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澄欢快的动作一顿,身体爬上来的阴冷让她想起了一个不太想碰上的人,裴文宁也察觉到了来人,将叶子从唇边拿下。
“我们回去吧。”白月澄散步的兴致消失殆尽,小花园再美也是在宫中,里面有很危险的人。
裴文宁视线扫过武丛筠所站之处,又不经意的收回,然后体贴的为白月澄拢了拢披风,“好,外面凉。”
杀意更甚,白月澄唇角笑意僵硬,是挺凉的,但是没有心凉,再继续下去恐怕身体也会彻底变凉。
强忍着不适避着武丛筠回了住处,白月澄隔着衣物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皮肤都颤栗了起来。
“冷?”裴文宁问。
白月澄摇头,“毛骨悚然。”
裴文宁轻笑一声,但是面色不好看,“确实挺烦人。”
但是没办法,她是皇女,想彻底除掉很难。
似想安慰白月澄一下,裴文宁主动伸出了手,“还跳舞吗?”
“当然。”白月澄眼睛勾了裴文宁一下,然后葱白的指尖放下手炉优雅的落到裴文宁的掌心,将裴文宁的手掌轻轻烫了一下。
裴文宁握住了白月澄的手,“怎么跳?”
“左脚迈出,然后是右脚,左脚向右脚并拢。对……”白月澄脸上露出笑容,让裴文宁举高手臂,然后轻盈的转了一个圈。
很简单,裴文宁一遍就记住了,然后还有精力分出欣赏白月澄灵动的表情。很不一样,和她第一次见到白月澄时很不一样。此时的她看起来很简单,只是转圈就好像得到了最大的快乐,但是那么久了自己也从来没有完全看透她。
每次旋转、靠近,她们身上的香味就会交融,裴文宁闻到白月澄身上清新的橙皮和柠檬香,白月澄闻到裴文宁身上沉稳的檀木香,极近寺庙的香火味,让人很安心。
难得雅兴,两人跳舞半晌,又谈书论了论典籍,到外面的灯灭了才休息。
然后第二日白月澄发现自己还需要起床去学礼仪。
确实和给自己打工是不一个感觉,白月澄在心里叹息一口气才起。裴文宁已经出门了,她比白月澄起的要早,她还需要去上早朝做着大理寺的事情。
“白姐姐。”姜心琪正在等白月澄,“昨晚小花园好看吗?”
“好看。”白月澄在姜心琪旁边坐下,虽然不想起床,但是她来得不晚,王芊还没有到来。
“今天要讲国礼。”姜心琪将教习嬷嬷准备的册子递给白月澄,“虽然我们当天不会去主持,但是齐姐姐说了解国礼的基本内容也很必要。”
白月澄点头,这册子她昨晚在裴文宁那里看过,不过没有裴文宁的厚实,裴文宁在上面做了很多批注,又给自己讲了一遍,今日学习应当会比较轻松简单。
但是还没有等到教习嬷嬷开始上课,武丛筠宫中的大侍女林辛儿先找了过来。
“哪位是白月澄?”林辛儿端着和善的笑容,视线扫过姜心琪和王芊落定在白月澄身上,“白小姐,三皇女有请。”
“林姑姑,齐大人安排白小姐在这里学习礼法。”教习嬷嬷过来同林辛儿交涉。
“三皇女准备亲自教授白小姐这些呢。”林辛儿笑容不变,“嬷嬷且安心,今日所学的可是国礼?三皇女正好有些心得,可以同白小姐交流一下。”
“三皇女愿意亲自相教,自是比我们教的要好,只是,”
林辛儿打断教习嬷嬷的话,“您既知皇女亲教难得,便不要再挡下白小姐学习知识了。若是让三皇女等久了,她发火了我可帮不了你。”
林辛儿要带自己走的意图明确,白月澄心头微紧,以她和武丛筠的恩怨,去了还能不能回来都两说。
“心琪。”白月澄轻声唤姜心琪的名字,“等你学完了,跟裴小姐说一声我去三皇女那里了可以吗?”
姜心琪点头,她还不懂白月澄、裴文宁和武丛筠的纠葛。
林辛儿已经说服了教习嬷嬷,白月澄只得跟着她前去武丛筠的宫中。
刚刚她有想过拒绝不去,但是思及那日秋猎的温泉宴,裴文宁都拒之不得,自己更是背不得不给皇家颜面的罪名。
林辛儿带着白月澄走了很远一段路,然后才到了武丛筠的昭华宫,刚迈步进去便感到热气袭来,抬头发现正冬日一树的桃花却开的漂亮。
武丛筠倚在雕金软榻上,手上碾碎着新摘的桃花,听见行礼声漫不经心的瞥眼看过来。
她一直没说起身,白月澄不敢动弹。
武丛筠的视线慢悠悠的扫过白月澄全身,“小七,听闻有方子说人的内脏最有利于桃树开花?”
