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司地牢深处,灯火幽暗。
小赵氏赵晗月独自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望着高窗外漏进的一线月光,面容如古井无波。
脚步声自长廊尽头响起,不疾不徐,却在空寂的牢狱中激起清晰回音,最终停驻于她的牢门前。
铁锁哗啦落下,牢门吱呀开启。
沈清茉逆光站在牢房门口,身形被廊间的火把勾勒出一圈朦胧轮廓。
她静静望着牢中那曾给予她生命却从未给予温暖的妇人。
赵氏缓缓抬头,母女二人的目光在昏暗中无声交汇。
没有泪眼婆娑,没有哽咽难言,只有经年累月的疏离与深入骨髓的陌生,在那一线月光下无声流淌。
“你来了。”
赵氏开口,嗓音干涩如砂石摩擦。
沈清茉步入牢房,在唯一一张破旧木凳上坐下,与石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嬷嬷说,您想见我。”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叙述与己无关的事。
赵晗月并未立即回应,只是细细端详着沈清茉的面容,目光如同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模样。
良久,她才极轻地叹出一口气:“你长得……真像他。”
这个“他”,沈清茉明白指的自然是沈明殊。
沈清茉从怀中取出那枚始终贴身携带的玉佩,温润的莹光在昏暗牢室内微微流转:“父亲留下的这枚玉佩,自母亲你交给我后便从未离身。”
玉佩映入眼帘,赵晗月沉寂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涟漪,似有痛楚翻涌却又迅速归于死水般的平静。
她哑声道:“他……是真心盼着你来的,不像我……”
牢房外,原本静立守候的萧煜见状,默然退至廊道转角,将最后一方空间留给这对疏离的母女。
牢内,沈清茉静坐不语。
她心中有万千疑问盘旋——关于早逝的父亲,关于复杂的赵家,关于自己为何被如此对待。
可她深知追问一个将死之人太过残忍,她只能等待,等母亲自己开口。
“你知道吗……”
赵氏忽然出声,声音飘忽如窗外游丝,“自知晓你存在的那一天起,我便活在恐惧之中。”
沈清茉指尖微紧。
“姐姐淑兰告诉我,我怀的是一个怪物,一个会毁掉赵家和沈家的灾星。”
赵氏的目光渐渐空洞,仿佛沉入那段不堪的岁月,“沈家那些老人的眼神里,满是猜忌与审视,就连你的父亲……纵然他百般宽慰,我也能察觉他深藏的不安。”
她苦笑摇头,干裂的嘴唇泛起一丝凄凉:“所以我从不敢期待你的降生,我不敢想象你的模样,不敢感受腹中的胎动,我甚至……曾日夜祈求,这个孩子莫要来到人间。”
这字字句句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精准地刺入沈清茉心口最柔软处。
纵使早已对母女温情不存幻想,但亲耳听闻生母曾祈求自己不曾降世,那股尖锐的痛楚仍瞬间席卷全身。
她下意识地攥紧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以皮肉之痛维系着脸上摇摇欲坠的平静。
【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建议启动情绪稳定协议……】
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响起,却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需要清晰地记住这份疼痛,记住此刻的滋味。
赵晗月恍若未觉,仍陷在回忆里喃喃低语:“你出生那日,产婆说是个姐儿,我心头涌起的竟不是喜悦而是恐慌,待我看到你那异于沈家的发色与瞳眸……我便知道,姐姐说的只怕都是真的。”
“他们将你抱到我眼前,那么小那么软……”
赵氏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却连抱你一下都不敢,连多看一眼都不能,我怕……怕多看一眼,就会心软,就会……舍不得。”
“所以,您就顺着二伯母的话将我送走了?”
沈清茉终于开口,嗓音因极力克制而微微发紧,“送到遥远的蓟州,不闻不问七年?”
赵晗月闭上双眼,一滴浊泪沿着憔悴的脸颊滑落:“那是家族的决定,也是……我的默许,我总想着只要你远离京城,远离沈家,或能平安长大逃开这既定的命数。”
“那为何连一封信、一件寒衣都未曾寄过?”
沈清茉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纵然心智远超同龄人,她心底终究藏着那个渴望母亲一丝温存的小女孩。
赵晗月睁开泪眼,望向她的目光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挣扎:“我不敢啊,清茉!每次听闻你在蓟州安好的消息,我又是欣慰又是惧怕,欣慰你安然活着,又怕赵家沈家终有一日会察觉你的不凡,将你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漩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我宁愿你在蓟州做个平凡的农家女,嫁个普通人,平淡安稳地过完一生,也比如今陷在这吃人的泥潭里强!”
“所以您就选择当我不存在?”
沈清茉的声音里结起了冰霜,“您可知道,我在蓟州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一个被家族放逐被生母遗忘的孩子,要承受多少冷眼和欺辱?”
