让她去唱曲,温世龄和张靖柳便是其中之人。过了几年大概就是霓裳十八岁时,温世龄给霓裳赎身将她买去做了养女,后来的事我便不知了。”
    老鸨说得轻描淡写,宋听雨只是微微点头——她知道这个老鸨言谎了。宋听雨今早出门时特意问过陈伯关于青楼的一些常识。像霓裳这样出众的红馆早该攒够银钱能为自己赎身,但她却偏偏要等温世龄来给她赎身。
    宋听雨装作全然信任的模样继续追问:“霓裳就这般愿意去做养女?”
    “比起为奴,做官宦人家的娘子自然能活得更加轻松。霓裳也是乐意的。”
    见老鸨说得义正言辞,宋听雨也不急躁,她继续循序渐进地探究:“那她走之后回来过吗?”
    老鸨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瓷杯,一边摇头,“能摆脱贱民这个身份的人避嫌还来不及,又怎会主动跑来青楼?尤其是女子,歌伎没有名节一说,但做了官宦家的正经娘子就不一样了。她最不想让别人发现的不就是这段难堪的过往吗?”
    宋听雨不置可否,随后惋惜叹气,“那可就遗憾了。霓裳先是做了温家的养女,后来又成了张靖柳的续弦,还生了个儿子。可惜张家在那场大火中都没了。但你应该听说了霍家的郎君带着仵作去挖了张家的坟墓,挖出来的张夫人可是个男子呢。”
    老鸨眉眼间的闪烁其词稍纵即逝,她勾唇嗔怪:“这有什么稀奇,无非是人跑了。”
    宋听雨故作坏笑,左手撑桌拖着下巴,眼神却不断打量着眼前人,“其实还有个秘密,想来你也不知,可惜我也不信你,所以我直接放火烧了整座青山寺,那场大火连带着树木一路点燃了山脚的村庄。”
    “娘子还是莫开玩笑了。”老鸨斜睨了眼宋听雨,握杯的手稍稍用力。
    “我又怎有功夫同你说笑。毕竟我也是正经娘子,还是宋家的娘子。只要我乐意,烧了一座山并非难事,而且官家未归,我兄长代为执政,烧山的凶手怎会是我?”
    老鸨剜了眼宋听雨,狠厉道:“娘子这般做就不怕遭天谴?”
    宋听雨俯身凑近老鸨,低声威胁:“我没时间和你兜圈子,实话告诉你,除了我,烧了张家的凶手也在找她。我要的只是真相,他们要的可就是她的人命了。”
    “找不到霓裳,娘子逼我也没用。我也不知她的踪迹,还望娘子体谅。”老鸨说着就瞥向门外,宋听雨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瞄去,原来是有人在偷听。看来这老鸨当真知晓,只不过放火的人也没放过她这一环。
    宋听雨推门离开,向老鸨以目光暗示的方向走进一条小巷,陈征正好在这家青楼送菜,两人对视一眼后擦身而过。
    小巷中人不多,几个说闲话的老妇,几个玩耍嬉闹的小童,再走一段路便只剩眼前堵在巷尾的一群姑娘。宋听雨转头向后一瞥,后面的路也被几个姑娘堵住。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青楼的姑娘,有上了年纪的也有跟她年岁相仿的。
    宋听雨也不着急,反而莞尔浅笑地打量眼前的姑娘们,“我没猜错的话,方才在门外偷听的人也是你们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让我赶紧出来,再怎么样也不能脏了青楼的地。”
    “宋娘子当真聪明。”陈征拍着手从姑娘身后走出,“今早我刚来到这片东城区就听说青山寺失火蔓延至山脚的传闻,宋娘子传谣的本事当真厉害。”
    “不过是花些银两,跟陈大哥比起来还是稍逊。”宋听雨浅笑霏霏,漫不经心道:“原来昨日陈大哥和我说的都是假话,我还自以为是陈大哥被我的话说服了。所以,你知道霓裳在哪?”
    “死了。”陈征平淡回答,眼尾却悄悄泛红,紧接着他就抬手示意那些姑娘,而宋听雨却立刻追问:“为何?”
    陈征反问:“那就得问你们为何要去挖坟,她因你们而死。”
    宋听雨敛眸质问:“所以,张家失火是你们做的?”
    陈征冷哼一笑,不再出声,只见他抽出身后绑着的铡刀就走向宋听雨。而一颗石子突然从高处击中陈征的小腿,令他吃痛的瞬间,一身黑衣的侍卫踏瓦而下,直接以剑挟持陈征。
    是全安!