“回殿下,是人血。取少女最新鲜的血液浇灌,濒死的桃树也能开出花来。”
白月澄打了个冷颤,上来就要她的命吗?那她可等不到裴文宁回来。
但是武丛筠怎么可以如此嚣张?为了杀自己便什么都不顾了?大家可都知道是她把自己喊到她的宫中来。思及此白月澄稍微冷静了一下,武丛筠虽疯,但是应当觉得自己不配和她同归于尽,要干掉自己也会悄摸摸的来。
“白小姐,都说你对裴文宁一腔衷心,为了爱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白月澄低着头不敢接话,可不是任何事情,比如要她死就肯定不可以。
迟迟等不到白月澄发言,武丛筠阴冷着声音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是又不是。”白月澄绞尽脑汁,“若是伤害我自己的事情,瑾之肯定不愿意。”
“那你呢?你愿意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民女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哼。”武丛筠冷哼一声,“可是我愿意呢。”
“如果文宁需要,我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
白月澄低头不言,难道武丛筠喊自己过来只是为了告诉自己她爱裴文宁比自己爱裴文宁厉害?
当然不是。武丛筠心中冷笑,眼神也狠厉起来。如果不是想要弄死她却不能,白月澄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活着走进自己的宫中。可是谁让她好本事,让裴文宁为她上了心。
“国礼是一国之礼中最重要的部分,本是你这等平民不能接触的东西,但是谁让你好运,本皇女也心善,愿意教你一二。”武丛筠从位置上起来,“来,你先行一遍祭祀跪拜礼,若有一丝不当,跪一个时辰再去补学。”
“回三皇女,民女还未开始学习祭祀跪拜礼,这是今日要学习的课程。”
“啧。”武丛筠轻啧一声,“辛儿,你教她一遍。”
林辛儿走过来,然后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行完武丛筠的视线转到白月澄身上。
白月澄屏息凝神,依着方才看到的礼法,跪下、匍匐、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不够虔诚。”武丛筠挑剔,“头要贴上地面,身体要压低。”
白月澄再行一遍。
“还是不行,你跪下的如此之慢,毫无仪态可言。”
白月澄只得再次跪下,礼节一遍一遍做,膝盖已被石砖硌得发麻。可不论她如何谨慎,武丛筠都能挑出新的瑕疵。
“姿势不正。”
“眼神飘忽。”
“手势轻浮。”
一连十余次,皆被喝斥。
“真是不可教也。”武丛筠语气悠悠似猫玩弄老鼠的戏谑,“既然如此,你便在此跪着反思。什么时候觉得能做到本宫满意,什么时候再起来。”
白月澄双膝酸痛,连续的起落让她胸口闷滞。她强忍着支撑,不过一会儿额间冷汗便涔涔而下。
不能继续跪下去了,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殿下……”她低低唤了一声,声音发颤,“我要晕倒了。”
武丛筠眯起眼,打量着白月澄:“苦肉计?在我面前没用。”
白月澄勉力抬起头,让武丛筠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民女身体孱弱,若真在殿下宫中昏厥,传到裴大人耳中……怕是会让裴大人会误会殿下,于你们的情谊有损。”
她连惯叫的瑾之都不敢叫了,怕哪里不对再刺激到武丛筠这个疯子。
“民女知道殿下和裴大人之间的情谊非同寻常,裴大人对殿下的关注也一直是比旁人多许多,民女实在不愿让裴大人和殿下之间产生嫌隙。”
白月澄一字一句万分诚恳,都是为武丛筠考虑之意。武丛筠掂了掂手中的茶杯,沉思了一下,刚刚白月澄那番话确实说到了她的心里,裴文宁和她的情谊确实不应因一个无从轻重的人起了嫌隙。可偏偏,那股妒火仍在胸腔翻涌,叫她无法就此罢手。
武丛筠视线阴鸷,“你既知我同文宁情谊非同小可,为何还要插足进来?”
“民女并非想同您争抢裴大人,民女知自身不配。民女可以发誓,民女和裴大人之间都是逢场作戏,裴大人不喜欢那么多人围在她身边,所以喊了民女过来,好让她身边清净以便能够专心办案。”
武丛筠猝然俯身,伸手掐住白月澄的脖颈,力道渐紧。
白月澄被迫仰首,喉咙发出嘶哑的轻鸣,双眼迅速布满红血丝。
“若是本宫掐死你,再将你替掉,文宁身边不就更清净了吗?”武丛筠的声音轻柔,像情人低语。
白月澄感觉自己从头凉到了脚,竭力呼吸的同时挣扎着发出声音:“殿下,您值得,正大,光明,在,任何人,身旁……”
话未尽,气息已断续。窒息的黑暗席卷而来,她下意识抬手,指尖轻轻碰到武丛筠的手腕。
武丛筠指尖一颤,眉头嫌恶的皱起,猛地松力。
白月澄喉咙一松,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狼狈地大口喘息。空气重新灌入胸腔,她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武丛筠冷眼俯视,嫌恶地抽出帕子,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手指。
“滚。”她吐出一个字,声音森冷,“若今日之事让文宁知晓,本宫定扒了你的皮。”
白月澄踉跄着爬起,头也不敢回,几乎是跌跌撞撞往外奔去。
临近宫门时,背后再次传来武丛筠幽寒的声音,仿佛毒蛇吐信:
“记住,你已发过誓,你与文宁,只能是逢场作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