赵晗月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我…知道这对你太不公平,可我没有选择!姐姐淑兰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沈家也从未真正信过我,哪怕流露出一丝对你的牵挂,都可能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一晃眼,你都七岁了…我偷偷藏着你周岁时剪下的一缕胎发,却连拿出来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听说你聪慧过人,听说你救了村里的孩子,我心里又骄傲又害怕,我甚至…甚至盼着你平庸些愚钝些,那样或许还能平安度日……”
沈清茉沉默地听着,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悲哀淹没。
她望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她的生母,一生都活在家族的提线操控与无边恐惧中,连爱自己女儿的资格都被剥夺。
“您恨我吗?”
沈清茉突然问出一个直刺心底的问题,“因为我的‘不同’连累了您,也间接害死了父亲?”
赵晗月猛地抬头,拼命摇着头:“不!我从未恨过你!我恨的是这该死的命!恨的是将我们当作棋子的赵家和沈家,恨的是我自己……是我的懦弱害死了明殊,也辜负了你……”
她泣不成声:“清茉,我不是个好母亲,甚至不配做母亲……可我求你相信,在我心里始终只盼着你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牢房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唯有赵晗月压抑的啜泣声在回荡。
沈清茉缓缓起身,走到赵晗月面前,将一方素净的手帕轻轻递了过去。
赵晗月怔怔地接过,指尖触到那柔软的布料时微微一颤,仿佛不敢相信女儿这近乎怜悯的温柔。
“我明白了。”
沈清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超越年岁的疲惫与释然,“我不恨您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道堤坝的缺口,赵晗月捂住脸,压抑多年的泪水决堤而出。
她哭得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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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颤抖,七年的愧疚恐惧和无奈,在这一刻尽数倾泻。
沈清茉静立一旁,没有安慰也未离去。
她明白,这是她们之间一场迟来七年的告别。
良久,哭声渐歇。
赵晗月用那方手帕拭去泪痕,再抬头时眼神异常清明坚定,“清茉,时间无多,你仔细听好,国师才是云梦泽在朝中真正的根,他所图谋的远不止皇位……还有你。”
“我?”
沈清茉眉心微蹙。
“天外之人的血脉,是启动某种古老禁术的关键,其中隐秘我所知不详,但定然比召唤天魔更为可怕。”
赵晗月猛地抓住女儿的手,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主动触碰沈清茉,指尖冰凉却用力,“你必须万分小心!不可轻信任何人,尤其是……”
话音戛然而止。
她警惕地瞥向牢门外,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一丝气音:
“包括陛下身边最亲近之人。”
沈清茉心头剧震,还未及消化这惊天秘辛,又见赵晗月倾身向前,用更轻更急的声音补充道:“更要小心……国师。”
“这块玉佩,”赵氏的目光落在沈清茉手中那抹温润光泽上,“并非凡品,你父亲曾言,当两块玉佩彼此靠近时,自会指引你寻到他留下的真正遗物……那里面藏着你必须知晓的真相。”
沈清茉指尖收拢,清晰地感受到掌心玉佩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一块在自己手里,那另一块……
她倏然抬眼:“另一块玉佩在何处?”
赵晗月涣散的目光微微聚拢,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你父亲……当年将另一块随身带去了北疆,他说若此行能平安归来,便亲自将双玉合璧为你开启命格……可惜……”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良久才喘着气继续说道:“那玉佩应当随他葬在了北疆……但既然你这块已有感应,说明另一块定然尚存世间。”
幽蓝的流光在玉佩深处流转,仿佛在回应着冥冥之中的召唤。
沈清茉将玉佩紧紧攥住,仿佛透过这冰冷的玉石,触到了七年前那片血与火。
“我能为你做的……唯有这些了。”
赵晗月松开手颓然靠向冰冷的石壁,仿佛所有的生机与气力都已随着这番交代而流逝,“走吧,清茉,离开京城,远远地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凝视着生母枯槁的容颜,沈清茉心中最后的那点芥蒂终于如烟云般消散。
这个女子,或许终其一生都困于怯懦与挣扎之中,却也已用她自己的方式付出了所能给予的全部。
她后退一步,衣裙微动,对着赵晗月极郑重缓慢地行了一个完整的拜别礼。
“母亲……保重。”
语毕,她毅然转身踏出牢门,未曾回首。
沉重的铁锁再度落下,哐当一声将内外隔成两个再无交集的世界。
沈清茉沿着幽深廊道向外走去,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异常坚定。
身后,隐约传来赵晗月那仿佛解脱又无尽悲凉的压抑哭声。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镇妖司肃杀的庭院中,沈清茉仰起头,任由冰凉的夜风拂过面颊。
赵晗月的话语印证了许多猜测,却也带来了更深的迷雾。
她轻轻按住怀中的玉佩,那缕来自父亲的微弱指引,是黑暗中唯一的星火。
“父亲,”她在心底无声低语,“无论您留下了什么,我都会找到,无论前方是何深渊,我都会走下去。”