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乐园恢复了平静,甚至比以往更加平静。
那场来自多元宇宙底层逻辑的“强拆”,最终以一种荒诞的方式收场。“裁决之手”释放的逻辑灾难,如同最顶级的补品,被乐园囫囵吞下,连带着打了个饱嗝。乐园的边界向外扩张了一圈,那些扭曲的法则光芒,色彩变得更加诡异莫测,仿佛一个吃撑了的怪兽,懒洋洋地消化着胃里的食物。
苏清雪和莫凡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另一方面,是对自家老板那深不见底的实力的再度刷新认知。
“它……被我们‘吃’了?”莫凡的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他扶着身边的混沌神炉,炉身上那些古老的纹路似乎也比平时黯淡了几分。刚才那一瞬间的逻辑崩溃,让他的本命法宝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更准确地说,是乐园吞噬了它的攻击。”苏清雪划动着平板,屏幕上的数据流已经恢复正常,但多出了无数她无法理解的、自相矛盾的参数。“乐园的本质就是‘悖论’,它以逻辑的谬误为食。‘裁决之手’试图用荒谬来摧毁我们,结果只是给我们投喂了一顿大餐。”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冷静,但紧握着平板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这太险了。如果老板建造的不是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地方,如果对方的攻击再换一种形式,后果不堪设想。
“那东西……是什么?”林清瑶收回了漫天的剑光,她的剑心通明,能敏锐地感知到刚才那股力量的本质。那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规则”,就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因果律武器。”莫凡的声音有些干涩,“多元宇宙的免疫系统。它不会被摧毁,只会根据威胁等级,不断提升自己的攻击模式。这次失败了,它下次再来,只会更强,更无法理解。”
三人陷入了沉默。
一个打不死、赶不走,而且每次来都会变得更强的敌人。这就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这一切的中心——林研枫。
然而,他们的老板,脸上并没有化解危机的喜悦,也没有面对强敌的凝重。
他只是皱着眉,表情很不耐烦。
那是一种精心准备好的、温度湿度都完美的卧室,却发现天花板上有一个角落因为漏水而发霉了的烦躁。
“吵。”林研枫只说了一个字。
“老板,您是说‘裁决之手’?”苏清雪立刻会意。
林研枫摇了摇头,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众人眼前的空间,泛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涟漪。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但在概念的层面上,却“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处不在的“杂音”。
嗡……嗡……嗡……
那声音不响,却像一只永远停在耳边的蚊子,无法驱赶,无法忽视。
“这是……”莫凡催动“因果聆听者”的残骸,仔细分辨着,“是‘裁决之手’留下的‘回响’!它被乐园吞噬的那些力量,并没有完全消解,而是留下了一种……概念层面的印记。像一个坐标,也像一个……持续不断的嘲讽。”
这个印记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它就像在一段完美无瑕的丝绸上,留下的一根抽丝。它破坏了悖论乐园那种浑然天成的“荒谬感”,注入了一丝不和谐的“秩序”。
对于苏清雪等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瑕疵。
但对于追求极致“摆烂”境界的林研枫而言,这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一个不完美的“床”,怎么能让人安稳地躺平?
他的寝宫,他的乐园,他的整个世界,都因为这该死的“嗡嗡”声,而变得不再纯粹。
“老板,我立刻组织人手,解析这个印记,想办法清除它!”苏清雪立刻表态。
“没用的。”莫凡摇了摇头,神情沮丧,“这东西和整个乐园的悖论法则纠缠在了一起,除非将乐园彻底拆解重组,否则根本无法剥离。而且……它就是‘裁决之手’留下的一个‘钩子’。只要我们试图清除它,就等同于再次干涉因果,那个鬼东西会立刻卷土重来。”
这是一个死循环。
清除印记,会引来更强的攻击。不清除,就要永远忍受这种精神污染。
苏清雪的脸色沉了下去。这简直是流氓行径。
林研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躺着,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事?先是某个不省心的天命之子非要搞什么“奋斗逆天”,把他吵醒了。他好心帮对方回归正途,结果招来了“物业”。“物业”上门强拆不成,还在他家里留下了一块擦不掉的牛皮癣广告。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他看着苏清雪和莫凡他们一脸凝重,在那里讨论着什么“建立防御矩阵”、“推演对方攻击模型”、“寻找因果律的漏洞”……
听着就累。
解决问题,需要那么复杂吗?
邻居太吵,要么让他闭嘴,要么让他滚蛋。这个所谓的“物业”,也是一个道理。
林研枫转身,朝着悖论乐园的中心走去。那里,是整个乐园悖论概念最浓郁的地方,也是那道“因果回响”最清晰的地方。
苏清雪等人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老板,您要亲自出手?”莫凡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与激动。
林研枫没有回答。
他只是觉得,那个“嗡嗡”声的源头,就在那个方向。他要去看看,这个烦人的东西,到底有没有一个“开关”,可以把它关掉。
他只想让世界,重新安静下来。
至于出手?开什么玩笑。
能躺着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站起来?
当林研枫的意识,完全集中在那道“因果回响”上时,多元宇宙的底层逻辑,再一次被触动了。
对于“裁决之手”那冰冷的程序而言,这种行为被解读为一种挑衅。
一个“病毒”,在被“杀毒软件”标记之后,非但没有潜伏,反而主动去戳探“杀毒软件”的核心代码。
这是在找死。
于是,回应来得比上一次更快,也更直接。
悖论乐园的上空,那片由扭曲法则构成的混沌天幕,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只手,从那道口子中缓缓伸出。
那是一只由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因果律编织而成的手。它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水晶质感,每一条纹路,都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命运长河。它没有释放出任何能量波动,但它的出现,却让整个悖论乐园都为之静止。
悖论法则的运转,在这一刻变得迟滞。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只手面前,都失去了意义。
它没有像上次那样,试图去抹除整个乐园的存在,也没有降下逻辑灾难。
它只是安静地悬浮在空中,食指,遥遥地指向下方的林研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