    而后另一位黑衣男子也从高处飞身而下,看着衣服的样式,应该是宋府的暗卫。
    陈征不信宋听雨,宋听雨自然也信不过他,更何况他昨日突然说出那番话的情景实在奇怪,总像是一步步等着她来听。宋听雨昨晚布下的棋局便是以身为子,入局破僵。她先是安排檀棋传出谣言使得陈征以为她相信了他说的话,后来她又顺着陈征的意思只身来到青楼约见老鸨便是引得背后之人主动现身。
    至于全安会来救她,这点宋听雨着实没想到,毕竟她只向宋凛冬借了暗卫,此事也只有宋凛冬知晓。
    “宋娘子当真下的一手好棋。”
    见陈征冷笑连连,其他姑娘因他受了挟持都不敢动手,宋听雨悄悄将手心的银针收回袖中,随后轻描淡写:“陈大哥可能不了解我这个人,我能活到现在全靠想得多,而且我还喜欢对一切空花阳焰做好防备。”
    宋听雨笑着走近陈征,僵持不下的局面更为紧绷,那些姑娘的目光就如同要吃了宋听雨一般,而她呢?不但不慌乱,甚至笑得开心。
    “陈大哥,辛苦你跟我走一趟。放心,我不喜欢杀人。”
    就这样,全安挟持着陈征,宋府暗卫护着宋听雨,四人从巷尾安然无恙地走出,紧接着就上了马车。
    全安将陈征五花大绑后又在他身上摸索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锐器后才放心。
    暗卫在外驾车,全安刚想走出去就被宋听雨叫住了,“全安,你为何来?”
    全安撇过脑袋似乎还在生闷气,但还是嘟囔着回答:“郎君跟我说过你做事极端但总归有你的考量,还叮嘱我:若是你惹我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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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要和你寸步不离。跟了你几天,我发现你真的是做什么都不管不顾,要是我也去找郎君,你若身处险境,郎君回来不会放过我的。”
    宋听雨嗤笑半响才允许全安出去。眼下车厢内仅剩宋听雨和陈征,她转头对上陈征的眼睛,“陈大哥还有什么想问的?”
    陈征不语,宋听雨就自行解释:“如今我要带你回家,你的家。然后我绑你是为了听真相,这次别再跟我绕弯了,送你回去后我就要去边境,我夫君丢在那里了。今日能去东城区全然是因为我答应了青山寺那个小孩,我答应他把他母亲带回他身边。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动青楼,因为张靖柳也是我的仇人。只不过我想明白你们这般做的理由,毕竟张靖柳还牵扯到其他命案,我不敢赌你们动手的过程中没有其他人的手推波助澜。”
    说完,宋听雨便沉默着撞上陈征的视线,她的目光执着既有自信也有反复挣扎的疲惫,陈征不知不觉便被宋听雨眼底的幽深吸引,她如今足够坦诚,以至于陈征在长叹后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
    “我有个妹妹,很小的时候她就不见了。等后来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成了在青楼门口揽客的妓女。楼中大部分的姑娘都是被人牙子拐来的,包括霓裳。只不过她要更坚韧,楼中有超过半数的姑娘都受过她的恩惠,包括我的妹妹。但我妹妹后来死了,死在权贵手中,因为当时那个老鸨明明知晓那位贵客嗜酒,酒后会胡乱打人。他点了我妹妹,当众用鞭子抽她,没过多久她就走了。”
    说着,陈征垂下了脑袋,“我一早想给她赎身,但青楼的赎金一日比一日高,我就一个卖菜的,就算省吃俭用几年也凑不足那笔银两。她死后,青楼还和人牙子干着拐卖的勾当,是霓裳起意直接设计取代老鸨,让青楼在她们自己人的掌控下,姑娘们会过得稍微好些。”
    闻言,宋听雨不经疑惑:“青楼是谁的营生?”
    “安王。霓裳和几个姑娘联手逼得当时的老鸨犯了大错,不仅伤了一个衙内,还给安王惹了一堆麻烦。安王自然饶不了那个老鸨,但比起拽她下位,更重要的是推初云上位。初云就是如今青楼的老鸨,霓裳成为温家养女也是我们的计划,青楼是安王的产业,就相当于霓裳背后是安王的势力,所以霓裳也很容易进了张府做了续弦。放火是我们干的,因为我们知道张靖柳和安王有密切往来,拐卖一事也有他的参与,甚至可以说张靖柳是安王的双手。”
    对于陈征的话,宋听雨一时不能反应,良久她才叹息发问:“霓裳真的死了?”
    陈征牵强一笑,泪花顺着他眼角的纹路缓缓滚下:“还能怎么办?都被你们发现了,她只有死才能让我们的计划继续下去。毕竟砍了双手可不够,这些年死在青楼的姑娘不少,安王要谋财,我们就要害他的命。”
    宋听雨有些无措,她的眼皮不断扑闪,眼神也变得迷离,“那张承耀怎么办?”
    “虽然是张靖柳的孽障,但霓裳死前唯一的要求就是保住他的命。留在青山寺当个和尚已经是如今最好的路。”
    宋听雨木讷地抿唇点头,随后拿出一块银锭塞进了陈征的麻衣,“盼如愿顺遂。”
    全安解开绑在陈征身上的麻绳后就放他进了山脚下的村庄,而他们三人便顺着大路往边关方向前进。至少张家失火一事暂时落幕,剩下的不安分的事件就要等到宋听雨将能令她安心的人找回来再做打算。毕竟霍长扬给的太多,她还不想这么快就跟他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